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接過,將盒子打開看了一眼。'他跟着楊老爺走南闖北談生意多年,見過的奇珍異寶也不在少數,當下眼神一亮。這塊硯臺,的確是價值不菲,難得之物。
“大小姐,莫非,這就是鄭府的傳家之寶?馮大人想要的那塊御製松花石龍馬硯臺?”
之前就聽說鄭老爺將這塊硯臺看得極爲重要,如今一見,的確是舉世難得的硯臺。
“嗯,李管家不愧是跟在爹身邊多年,竟然連此物都能夠認得。”楊昭君眼裡閃過讚賞,倒是沒想到他能夠一眼便認出來。
有了這東西,明日見馮文海的時候也算是有了交代,順帶她也要問一問胡師爺,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知曉此件事情。雖然今日蘇相宜打扮的比較隱秘,遮住了臉,但楊昭君依舊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就是蘇相宜。她也說不清是爲什麼,她與蘇相宜之間,不過僅僅只是見過幾面而已,但是卻能夠認出他來。或許,是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蘇相宜身上隱藏的深沉,而在她目前所見過的人當中,蘇相宜的深沉也讓她的印象最爲深刻。
“李管家,我先上去休息了。明日是放榜的日子,您早上的時候過去看一眼。順便,看一眼蘇三公子考得如何。至於這樣東西,到時候你就交給趙掌櫃的,我自己過來取就好了。”
說罷,楊昭君白擡起腳步要走上樓。李管家將盒子蓋好,看着楊昭君的背影開口。
“大小姐,老奴明日不在,那你找何人陪你一起去府衙呢?”這樣,他也好吩咐人一早上將馬牽過來候着大小姐。
“就勞煩表兄了!”楊昭君回眸一笑,隨即便繼續擡腳向上走去。
李管家和楊若楓同時一怔,相互看了一眼。楊若楓更是驚愕不已,倒是沒想到表妹竟然會讓他跟着,這個表妹的心思還真是難以琢磨。她,倒是敢信任他!
草草用過飯,楊昭君便動身前去府衙。馬車一路搖晃得厲害,不禁讓她有些難受。到底是個少爺出身,以前沒做過什麼事兒,這趕馬車的功夫,半點也不到位。
憋着胸口處一股子鬱悶,楊昭君伸手將右側小窗的簾子掀開。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感覺舒服不少。擡眸看了一眼前面悶頭駕着馬車的楊若楓,倒黴催的,這還真是給自己找罪受。早知道她就去找個車伕得了,免得找楊若楓這廝給自己駕馬車,還得憋一肚子鬱悶氣。她還是頭暈一次覺得,這坐馬車也會不舒服,而且還只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表兄怕是以前沒曾趕過馬車吧?”
坐在前方的楊若楓聞言,當下恍若根本未聽到一般,悶着張臉繼續向前而去。她倒是好意思問出口,哪有這樣的表親?不知道對錶親以禮相待,反而是讓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給她趕馬車,明明知道稱呼一聲表兄,卻絲毫沒有蘇念半點表親情分。這事兒,也就她能夠做得出來。
楊昭君心知楊若楓的心思,她也曾聽楊若楓風流之名,又是曾經的舉人,想必才華定也是不差的。再加上,以前又是一個大少爺身份,讓他給她當車伕,的確是屈才了些。
“難道說表兄近日身體不適,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楊公子一口一個表兄相稱,卻未一點做表妹的對錶兄該有的敬重,在下實在是無話可說。若孔在再世,必然愧殺表妹也。”
這世上豈有如此的道理!他楊若楓也好歹是讀過聖賢書之人,如今竟然淪落到給一個女子做馬伕,豈能甘心!而且你楊大小姐一口一個表兄的,你可曾有半分將我這個表兄放在眼裡?在揭穿了他的身份以後,明明知道他是她的表兄,可卻將他放在綢緞莊裡做一個夥計。他不是不服氣,自古以來,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例子並不少見,比他下場悽慘之人也是多不勝數,這一點他必須承認相比之下他的下場的確是好多了。只是有幾分看不慣這女子罷了,是個禍水就算了,你還話多,哪有半點秋水伊人的嫺靜知禮!
“那表兄你呢?明知道楊若楓這個名字會給我帶來殺身之禍,你還置我的性命於不蘇。你倒是說說,當時你在計算這一步的時候可有念着我是你表妹的這點情分?”
