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我在你心裡,竟是這麼一個形象。”一道熟悉得讓凌小白刻骨銘心的冰涼聲音從殿外傳來,他含笑的小臉頓時一僵,出現了一絲激動又害怕的神情。
暗水驀地擡頭,朝殿外看去,那抹冷冽的身影不是凌若夕還能是誰?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調笑一聲,衝凌小白揚揚眉毛,指着凌若夕的身影道:“諾,戰鬥女狂人這不來了嗎?”
凌小白訕訕的笑笑,心頭卻叫了一聲,吾命休矣。
那股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他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雙手不安的扯着衣襬,媽蛋!爲什麼孃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這和他預想中的重逢畫面,完全不同啊喂!
絕殺冷眼旁觀着凌小白的異狀,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看來他的猜測是對的,他想要尋找的孃親,果然是這個女人。
黑狼同情的看了正在風中石化的某小奶包一眼,默默的在心裡唸了句,阿彌陀佛,自作孽不可活。
“怎麼,有膽子說,現在卻沒膽子回頭,恩?”嗓音帶着絲絲危險,凌若夕邁入殿中,眸光冰冷的瞪着凌小白的背影,這鬼靈精,居然還真的敢一個人跑來這兒?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
“娘……孃親……”凌小白機械的轉過身,努力想要鎮定下來,奈何,對上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他愣是心虛得手足無措。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竟是個結巴?”凌厲的眉梢朝上揚起,她似笑非笑地諷刺道。
凌小白被她給說得只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
“你們認識?”暗水這纔看明白眼前這一幕是怎麼回事,聯想到凌小白曾說過他的來意,他頓時愣了:“你就是他千辛萬苦想要找的孃親?”
喂!這麼暴力的女人,怎麼可能有一個如此可愛的兒子?這符合邏輯,符合常理嗎?
凌若夕睨着凌小白,也不吭聲,似乎在等着他自己表態。
凌小白摸摸鼻尖,傻笑道:“是啊,是啊,她就是寶寶最愛最愛的孃親。”
他親暱的說道,臉上殷勤的笑容怎麼看似乎都透着幾分刻意。
“這不科學!”暗水大叫一聲,立即捂住自己的臉蛋,想要拒絕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是他的孃親這件事,讓你很難接受?”凌若夕不滿於他那副五雷轟頂的模樣,當即問道。
暗水立馬搖頭,“不,我只是太驚訝。”
老大要戰鬥的對手,居然是和他相談甚歡的孩子的孃親,這是何等糾結、複雜的關係。
“孃親,寶寶好想你。”爲了防止凌若夕秋後算賬,凌小白立馬撲到她懷中,向她表達着這段時間以來的思念之情,“孃親都不知道,寶寶有多害怕,寶寶還以爲孃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到底,他再聰慧,再機智,也僅僅是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突然間發現孃親被人帶走,一路追蹤,卻發現她掉下了萬丈懸崖,凌小白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他有多恐慌。
柔軟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他咬住脣瓣,無聲的落下淚來。
察覺到胸口的溼潤,凌若夕冰霜般冷峻的容顏,頓時放柔,眼底浮現了一絲柔情,一絲疼愛,她彎下腰,反抱住凌小白,溫熱的手掌拍着他僵硬顫抖的背脊,“我在,就在這裡,在你的面前,我永遠不會拋下你。”
“說話算話,孃親再也不準這麼嚇唬寶寶了。”凌小白甕聲甕氣的說道,小臉徑直埋在她的懷中,曝露在外的耳朵,紅得似要滴血。
“恩。”凌若夕鄭重其事的應了一聲。
等待凌小白情緒恢復平靜,他這才擦拭掉臉上的淚珠,難爲情的退出了她的懷抱,他是男子漢了,怎麼可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孃親撒嬌呢?實在是太丟臉了……
暗水等人看得是瞠目結舌,不僅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圍繞在他們身側的,濃濃的溫情。
對於習慣了打打殺殺日子的他們而言,這樣的溫情,就像是一團火,吸引着他們,可若是靠得太近,又會灼傷。
“沒想到他真的是你的孩子。”絕殺略帶感慨的一句話,讓凌若夕瞬間打定主意,等到過會兒後才同凌小白秋後算賬,她可沒有在外人面前教訓自己兒子的癖好。
不卑不亢的朝絕殺點點頭:“多謝你收留他。”
“這同你無關,”絕殺說得極其淡漠:“我只是一時好心罷了。”
“嗯嗯,叔叔是個好人。”凌小白立即殷勤的向絕殺送上了一張好人卡。
雲旭嘴角一抽,很想告訴他,他嘴裡的好人,在後天會同他的孃親決一死戰。
大抵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誇讚,絕殺臉上那副淡漠、飄渺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似笑似怒。
“老大,你們慢慢聊,我們就先撤了啊。”暗水總覺得這氣氛有些不太對勁,準備先行閃人。
“那我也就告辭了,兩日後見。”凌若夕大力握住兒子的手腕,朝絕殺道別後,便率先走出殿宇,絕塵而去。
一路上,凌小白的心不安的在胸腔裡上下跳動,他時不時用餘光偷窺身旁的女人,欲言又止。
孃親是不是在生他的氣?不然,幹嘛都不說話的?
