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許瓏鳶的鳳駕被攔在了軍營外面,軍營中的士兵握劍相對。
央毅穿着鐵衣鎧甲出現在許瓏鳶的面前,“娘娘請回吧,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鳳駕的簾帳掀起,裡面端坐着的許瓏鳶,皇鳳裙裾垂於腳下。尖刻倨傲的眉眼冷冷地望着他,“你以爲本宮想來這裡?”
她拿起江南絲絹帕子掩住了口鼻,“邊塞這樣偏僻、寒冷,你以爲本宮想來這?本宮屈尊前來是爲了見聖上。你們這些人莫不是想要謀反?竟敢將本宮攔在外面!”
許瓏鳶的眸子倒豎橫起,滿臉厲色。
央毅朝她拱手行禮道:“臣等不敢有謀反之心,軍營重地營中都爲男兒,娘娘出入怕是不便!另外皇上昨日帶着驍騎軍已離開了軍營,娘娘您來晚了一步。”
“這不可能!”許瓏鳶皺緊眉頭,尖利出聲。“這一路本宮都沒有見過皇上,皇上定然還在軍營之中!央毅你休跟本宮說這些話,蘇夕顏能進出軍營,你有何膽子將本宮攔在外面?”
“皇上當真是被那賤人迷住了心竅,離開皇宮這麼多日,連朝政都放下不顧。不管如何本宮今日一定要見到皇上!”許瓏鳶重重地一拍轎輦中的扶手。她貴爲皇后,她不信央毅真敢讓人傷了她。
慕容玄月離開皇宮半個月之久,音訊全無。他離開之後,貼身伺候的內侍陳公公給了她一道聖旨,說是皇上一早留下的旨意。
她打開那道聖旨之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瘋了,慕容玄月一定是瘋了,纔會留下那樣的聖旨!她不信,所以許瓏鳶一路追來了邊塞,不顧一切,也要見他一面。
一道淺淡的聲音在央毅的身後響起,“皇后娘娘,皇上確實已經離開了軍營。娘娘沒有必要爲難旁人。”
聽到這聲音,許瓏鳶的身子便下意識地繃緊,戴着指甲套的手指狠狠捏起,“蘇夕顏你還有臉出現在本宮面前!本宮所有的一切都拜你所賜,不過賤人你也別得意,那些賬待會再跟你算。皇上呢?本宮要見皇上!”
蘇夕顏從軍營大門處,走到許瓏鳶的視線中。那高聳起的肚子,尤爲礙眼。像是一面勝利的旗幟對着她耀武揚威。
蘇夕顏再次開口:“皇后娘娘你耳是否有疾?民女已告訴你,皇上不在此處。”
“不可能”許瓏鳶慌亂地不停搖頭,她擡起手指指着蘇夕顏所在,“你在騙我!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找不到皇上,本宮絕不會離開!”
許瓏鳶的性子固執至極,她認定的事便沒有人能改變。
蘇夕顏知道如此纔沒有再勸,對自己的舅舅說道:“娘娘要找皇上,就讓娘娘找吧!派幾個人跟着皇后娘娘就是。”
許瓏鳶擡起自己的下巴道:“本宮不要別人跟着,只要你蘇夕顏一人跟着!”
蘇夕顏對她的要求沒有任何的驚訝,淡淡道:“皇后娘娘如此要求。民女不敢拒絕。但如果皇后娘娘在軍營中沒有找到皇上,還請娘娘趁早離開,不要再做過多的糾纏。”
“你以爲本宮想留在這?”許瓏鳶不屑地冷哼一聲,“找到皇上之後,本宮立即就走!”
鳳駕壓下,許瓏鳶款款下了轎輦在宮人的攙扶下走到蘇夕顏的面前,她停下腳下的厚底金玉繡鞋冷冷地看了蘇夕顏一眼,傲慢道:“跟在本宮的後面!”