楊昭君一笑,言語間卻是道不盡的悠閒,哪裡來半分疾言厲色、深痛惡覺?不知道的,還以爲她這是在說書呢。
她都沒有對楊若楓趕盡殺絕,反而是這個表兄差點讓她成爲了替死鬼。明知道馮文海知道關於楊若楓的存在,極有可能會威脅到她的性命,可是他卻能夠親眼看着她去死。試問,你楊若楓當時有蘇念着那涼薄的親戚情分嗎?算起來,她很善良了。還能夠將一個差點害死自己的人放在身邊,給他找活計做,她楊昭君已經算得上是大仁大義了。
楊若楓噤聲,被阻得啞口無言,只能悶悶的趕着馬車。他承認,他的確是動了冷眼旁觀的心思。他本以爲馮文海會對楊昭君這個冒牌的楊若楓下毒手,可是誰知道卻是沒有,反而還獲得了馮文海的欣賞與器重。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始料不及。或許,這也是他這表妹命不該絕,反倒是在馮文海面前鋌而走險,混的風生水起。
不過,楊大小姐當初在救自己的時候不都是因爲她要保全自己嗎?他們二人倒是有緣,因爲楊若楓這三個字而聯繫到了一起,卻是不知,這前面等着他們各自的是陽光大道,還是生死殊途……
放下簾子,楊昭君這一路上由於顛簸而鬱悶的心情好了不少。她還真就是不信了,這理虧的人還會有話說。況且,楊若楓也不是不講道理,不通情理之人。這點把握,她還是有的。
伸手拿過軟榻旁邊放着的暗色素花錦緞包裹,楊昭君伸手將其打開,從裡面將這精心做成的賬本和昨夜得到的御製松花石龍馬硯臺拿了出來。手流連在硯臺邊緣,果真是一樣好東西。只不過,馮文海要這樣東西做什麼?她上次可是去過馮文海書房的,可是未曾發現這大人有什麼特別的喜好,估計唯一的喜好便是金銀財寶吧。而楊若楓家族被滅門的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若說要財大可直接搶走,何須增添殺孽?除非,這蜀川楊府的老爺必然也是猜到了什麼,所以纔會慘遭被殺人滅口。
一路上二人悶不做聲,楊若楓看着前面的幾個官差當下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他來過這裡兩次了,分別是一去一回。去的是監獄大牢,回的是楊府綢緞莊。而記得是,這裡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握着繩索的大手,骨節分明,青筋畢露。眼中看似一灘平靜,實則暗藏洶涌,若可以,他真想衝進去殺了這罪魁禍首。
馬車停下,而這時卻走過一抹修長的身影。適時的一陣微風,撩起了楊昭君馬車側邊的簾子,轉而便清晰的看到了那人的輪廓。
楊昭君不敢動作,而是靜靜的看了一眼蘇相宜,不敢發出聲響。現在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夠下馬車,要是被蘇相宜看到,那她不就暴露了嗎?昨夜,她記得很清楚,蘇相宜確實是去了穗安樓,若然沒錯,那一句’兩百萬‘必然是出自他之口。摸索着這硯臺周雕刻的淡淡花紋,昨夜,他也是爲了這個來的?若不是蘇三公子與陸子墨這二人頻頻叫價,想必如今這硯臺肯定已經不在自己的手上了吧,也輪不到她的手上。
“少東家的,我們到了。”現在是在人前,他必然不能稱呼楊昭君爲表妹,且,他們之間可是有言在先的。感覺到沒任何動靜,楊若楓再次試探性的喊了聲兒。
“少東家的?”這馬車都停下半響了,她怎麼還磨磨蹭蹭不下來?
楊昭君隔着縫隙看着蘇相宜已經走遠了的身影,當下從馬車之中鑽了出去。
“跟着前面穿白色衣袍的男子。”
楊昭君看着蘇相宜已經走遠的身影,當下衝着其背影指了指。這個二哥,在蘇府之中的時候她就覺得他不簡單,所以也很少跟其來往。
如今,蘇相宜頻頻出現在府衙之內,怕是絕不尋常。而且,當時想要燒死自己的那場大火,必然也有蘇相宜參合其中。若不然,以馮楚楚的腦子怎麼會有如此狠毒的想法。也或許,這個方法是楊煙想出來的。可是她能夠猜測到,蘇相宜顯然也是對他動了殺意。當然,這更是少不了急於得到楊府的馮文海。她死了,楊府對於馮文海來說就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關於家主信物的事情是楊煙所問,然而卻是蘇相宜在楊煙面前提及的,當然也有可能說不定,是這兩夫妻商量好的要置她這個楊老爺楊夫人最疼愛的女兒於死地。而沒大腦的馮楚楚,不過是一個隨他們擺佈的棋子罷了。從家主信物的事再到昨夜御製松花石龍馬硯臺的事情,很難讓人不會想到蘇相宜不是馮文海身邊的人。而若是蘇相宜在蘇府之時,就已經和馮文海勾結,那麼蘇相宜一定知道馮文海爲什麼要陷害楊府,甚至殺死楊若楓全府上下滅口,也知道馮文海爲什麼這麼急着要銀兩。所以,跟着蘇相宜,或許就能夠找到他們目前找不到的線索,得到她始終疑惑不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