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又過了半個月,初春剛至,日光稍稍帶上了暖意。蘇夕顏讓人搬了幾盆剛開的杜鵑花送到平樂居中,又讓信得過的大夫來給雪素診脈。
這一回脈象中的滾珠之感十分明顯,已經能斷定雪素有了身孕。初春還沒有露單衣,雪素的肚子半點看不出來,吃了一個月的夜宵,整個人卻白胖了不少。
雪素聽蘇夕顏的話拒絕了老爺幾回,剛開始蘇富澤摸不清頭腦,還以爲她來了月事,不方便同房。再後來,雪素依舊不肯,蘇富澤有些惱了,逼問之下才知道她壞了身孕,真是又驚又喜。他不再逼着雪素與他同房,也不去陳姨太那裡,每日都來平樂居看一看。
被這樣寵着護着,雪素的氣色尤爲好看,整個人白中透着粉,比她送來的幾盆杜鵑花都要奪目誘人。
蘇夕顏過來的時候,雪素正懶懶地靠在美人榻上望着送來的杜鵑花。烏髮疊疊,膚白如雪,當真是人比花嬌。
“大小姐來了……”芳嫵小聲地通傳了一聲。
雪姨太一驚,收回目光,方要起身。蘇夕顏已經穿過了槅門,走到了她的面前,鬆了肩頭的披風,就握住了雪姨太柔軟的手,“大夫來診過脈了嗎?都還好嗎?”
雪姨太沒有做聲,身後的芳嫵卻是唾了一聲,“上次被大小姐懲治過的兩個小丫鬟,做事還是毛毛躁躁,院子裡冰渣子沒有除乾淨害得姨太差點摔跤。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事,大夫說姨太受了驚,胎相有些不大穩固,要小心護着才行。”
聽完之後蘇夕顏皺了皺眉頭,“我記得那兩個丫鬟叫秋雨、清風,她們現在人呢?”
握住蘇夕顏微涼的掌心,雪素柔和出聲:“沒有芳嫵說得那麼嚴重,身下也沒見紅,可能是受了驚嚇肚子有些痛而已。那兩小丫鬟被田媽媽和錢媽媽趕去前院洗馬廄去了。這麼冷的天洗馬廄,也不容易……那兩個小丫鬟並不知道我有孕的事情,她們兩在後院伺候慣了,都是細皮嫩肉的一下子趕去做粗活,也算是懲罰了。”
蘇夕顏皺着的眉頭緩緩鬆開對她一笑,“你呀!性子就是太柔婉,這樣容易被旁人欺負!肚中的孩子沒事就好。你的胎相不穩,昭告後院的時候還是再往後延一月。以免有人趁機不安好心。”
雪素柔順地點頭,隨即羞怯地輕咬脣瓣:“都聽小姐的安排,老爺已經知道妾身懷孕的事情了……陳姨太那邊?”
她擔心的不僅是陳姨太吃味,更害怕她對自己和孩子下手。
“放心吧!陳姨太那兒應該還不知道。”知道了哪會這樣風平浪靜,恐怕早就坐不住要來一探虛實了。
蘇富澤也不是笨人,這麼多年他也應該摸清了自己寵妾的脾氣眼裡容不得沙子。陳姨太得寵這麼多年,都沒能再懷上孩子,得知雪素有孕之後定然不肯罷休。
雪素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柔美一笑:“這樣就好,等再過幾個月妾身的肚子就要遮不住了。”
隔了一個月之後,蘇錦昭又給蘇雨嫣傳了信,信中提到了雪姨太懷孕的事情。他也感到萬分驚奇,這麼多年蘇家都只有他們兄妹三個,血脈單薄也顯得冷清。猛不丁他就要添一個妹妹或是弟弟了,蘇錦昭感覺很新奇又很高興,就把這件事同蘇雨嫣分享,他以爲蘇雨嫣在蘇家後院之中早就應該知道了。
但蘇雨嫣並不知道,信箋上蘇錦昭還讓她多去平樂居中轉轉,照顧好雪姨太。
郡主身子不好,操持後院力不從心。蘇錦昭這麼說也是在替雲容郡主考慮,但沒想到他的這封信卻成了一道催命符。
蘇雨嫣望着信上關於雪姨太有孕的這一段話,她反反覆覆看了很多遍,陰烈的目光像是要將信紙灼出一個洞來。
蘇錦昭都知道的事情,她們竟然毫不知情!蘇夕顏你真有本事,一直將雪素懷孕的事情瞞着,半點風聲都沒有走露。但蘇夕顏你千防萬防,沒有料到遠隔千里之外的蘇錦昭會把這件事抖露出來。
後面蘇錦昭零零碎碎寫的東西,蘇雨嫣沒有再看一眼,就對身後的煙輕急聲命令道:“快去把姨太請來!讓她一刻都不要耽擱,出了大事了!”
陳姨太急匆匆趕來之後,蘇雨嫣就把信上的內容同她說了一遍。陳姨太先是驚訝,隨後臉色就沉暗詭譎,半晌都沒有出聲。
“孃親,這件事該怎麼辦?斷不能讓雪姨太將這孩子生下來!平妻和嫡女的位置,只能是我們的!”
