沈俊走後,夕菡徹底的沉默了,汀蘭示意衆人離開,自己單獨陪着她。過了半晌,她擡眼看着汀蘭,輕聲問道:“你看出來了嗎?二哥哥有事瞞着我。”
汀蘭不語,夕菡明白她看出來了,如果這世上還有比她沈夕菡更瞭解沈俊的人,那就是汀蘭。
“一定有事瞞着我,並且……是沈家出事了!”夕菡的眼神肅穆,如果二哥哥有意隱瞞的,必定不是好事,而且是不好的大事!“我要去見邢明,讓他幫我查,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認爲邢公子不知道這些事嗎?”汀蘭鎮定的拉住她,平靜的說,“邢公子想必知道,只是爲了小姐,不願意說罷了。”
夕菡愣住,沒錯,依邢明的個性,雖然爲了自己放棄了雲州城,但以後未必就不會再起奪回的念頭。.因爲他也是一個帝王呀!他的野心和蕭豫是一樣的,都深藏心底,即使現在顧及我們,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殺回去。所以,對於齊國的情況,他一定知道的非常清楚,必須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我這就找他去!”夕菡睜開汀蘭的手,有些惱怒的奔向外面。
“小姐!”汀蘭一把抱住她,“小姐以爲這樣去質問他,他就會告訴小姐嗎?他一心想讓小姐留在他身邊,怎麼會讓小姐知道真相,並舍他而去呢?”
“那……那我怎麼辦?”夕菡哽咽着,家裡一定出了大事,可是她卻無能爲力,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蒼佑十一年初春,齊國,上陽宮。
十一歲的太子蕭毅穿着大紅色的朝服,邁步在上陽宮外的走廊裡,神色淡然,後面跟着一羣太監和宮女,爲首的太監手中捧着食盤,上面一個玉盅,後面的人依次低頭跟着。.
走到宮外,王春堆着笑臉走了出來,諂媚笑道:“原來是太子來了,皇上還沒起呢。”
“滾開。”蕭毅仰起頭,眼神看下面,語氣冷到了極點,卻似乎不帶一點情緒。
王春跟隨皇帝多年,從未受過這樣的氣,但他這次卻連神色都沒有變,只是低首,維諾的站到了一邊,答應着:“是。”似乎已經很習慣的樣子。
太子冷哼一聲,徑直走進上陽宮。
上陽宮裡,瀰漫着一股奇異的香味,使人聞之筋骨鬆軟,但太子聞着這味道,厭惡的皺起了眉頭,對身後的宮人說:“把窗戶打開。.”
太監匆匆的去打開窗戶,太子又向前走,走到通往內室的簾幕外,珍重的跪了下來,朗聲道:“兒臣給父皇請安,兒臣聽說父皇身體不適,特送來蔘湯,請父皇享用。”
裡面許久沒有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傳來輕笑聲,那是女子的笑聲,妖嬈,嫵媚。接着,便見梔華夫人的妹妹婉華夫人緩步走了出來,她穿着低胸的禮服,紗質長袍隨意的披在身上,香肩半露。
太子的表情完全被厭惡填滿,他站起身,並不看她,冷冷問道:“父皇呢?”
“皇上還沒起呢,太子真是孝敬呀,喲?這湯聞着就想嚐嚐,本宮正巧餓了……”她肆無忌憚的打開玉盅的蓋子,享受的聞着香味,然後乾脆端了起來。.
“放下!”太子的語調高了一度,眼神冷峻到可以殺人。
婉華夫人一愣,在這宮中,沒人敢這麼對她,當然,除了太子。所以,她怏怏的放下玉盅,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又進去了,過了一會兒,梔華夫人也出來了,看到太子,燦爛的笑道:“是太子來了?皇上還沒起呢,我先把湯端進去,等皇上醒了,就給他喝。”說着,她也上前要端那玉盅。
可是她還沒有碰到那盤子,就覺得下腹一陣鑽心的痛,接着就撲倒在地。原來太子面無表情的狠狠踢了她一腳。
“你……”婉華夫人連忙上前扶起她姐姐,怒視着太子。
“滾出去。”太子依舊是冷然的態度,別人看來,那一腳似乎不是他踢的。.