黑狼慵懶的蜷縮在他的肩頭,決定對這對母子之間詭異的氛圍視若不見。
“孃親……”凌小白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的扯住她的衣袖。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解釋,例如,你怎麼會在這裡,又例如,你是怎麼從懸崖上下來的,對嗎?”凌若夕眸光一轉,神色看似波瀾不驚,卻又讓人感覺到了一股背脊發涼的寒氣。
凌小白尷尬的動了動嘴角,他就知道,孃親不會就這麼算了的,這是打算要秋後算賬的節奏嗎?求救的眼神咻地刺向雲旭,使勁的擠弄着眼神。
“眼睛抽筋了?”凌若夕好笑的看着他那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孃親!”某個小奶包瞬間炸毛,但心底卻是美滋滋的,孃親還能同他鬥嘴,看來還沒氣到很嚴重的地步。
這小子,難道以爲她會沒有發現他的慶幸麼?
凌若夕緘默不語,只是在回到山谷後,立即抱着兒子飛身回到房間,甚至在經過小一和老頭面前時,也不曾停頓過步伐。
“她搞什麼鬼?”老頭氣呼呼地問道,這女人是當自己不存在嗎?回來也不曉得打聲招呼?
“前輩,凌姑娘她暫時有私事處理,您就多擔待一些吧。”雲旭繼續幹起了替凌若夕收拾殘局的工作,爲她說着好話。
“哼,說吧,剛纔她抱着的人是誰?是不是絕殺那兒的小娃娃?”老頭逼問道。
“那是凌姑娘的兒子,凌小白少爺。”雲旭將凌小白的身份說了一半隱瞞了一半。
老頭頓時雙目圓瞪:“什麼?兒子?”
小一一副五雷轟頂的驚詫模樣,“師姐有兒子了?”
這個消息對他們而言,不可謂不大。
“是的。”雲旭略帶深意的看了小一一眼,這個少年究竟對凌姑娘抱着什麼樣的感情?愛慕?還是親情?不管怎麼樣,他都要替少主好好保護凌姑娘,阻止任何雄性生物覬覦她,隱患要扼殺在搖籃中才行。
“那,孩子的父親是誰?”老頭雙眼一閃,拍桌起身,他倒想知道,哪家少年這麼強悍,能把這混蛋丫頭收復。
在鬼醫的眼裡,凌若夕根本沒有女人該有的一切品性,她兇殘、暴力、隱忍,完全不符合女子的美好品德,這樣的女人,竟會爲男人生兒育女?怎麼聽着這事如此玄幻呢?
“這……沒有經過凌姑娘的首肯,屬下不敢妄自議論,前輩若是好奇,大可去問問凌姑娘,若她願意說,自會告知前輩。”這話說得完美至極,既表現了他對凌若夕的忠誠,又隱晦的告訴了他們二人,凌若夕身邊有一個男人的事實。
小一聽着聽着,心裡愈發不是滋味,一股苦澀的味道漫上喉嚨,他失落的垂下腦袋,師姐有心愛的人了……
“我就知道跟在她身邊的,就沒一個好人。”老頭見他避而不談,立即一驚一乍的嘟嚷道,“不說就不說,我還就不稀罕了。”
說罷,他猛地揮動衣袖,擡腳就走,那背影怎麼看似乎都帶着一絲匆忙、急切。
“那人,對師姐好嗎?”小一怔然的問道,神色極爲複雜。
雲旭心頭一沉,他就猜到這少年對凌姑娘有不一樣的想法,“好,非常好,少主曾說過溺水三千隻取一瓢。”
少主對凌姑娘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好這個字來形容,他完全是將這女人捧在了心窩上,任由她踩在自己頭上撒野。
雲旭毫不懷疑,若是凌若夕在前方縱火,少主他定會在後方替她擺平一切。
“是嗎?”小一既替她高興,又有些失落,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讓他的臉色愈發的黯淡,“那就好。”
“如果沒別的事,屬下暫且退下了。”雲旭扶了扶袖,這才退出了房間,只留下小一一人,眸光空洞的看着桌上的茶杯,神色晦暗不明。
臥房裡,凌若夕一席墨色長衫,正襟危坐在高首的木椅上,姿態慵懶且妖嬈,卻又帶着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冷冽氣場。
凌小白乖乖的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哪怕額頭已有冷汗滲出,可他卻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知道錯在哪兒嗎?”凌若夕斜靠着椅背,低聲問道。
“寶寶知道。”凌小白緩緩垂下了腦袋,語調帶着說不出的委屈,他不該私自跟下來,更不該罔顧自己的安危,可是,這一切不就是因爲他擔心她嗎?
“你不服?”凌若夕怎會感受不到他的失落與幽怨,眉梢一翹,再度問道。
凌小白大力搖頭,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正面挑釁孃親啊。
“口不對心,你的想法都已經寫在臉上了。”凌若夕有些忍俊不禁,但她還沒忘記今天的重要任務,她的兒子似乎越來越膽大包天,這次竟連萬丈懸崖也敢下?還要不要命了?
“如果你嫌命長,我不介意親手替你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