說罷,她撩過明黃色的鳳袍衣襬,姿態高貴地踏入軍營之中。
許瓏鳶的到來,讓士兵們驚奇不已,待許瓏鳶走過,他們就偷偷擡眼去看。很快不少士兵臉上都露出失望之色。
皇后娘娘雖然雍容華貴,但說樣貌還比不上蘇姑娘,那一直嫌惡緊緊蹙緊的柳眉凝着煞氣。
蘇夕顏不緊不慢地跟在許瓏鳶的身後,將軍營前後看了一遍之後許瓏鳶還不死心,讓人將所有的營帳都搜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皇上的蹤影,就連他身邊寸步不離跟着的二十驍騎軍也不在。
許瓏鳶臉色微微發白,皇上不在這又能去了哪裡?
“娘娘看清楚了嗎?”蘇夕顏開口問道,“民女說得並非假話,昨日皇上就離開了。”
“離開了”許瓏鳶失魂落魄地重複着,“他沒有回鴻城,他到底去了哪?慕容玄月你這樣厭恨我?一直躲着我嗎?”
許瓏鳶轉身身子,頭上的珠翠響成一片,一雙眸尖銳漆黑,死死地盯着蘇夕顏。她擡起手,帶着指甲套的手指用力地抓上蘇夕顏的肩膀。似要將她的肩膀捏碎。
“告訴本宮,皇上到底去了哪裡?”
隔着狐裘,蘇夕顏都能感受到她兇狠的力道。爲了保護腹中的孩子,蘇夕顏反手捏住許瓏鳶的手腕,逼着她鬆開了自己。
蘇夕顏白皙的小臉上牽起一絲冷酷笑容,“我不知道!”
許瓏鳶面容扭曲,她想上前再一次抓住蘇夕顏。“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蘇夕顏你是想騙我,是不是?”
“我爲何要騙你?慕容玄月與我毫無關係,我會去在意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人嗎?”蘇夕顏淡淡地反問。
許瓏鳶忽然大笑出聲,“真不值得!也是報應,慕容玄月竟對你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動了心。他千里迢迢來邊塞是爲了什麼,蘇夕顏你想過嗎?”
這句問話讓蘇夕顏一怔,慕容玄月來邊疆無非是想帶她回去。自己堅決與他劃清關係後,他就放手了?
想起慕容玄月前世與蘇雨嫣的種種,他這樣的人一旦動心,又怎會輕易放手?
蘇夕顏垂下眸光,聲音清淡而平靜,“他無非是想逼我回去,無非是想要染辰哥哥的命。我沒有讓他如願而已!皇上已經離開,若無別的事情,恕民女不能奉陪了。”
“站住!”許瓏鳶厲喝道,蘇夕顏停下腳步之後,她走到了蘇夕顏的面前,“你這樣厭恨他,那這封詔書也不奏效是嗎?你這樣的女人。沒有爲他付出過一點,爲什麼能得到他的心?蘇夕顏你告訴我!”
說罷她將一卷明黃色的詔書丟到了蘇夕顏的面前,蘇夕顏微微避讓開,詔書滾落在地。被邊塞寒風吹動,緩緩在她面前展開。
繡龍的錦布上矯若遊龍,工整的楷書叫人賞心悅目,字如其人。
詔書上寫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將她腹中的男嬰封爲未來儲君太子。而另一件事是將許瓏鳶打入冷宮,廢黜皇后之位。
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事都如明亮銳利的白光,從蘇夕顏的眼睛掠過。
“本宮不可能讓出皇后之位,更不可能允許你肚中的野種成爲南國未來的君王。”許瓏鳶盯着她臉上的表情,斬釘截鐵說道:“你告訴我皇上到底在哪!”
