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 他們一塊去了醫院。
按理說,這種時候,他本不該考慮別的事情纔對, 祁山的突然意外彷彿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他可以等一等, 也願意等。
他本不想貿然的步步相逼, 總歸她的身邊除了自己也沒有出現過旁的人。
可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 她的溫柔安撫, 她的生澀安慰,無一不在敲打他本就掩藏不住的念頭。
不說,他心裡堵得慌。
所以他承認了。
也幸好承認了。
祁山的屍體預定在當天下午火化, 蓋着白布的推車被工作人員推走的時候,祁母直接哭暈了過去。
“媽!”祁硯驚慌無比, 接住她顫顫巍巍倒下去的身子。
工作人員顯然在這裡來來往往見得多了, 處理這種情況手到擒來, 來了兩個人把祁母攙扶着去了休息室,又細心叮囑祁硯在這裡等等別擔心。
他緩了緩臉色, 跟人家道了謝。
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到發白,唐溫嘆息一聲,主動挽上他的。
“我陪你。”
她淺淺的笑,他眼底的頹喪如潮水般散去。
祁硯:“謝謝。”
幸好,這個時候有她在。
等祁山的身後事全都處理的差不多了, 唐溫纔回家, 白日裡她給老唐打了通電話, 對面沉默了很久, 纔回了句“知道了”。
沒催她回家, 也沒問她訓練營的事。
十號。
上午九點整。
總決賽的開始時間。
唐溫給他發了條微信:考試開始了。
對面沒有迴應,很安靜, 不過也就安靜了那麼一小會兒,他就來了回覆。
小媳婦:沈長安和秦遼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對於自己,閉口不提。
唐溫躺在牀上,盯着這條回覆啞然失笑。
這個人,明明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父親沒有出事的話,他現在已經坐在考場裡了,她也是。
世事難料,這話一點也不假。
祁山因爲這場意外,保險公司給了他家一筆保險賠償金,不多,但是足夠還債。
重返學校的第一天,祁硯在大課間的時候去了校長室。
五萬塊,一分不少。
把錢還給老唐之後,他退後兩步,給老唐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謝謝唐校長願意信任我,在我們家陷入困境時,是您伸出了援助之手。”
他起身:“祁硯永遠感激您。”
老唐是打心眼裡心疼這孩子,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因爲他是中考的狀元郎纔會對他多加關注,那麼之後的每一次交道,他都是真心實意從心底實打實的替他心疼。
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祁硯抿了抿脣,帶着愧疚:“只是當初答應您要在總決賽給您捧個好成績回來的,我食言了。”
都這個時候了,他想的還是之前答應了自己的事情沒有做到。
老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所以,這高考狀元,你可得抓住了!不然我可不放過你。”
祁硯感激萬分,悶着嗓子說:“好。”
他一定努力給一中掙個高考狀元回來。
一定!
他們離開了學校一年多,班的同學打亂又分散,老唐直接安排兩人進了理科實驗班。
空降。
人還沒進班級,實驗班就已經迅速惹起了一片爭議。
有人不滿:
“我們都是辛辛苦苦考進來的,憑什麼他們能直接進實驗班?”
“就是啊,想進實驗班憑本事自己考去啊!”
“關係戶了不起啊?”
還有人等着看好戲:
“有能耐空降,有本事承受月考之後自己慘不忍睹的成績嗎?”
“不知道有些人怎麼想的,託了關係進實驗班又能怎麼樣,回頭還不是給我們當倒數。”
“哇,你說他們要是拉低我們班平均分,老班還會不會要他們?”
他們這些人,還不知道空降的人是誰,就已經在心裡給他們定了位。
關係戶。
成績差。
厚臉皮。
倆人是在臨近上課的時候,被老班領進教室的。
時間緊張,老班只來得及宣佈說班級來了兩位新同學,然後把人給安排在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就踏着上課鈴扭頭去了隔壁班。
班主任姓謝,四十多歲,有點禿頭,教實驗班和隔壁班的數學。
這個學校裡,除了沈長安跟秦遼,還沒人知道唐溫和老唐的關係,所以謝老師對她一點點的特殊照顧也沒有。
甚至從老唐那把人領過去的時候,還特別嚴肅的強調了:“如果馬上的月考,你們成績跟不上班級的進度,我會申請把你們調出實驗班。”
“還有,你們兩個。”他眼神銳利:“是不是在談戀愛!”
說的十分篤定。
唐溫:“……”
祁硯:“……”
“如果有,最好趕緊給我斷了,如果沒有,那更好。”他又說:“我的班級,不允許有早戀的現象發生!”
說完,他就轉頭走到前面帶路。
唐溫衝着他的後背扮了扮鬼臉,步子往右邊一跨,拽住了祁硯的校服下襬:“聽見沒有,不讓早戀。”
祁硯目視前方:“沒聽見。”
她又戳他的胳膊:“我聽見了。”
祁硯順勢勾了勾她的手指,重複:“我沒聽見。”
他沒聽見,就不算。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快打鈴了還不走快點!”
老班走了一段路總覺得後面沒人,回頭一看,果然跟他們隔了一段距離。
倆人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唐溫故意使壞的半路踢了一腳他的小腿。
讓他學壞!
踢死他!
安頓好座位,直接就是英語課。
唐溫聽了一會覺得沒意思。
他們現在學的內容,她在訓練營已經學完了。
趁着大家讀單詞的空檔,她眯着眼睛掃了一圈教室裡的人。
嘖,居然沒有一個熟面孔。
“何子超那個垃圾。”
祁硯停下:“怎麼了?”
唐溫歪頭解釋:“他連實驗班都沒進。”
那個垃圾!
祁硯:“……”她當這裡是餐館嗎,想進就進。
“後面的那位同學。”
唐溫右眼跳了跳,正過臉。
“沒錯,就是你,請你把這些單詞讀一下。”
英語老師眼尖,一眼就看到班裡只有她沒在讀單詞。
唐溫:“……”
她可真幸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