陳姨太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身子,臉色冷沉得讓人害怕。
嫣兒說得話,她比任何人清楚。雪素生下的是個女兒也就罷了,要是個兒子……她們這對母女別說翻身擡爲平妻嫡女,以後在蘇家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了。
“後院一點風聲都沒有,可見蘇夕顏提防地有多厲害。別說我們,恐怕連一隻蟲子想要爬進平樂居都難!”陳姨太揉着手中的帕子。
蘇雨嫣搖着輪椅轉到陳姨太的面前,清美的花容失色扭曲,“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望着她把孩子生下來嗎?”
陳姨太眸光幽幽,反而一笑:“急什麼,十月懷胎這麼長時間還怕沒有下手的機會嗎?蘇夕顏也不可能日夜都去平樂居里面盯着,總有疏忽的時候。不僅這孩子不能留,雪素這賤人也不能留!”
入夜,蘇夕顏摘了頭上的髮飾,洗去了臉上的妝容。清曉在一旁伺候,將花鈿簪子每一樣理清了放入梳妝匣裡。
畫心堂的院門響了一下,像是有個前院的婆子來傳話。這麼晚了,難道是要緊的事情?
徐媽媽與她耳語了兩句,賞了她吃茶的碎銀子,就轉身進了房間,“小姐,看門的婆子來傳了話,說是今日大少爺又給二小姐寫了信。”
蘇夕顏沉默不語地握着象牙梳子梳理長髮,許久才嘆了一口氣:“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錦昭非要如此,我實在也……蘇雨嫣同他纔是最親近的,哪怕親耳聽見那些話,錦昭也許還覺得她有苦衷。我是他的親妹妹,也無足輕重,他哪一回能將我說得話放在心上就好了。只有等蘇雨嫣害了他,他才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徐媽媽沒有辦法接話,心裡也嘆大少爺認人不清,孩子心性,好了傷疤忘了疼。事到如今還要跟陳姨太那一房親近。
日子一天天過去,雪姨太的肚子也跟着一天天大了起來。
春光大好,胎相也穩固了,雪姨太就帶着身邊的丫鬟時常在花苑中散步。其他幾房不受寵的姬妾,無不用欽羨的目光盯着雪素的肚子。恨不能這微微凸起的肚子,長在她們身上纔好。
陳姨太知道雪素受寵,肚子也大了。她卻像是沉住了心性一點也不着急,沒有去掐尖吃醋,而是帶了些吃食去了不受寵的郭姨太那。
郭姨太入府之前是好人家的姑娘,識字還讀過《女則》、《女誡》,之類,因爲家道中落纔不得已給蘇家做妾。
在她入府之前,郭姨太就已經在蘇家了。那時候她容顏秀美端麗,頗受老爺的喜歡,但後來孩子沒了,自己又落下了宮寒再也不能懷孕了。就徹底沒了爭寵的心,搬到了偏院之中聊以度日。
郭姨太肚子裡的孩子,說起來還是央氏弄掉的。她當年犯了一些錯事,央氏便罰她跪在祠堂裡,那時候正好是個冬天,郭姨太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是跪了兩個時辰,就見了紅,身子又受了祠堂中的陰寒之氣,至此再也不能有孕。
央氏身後有央家做後盾,又是後院的正夫人,郭姨太沒了孩子也只能忍氣吞聲。這口怨氣一忍就是十多年,央氏是個沒福氣的,早早死了。但郭姨太還在!
陳姨太見她可憐,之前剛入府的時候還跟她有些走動後來覺得她性子沉悶,自己又得了寵愛,便漸漸不再來往了。
這一回陳姨太款款而來,還拎着木格點心。
郭姨太住的院子又偏又靜,院子裡面只有一株尋常的梅花,花朵零星有些淡雅的香味。
見陳姨太過來,郭姨太請她入了主屋,又讓身邊唯一一個伺候的丫鬟倒上了熱茶、郭姨太喜歡吃甜食,就連茶水都是放了蜂蜜的花茶。
陳姨太將食盒遞給了她,郭姨太含笑接過食盒點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我這兒的茶,旁人都喝不慣說像是糖水。我這一生苦慣了,哪還能再吃些苦的東西。”
坐下的陳姨太掃了一眼簡樸的屋子,不留痕跡地皺了皺眉頭。郭姨太也不惱,慢聲輕氣地開口:“我這兒都沒人過來,弄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了。簡單一些反而好,太過花團錦簇與我的身份也不配。”
郭姨太一開口就是這些自怨自艾的話,屋中連個火盆都沒有,冷得像是冰窟窿。陳姨太坐在冷硬的杌子上,就想掉臉走人。
面前的郭姨太臉上佈滿了細紋,比她年長几歲而已,現在看來卻像是差了一個輩分。但穿衣打扮還算得體,樸素不顯寒酸,能看出受寵的時候也是個端麗嫺靜的人兒。
可就是這樣的端麗嫺靜,讓她落得如此淒涼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