慕容玄月竟將皇位給了她肚中的孩子,他明知道她腹中的子嗣是慕容玦的骨肉。蘇夕顏眼神變得迷惘,他才二十多歲,還有幾十年可活,怎會這麼快就要定下儲君?甚至等不到她孩子出生。
蘇夕顏俯下身子將聖旨撿起遞還給了許瓏鳶。慕容玄月要立她的骨肉爲太子,廢黜許瓏鳶的皇后之位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她還是想不通慕容玄月爲何會在突然之間立下這樣的聖旨。
她的語氣之中添了一絲無奈,“皇后娘娘,民女不想隱瞞,民女真的不知皇上下落。”
許瓏鳶盯着她久久,才從她的手中接過那一卷聖旨。
“好,你們都不知道”許瓏鳶獰笑,“他這樣在乎你,甚至超過天下江山,絕不可能輕易離你而去。本宮就在源城中住下,本宮就不信等不到他!”
蘇夕顏轉身道:“娘娘自便。”
她離開的步子有些急促,昨日染辰哥哥告訴她慕容玄月留下了一道旨意給她。她卻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說不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慕容玄月突然離去,染辰哥哥解了體內的毒,包括那一道留下的聖旨。
蘇夕顏掀開簾帳,就見染辰哥哥坐在書桌後面處理軍政。滿營帳的墨香,讓蘇夕顏不安跳動的心緩緩歸於平靜。
“顏兒你怎麼了?”他溫潤清俊的眉眼擡起,看清蘇夕顏臉上的異色後急忙問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蘇夕顏搖頭道:“染辰哥哥。他留下的那道聖旨還在嗎?”
央染辰微微一愣,他知顏兒遲早會問起這件事,但心裡卻私心在想晚一些,再晚一些。他身中白月飛霜之毒的時候,顏兒擔心他,照顧他,短短的十幾日卻像讓他嚐盡了人世的溫暖。
她若知道慕容玄月中毒的事。會不會離他而去,去找慕容玄月?
他的脣角淺淺勾起,笑容藏着蘇夕顏沒有看到的澀意,“在的,顏兒你想看的話,等我拿給你。”
蘇夕顏站在原地,神色那樣不安。她的眸光不再像從前專注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央染辰輕聲一嘆。該來的終究還是會到來。
很快一卷明黃色的聖旨由央染辰遞到了她的手中,蘇夕顏接過之後,遲疑了一瞬纔打開。聖旨上的字跡內容,與在許瓏鳶那兒看見的一般無二。只是少了將許瓏鳶打入冷宮之事。
蘇夕顏放下手中的聖旨後,擡眸朝央染辰看去,“染辰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慕容玄月到底在做什麼打算?他沒有回鴻城,將皇位也拱手讓人。天下江山。他都不要了嗎?
這雙眸如清潭流轉,深深淺淺地映出他的身影。央染辰竟不敢直視她的眼眸。
他不想騙顏兒,他從未對顏兒說過謊。
“染辰哥哥,你看着我!”蘇夕顏捉住了他的衣角,語氣也變得慌亂起來,“慕容玄月不讓我見你,這些日子他到底做過些什麼?”
“染辰哥哥我不想欠他的。你一定要告訴我!”
央染辰側過面容望着她,溫潤的眸泛着不忍,閃爍的光澤宛若傷口沁出的滲液。他擡手輕輕撫摸過蘇夕顏的頭頂,指尖滑落矇住了她太過明亮的眸,“顏兒,白月飛霜沒有解藥。”
他能清楚感覺到手心下人兒的一顫,她心口像是被誰重撞了一下。蘇夕顏緩緩牽出笑意,“染辰哥哥你在騙我,你在騙我是不是?沒有解藥,你又怎麼”
“顏兒,”他的眼中同樣泛着痛色,“解白月飛霜的方法只有一個,用命去換。”
“你說什麼?”到底是什麼在嗡嗡亂響。讓她聽不清染辰哥哥說得話,“我不信,染辰哥哥你不能這樣騙我!”
