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街道和昏黃的路燈, 還有被風吹得鼓起的大衣,藏在陰影中緹瑛蒼白的臉,成爲了之後幾天只要閉眼就會在眼前的浮現影像。
“是這樣麼?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是這樣……”
我仰着頭努力直視着他的臉, 不敢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難過和傷感, 那樣確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確切的回答。只是眼眶裡的眼淚怎樣都藏不住, 只好用力的瞪大眼睛不讓它掉下來。
哭泣的時候, 用力的睜着眼,眼淚就不會掉出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 就算不哭,我的表情同樣十分的難看。
“筱筱, 下週我就要去實習了。”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變得有些飄渺, 那樣輕又那樣的遙遠, 從高處垂落下來,隔了一段距離落入我的耳際。
“以後就不會再看見你, 所以在走的時候說什麼還是想要確認一下。不過,算了……”
我看着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慢慢伸出手撫上我的臉。
“不要再哭了,我以後不會再說這些讓你困擾的話。大概……以後也沒有這個機會……”
那樣的,輕輕拭去了我臉上的眼淚。
緹瑛, 這樣就好。
以後, 我們不再見面。在你的身邊還會有新的戀情, 還會有可愛的女孩出現, 還會有讓你可以付出真心的那個人……所以, 不要用這種悽然的目光看着我,也不要覺得痛苦。我們從最初的開始便已經走在分岔的路上, 所以……這樣纔是最好的。
我們在客房部的樓道內分開,他向左走,我向右走。
然後我聽見他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微微的嘆息,化爲一聲悵然。
“筱筱,祝你們幸福。”
最後,他這樣說。
我頓了下腳步,然後繼續往我所住的客房走去。
……… …………
……………
………
從H市回到學校,便是連着幾天的考試。
暈頭轉向的考完才發覺從回來之後便沒有去過醫院。
好像刻意的遺忘了,那樣的不想面對阿笙。
“筱筱,電話。”
“……”
推開宿舍門,司鈺轉過頭來揚了揚手中的話筒,用口形對我示意是阿笙打過來的。
慢慢踱過去接過話筒,貼在耳朵上面。
“阿笙……”
“………”
“喂——”
“………”
“嘟嘟……嘟嘟……”
電話在另一端被掛斷。
捏着手中的話筒,有片刻的茫然。
“他說什麼?”
司鈺伸手捅了捅我的腰,一臉的好奇。
“我聽他的聲音好像很焦急的樣子,而且口氣差得可以吞下幾個鹹鴨蛋。喂……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有些無語的掃了司鈺一眼,將電話掛掉,然後慢騰騰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沒有。”
“筱筱,你太不厚道了!我什麼事都和你說欸,你竟然還瞞着我……我們是不是朋友?”
幾步竄過來的她開始不滿的囔囔,眼睛圓睜,嘴巴嘟起。
有些無奈的抽了抽嘴角,從桌上撿起書擋住她逼人的視線。
“欸……筱筱公主,快告訴我啦。”
撲過來將我的書按了下去,一臉好奇難耐的表情。長長酒紅色的波浪捲髮懶懶的在身後鋪展開,嫵媚至極的臉上盡是諂媚的笑容,簡直……簡直就像一隻期待骨頭的狗狗。
“真的沒什麼。”
推開她的臉,將書扔回桌上。
“我有事出去一下。”
“欸……不帶這樣的吧。”
遠遠的將司鈺拉長的聲音甩在了身後。
………… ……………
…………………
…………
一直跑到校門口才發覺外套沒有穿,身上只有單薄的線衫。
冷風一吹,不由縮了縮肩膀。
緹瑛已經開始實習,雖然留在本市,但如同當初分別的時候說得那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再見。我聽站裡的學姐說他現在每天工作接近半夜,週末也沒得休息。
在大公司裡打拼,付出的努力不止是一點點。如果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那麼付出的努力更是加倍。
緹瑛一貫努力、認真,所以對於他來說,想要在上海這個大城市站住腳跟,勢必要付出的更多。
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一張五十元和些許硬幣,想了想,還是走到了公交車站臺前。
“楊學長”
站臺上楊芇抱着一堆東西在等車,看見我不由吃了一驚。
“筱筱,你不冷……麼?”
我垂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由苦笑了一下。
“冷啊,不過急匆匆跑出來忘記穿了。不過,學長你抱這麼多東西是去哪裡?”