梔華夫人痛的直掉眼淚,婉華扶着她,不甘心的站在那裡。
“你們都出去吧。”皇上走了出來,聲音很低,不像以前那麼中氣十足,步履有些蹣跚,臉上也很憔悴,甚至,頭髮裡也隱藏着銀絲,皇上四十一歲,正直壯年,何況兩年前,他是那麼神勇,可是如今……
婉華詫異的轉頭去看他,卻看到他散漫的眼神,又重複了一遍:“出去吧。”兩姐妹這才帶着不甘相互扶持着出去。
蕭豫走了兩步,走到臺階下,然後緩緩坐下去,地上鋪着地毯,所以不是很寒冷。他衝太子招了招手,太子先是一愣,繼而也坐到他身邊。
“毅兒,你剛纔是否太過用力了?”蕭豫的眼神頹廢,盯着兩旁宮人的腳尖。.
“父皇心疼了嗎?”
“心疼?我現在的心還會疼嗎?”蕭豫自嘲的笑了笑,“除了你母親,我不會爲任何人心疼,你母親走了……我的心也走了……你想念你母親嗎?”
“想……”太子的臉上,這纔出現一絲柔軟的表情。
“我也很想……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她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太子的嘴脣蠕動了一下,但最終沒有說話。
蕭豫繼續呢喃着:“我像是老了,自從你母親走後……大家都說我變了很多,確實,變了很多。你就沒覺得梔華姐妹和你母親有一點像嗎?好了,不要激動,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們……其實眉眼是有那麼一點像,只是不似你母親的神韻,聲音倒是很像……好了,我不說了。.朝臣們都反對我寵幸她們,這能理解,可是,能怎麼辦呢?我太想念你母親了,如果沒有她們姐妹,我怎麼緩解相思之苦呢?毅兒,你在聽嗎?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在,父皇。”太子的神色悲切,“爲什麼蕭家的和沈家的男子都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呢?而我,卻是蕭家和沈家的孩子,也許,我將來會合父皇一樣,經歷這種痛苦,爲什麼呢父皇?”
“因爲,我們距離權力太近了,所以我們註定要是去愛情。”蕭豫更加悲涼的說。
蕭毅站起來,看着遠方,堅定的說:“不,權力不可以左右愛情!我要握住權力,我要支配它!駕馭它!我要讓它成爲我的奴僕!父皇,去尋找母親吧!爲什麼您找遍齊國都沒有她的蹤影,卻未曾想過去別的國家尋找呢?父皇,如果母親回來能讓您振作,請您發動所有一切的力量,去尋找她吧!因爲,我同樣也很想念母后。.”
蕭豫怔怔的看着蕭毅遠去的背影,好像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他像是受了某種啓示,連滾帶爬的站起來,用盡力氣向外喊着:“王春!王春……”
一個月後,暗使果然帶回消息,確認皇后在樑國都城。
蕭豫興奮的像個孩子,不斷重複的說:“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早該想到的。”
王春卻伏在地上哭了起來,蕭豫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王春,你哭什麼?這是好事兒啊。”
“是,皇上,這是好事兒,小的恭喜皇上,終於找到了娘娘,皇上這次,也一定能把皇后請回來,可是皇上……萬一娘娘回來,知道小的……小的將梔華姐妹接到宮裡的事情,一定不會放過小的……”
蕭豫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會的,皇后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你這樣做也是爲了朕,行了,別哭哭啼啼的了,就算皇后要爲難你,朕也會爲你說清的,放心吧,趕緊給朕起來!”
王春這才用袖子掩着臉起來,心中仍不免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