溫潤的眸眯起,那般不忍,“皇上將我體內白月飛霜的毒吸出,但任何人脣齒碰到毒血就會中毒。這樣做他體內的白月飛霜會發作得更快,更兇猛。”
掌心中柔軟的睫毛劃過,泛着冰涼。
蘇夕顏拿開他的手,睫羽上粘着細碎的水珠,她緊緊地抿着嘴脣望着他臉上的表情,想從染辰哥哥的臉上看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慕容玄月怎麼可能這樣做?一定是染辰哥哥在替他說話!他是南國的帝王,這樣年輕,他俯瞰着大好河山,享受人間唾手可得的一切,沒有理由要這樣做!
但染辰哥哥臉上唯有認真,傷人的認真與難以掩飾的不忍。
是她錯了,錯的這樣離譜!
慕容玄月在赴邊塞之前留下那道聖旨,根本早已做出一命換一命的決定。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再逼她回去,而是想成全她,爲她鋪好身後所有的路。
他每一步進行得周全細緻,像是一張網,將所有人都蒙在其中。這樣縝密的帝王心術,沒有用在江山社稷上,卻用在了她這個無足輕重之人身上。
冷情如他,多情亦如他!這樣沉重的愛,讓她如何能接受?
昨日他讓自己將他送出營帳之外,是想自己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吧?她卻半點沒有察覺不對,所有的心思都在染辰哥哥的身上。
這些天。自己對他只有冰冷仇恨,甚至想與他同歸於盡。
她說過多少傷人的話?
她說過,“慕容玄月你此生最適合的結局是孤獨終老,失盡所有!”
果真,他傾盡天下,甚至自己的性命,去了無人能尋到的地方孤獨終老。任由白月照落,飛霜滿頭。
她想笑,爲何笑不出來?硬生生擠出的笑,卻讓她痛彎了腰,捂在自己的胸口前。這個動作似曾相識,原來他當日當時心痛如此。
“顏兒”他從未見過夕顏臉上露出這樣複雜又難過的表情。明明這樣痛楚,你何苦再逼自己去笑。
“染辰哥哥爲什麼你不告訴我?”如果早點知道。她不會咄咄逼人的對他,不會用最傷人的方式恨他。
央染辰沉默後道:“他想讓你恨他。”
只有一句,卻如萬箭穿心。蘇夕顏忍着喉嚨間的甜腥,依舊笑着。
“丫頭!”央染辰失色伸手去扶她,她還是半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還真是石頭做得,就算愛一個人,都用這樣尖銳刻骨的方式。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溫柔暖意。
前一世,她得不到他的一眼留戀,縱火而盡。這一世他用如此方式,還了她一命。兩生兩世,再不相欠她連恨他的理由都沒了。
無怪許瓏鳶聽了她的話,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人世最可悲的是,你深愛之人。對你恨之入骨。
“顏兒你別這樣,你懷着孩子不能太過悲喜。如果你實在痛得難受,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他。”有誰在她耳邊輕語,溫柔關切。
她半跪在地上,看不清自己臉上的神色到底是哭還是笑。與其天涯相思,不如相忘江湖。兩不相欠,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找他?
他若想躲在一處終其一生,又怎會讓她找到?
“染辰哥哥我不痛,”她渾身軟綿無力地靠在央染辰的懷中,“我只是覺得累,恨一個人累,愛一個人卻更累。人心若能成石,一世不會動情該有多好。”在情字面前,生死不過是最膚淺的痛楚。
曾經滄海難爲水,故人長辭兩相忘。
烈馬逐風,有誰跨越千里只爲與你道別?
第一世的烈火,第二世的風雪。
蝴蝶飛不過宿命中的滄海。
銘心刻骨的愛恨,也渡不過時間的長河。
那些記憶,會被風雪收骸。
夏日的蟬鳴,冬日的寂雪,此處的黃土埋着愛我的人。
百年之後,我會伴你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