“這不實習了麼,所以把用得到的都帶去公司。”
“哦,這樣。”
我垂下頭看他手中抱着的箱子,裡面堆放的滿滿的軟件和書籍,放在最上面的是他和絮曉的合影。
“那張照片是在中山公園拍的。”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楊芇突然出聲。
“楊學長畢業了以後,那麼你和絮曉……”
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很穩定的發展,就算幾年以後也依然這樣順順利利。但不知爲什麼,在重生之後我便沒有了那麼肯定。
因爲,楊芇並沒有按照過去的路一樣回去北京發展,而是留在了上海。
“她的意思是讓我回北京去,但我想先留在上海發展看看。這裡畢竟也有很多的機會。”
推了推眼鏡,楊芇笑得很開朗,對我的問話避而不談,但言語之間卻依然十分自信。
“哦,這樣。”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
車子從遠處過來,在站臺前停下。我向楊芇點了下頭,抖抖索索的上了車。
在車外楊芇突然敲了敲車窗,我將窗子打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筱筱,有時間去看看緹瑛吧。他住在陸家嘴……”
我還未聽完楊芇說的話,車子已經發動了。
到達附屬的醫院只有3站路的距離,所以當我下車的時候不過只過了5分多鐘。
………… …………
…………………
……………
走到病房門口,便頓住了腳步。
從病房內傳出來的爭執聲讓我不由有些錯愕,一時只能收回放在門把上的手。
斷斷續續的從裡面傳出男人嚴厲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煩躁。
“雁笙,她是你媽。”
還有阿笙依然冷淡的聲音。
“她生得出我這樣大的兒子麼?”
病房內阿笙的聲音涼涼的,依然毒舌,不留情面。
“你這個孽障。”
“還真多虧了你才生出我這個孽障。這算不算得上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
“如果沒什麼事,帶上這個女人出去。”
病房中有片刻沉默,我聽見從裡面傳出隱隱的啜泣聲。
不禁長嘆一口氣,伸出的手垂了下來。
正當我猶豫着走還是不走,門在我面前打開,我和裡面的人同時怔住。只能尷尬的扯出一絲笑容。
“原叔叔。”
我輕聲的打招呼。
阿笙的父親,一臉的憤色,黑着一張臉。看見是我,連說話的意願都沒有了。只是略微點了下頭便擦着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在他身後的女子體態妖嬈,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原本精緻的妝,卻因爲哭泣的緣故而被破壞殆盡,眼圈通紅,眼線在臉頰上留下兩條黑黑的印痕,出來的時候身體抖得十分厲害。
一眼望過去,便看見房內一片狼藉。
窗簾拉開着,室內開着暖氣,窗棱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水汽。阿笙仰躺在病牀上,眼睛閉着,白皙的臉上一片蒼白。那樣尖銳的人,這個時候看上去竟然脫去了棱角,那樣的不設防。
我剛走近牀邊,他突然間睜開了眼。
裡面所透露出來的陰冷讓我不禁一怔,他掃了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
眨眨眼迎上他的視線,故作輕鬆的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抓過一個蘋果開始削皮。
“捨得江緹瑛了?”
他的話依然帶着平日的冷言冷語,絲毫不留口德。
將蘋果切下一片堵進他的嘴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好心來看你,不是來受你氣的。”
“還有,我對他說和你在交往。”
再切下一片蘋果,放進口裡,含糊的說着。順便斜眼過去看他一臉吃驚的表情,半響,開始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似乎牽扯到了傷處,所以一邊咳嗽一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所以,以後我真的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這樣說着,然後垂下頭去看着手中的蘋果。
以後的我們要走的路,便是我們誰都不知道的方向。之前一直所要期望的感情,我終於放下了。雖然在心底依然不曾忘記,但回頭看看,所有人都已經成長。再多的感情在時間的長河面前,都會漸漸枯萎……就算放下的時候會痛苦,但終將會跨越過去。
我所奢望的愛情,在記憶裡永遠的美麗,卻在現實中變得蒼白。
過往如同飛煙,最後還是會消失不見。
我們不管願不願前進,但在不經意間,早已回不去從前。
“你這個樣子真難看。”
“誒?”
愣愣的擡頭看向他,卻見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惡。冷着一張臉從牀頭櫃上拿了紙巾盒扔過來。
“既然是我的人,就不要一臉不甘願的表情。”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擡起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然後倔強的斜眼瞪他。
“原雁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所有傷感的情緒一掃而光。我瞪視着躺在牀上的阿笙,最終牽了牽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這個嘴巴惡毒,面冷心熱的男人,不管從一開始是爲了什麼原因來到我的身邊,但他陪着我一起承擔了所有的痛苦。他告訴我怎樣救贖,怎樣從回憶的泥沼裡掙脫。
他是我的一個盟友,在我需要陪伴的時候可以躲在他的身後。雖然沒有愛情,卻因爲共同的秘密而比親人還要親近。
“筱筱”
他突然開口喊我。
我擡起頭。
“以後不準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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