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我們回到了市裡。
晚餐是在外面的小飯店裡解決的。
吃了很有名的西湖醋魚、蓴菜湯。
一桌6人歡快的將整桌的菜席捲而空。
吃完飯不知是誰提議去唱歌。結完帳後, 乘着興頭一行人驅車前往錢櫃。
車外的夜色在霓虹燈的映照下並不朦朧，這個城市的夜晚也是如同白晝一樣的璀璨奪目。街道兩旁開設的各色商店，裡面人流如梭……雖已進冬季, 年輕妖嬈的女子一身時髦的裝扮, 畫着精緻的妝容, 遊走在大街小巷。年輕的戀人挽着手, 臉上盡是甜蜜的笑容……
“東方, 等下要和我一起對唱哦。”
坐在我前面的徐天天探出頭掛在東方煦的身上。
我不由搖了搖頭。
“徐天天，你懂不懂什麼叫端莊？”
和她同坐的寧治在徐天天將手臂掛上東方煦時，立刻開始暴走。
嘴角抽了抽, 無奈的嘆氣。
一天的沉寂，還以爲這兩位學長學姐已經學會和睦相處, 但結果……依然和鬥氣的孩子一樣, 爭得面紅耳赤。
“姓寧的, 我端不端莊關你什麼事？我就□□，就□□！”
“徐天天你這個狐媚女……”
寧治一時氣結, 抖着手指着她。
“你咬我啊……”
“徐天天……”
………… …………
………………
…………
“這首歌是我的了。”
東方煦從寧治的手中接過話筒，走到點唱機前。
東方煦的聲音同樣十分出色，所以一張口演唱便引來一陣掌聲。
我抱着吃撐的肚子仰靠在椅背上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另一邊徐天天正拉着緹瑛和鄭羽玩擲骰子的遊戲，輸了的人就得喝面前倒滿的酒。
然後在徐天天鬨笑中緹瑛第一個被灌進了一杯酒。
“再來——”
……… ………
…………
“筱筱……”
“誒？”
我別過頭。
坐在我旁邊的鄭羽有些苦着臉的看着我, 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啤酒杯。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酒。”
他皺起眉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長長的嘆氣。
不由暗暗笑了一下, 是了, 對於鄭羽來說最大的痛苦就是酒了。
認識他之前我從不知道什麼叫做一杯即倒, 什麼叫做滴酒不沾。原來也有男孩子是這樣不勝酒力，沾不得酒精的。
一貫脾氣很好的鄭羽從來不知道拒絕該怎麼說, 所以每次別人敬他酒的時候總學不會推脫，然後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欣然倒臥在桌上。
好像所有人都對這樂此不疲，喜歡看到他醉酒臉紅的模樣。
害羞的帥哥喝醉酒後會變得很膽大，會唱情歌，會跳激情四射的舞蹈……再也不見害羞靦腆的樣子。
“阿鄭，幹了……”
“鄭學長，輸了就得認罰。”
“……”
在衆人的鬨笑聲中鄭羽無可奈何的端起酒杯，皺着眉將酒喝完。
酒入喉，臉頰上面便漾起了兩片紅雲，映襯着白皙的肌膚，顯得格外的妖冶。桃花眼因酒精的刺激而微微的眯起，在長長睫毛後面的瞳孔中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臉色緋紅，脣紅齒白，竟然比女人還要漂亮。
我知道鄭羽是四大帥哥中長的最漂亮的，但同樣也是他們中唯一一個古板到頭的傢伙。容易害羞，容易臉紅，容易受驚……平日裡總是避免着和女生打交道，遇見向他告白的所有女生都是一副像遇見蟑螂一樣的表情。永遠被動，永遠躲在人羣之中不露山不露水……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容易害羞的男生，卻在多年之後那樣遊刃有餘的遊走在衆多女性之間，儼然比東方煦還要花心。若不是眼前他害羞的樣子給我的感覺是那樣真實。我很難相信多年後的鄭羽就是眼前這個人。
究竟遭逢了什麼樣的鉅變纔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筱筱，我們來跳舞……”
手被拽住用力的從沙發中拉起來，開始在不大的場地裡繞圈圈。
“鄭學長真是一鳴驚人……”
愛鬧的徐天天第一個開始起鬨，有些喝高了的她開始大力的鼓掌。
我面紅耳赤的被鄭羽拽着，他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一陣陣的發癢。
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向東方煦那邊投過去一個救命的表情。
而東方煦在接到我的求助後竟然將頭別轉，怡然自若的繼續唱着他的情歌。
“阿鄭，好了。”
從我的身後伸出一隻手將我用力的拽離鄭羽的鉗制。
緹瑛……
側過頭便看見緹瑛陰着的臉，一臉不悅的看着有些東搖西晃的鄭羽。
“緹瑛，他只是喝醉了。幹嘛動氣。”
徐天天從沙發裡站起，走過來扶住鄭羽。
“我沒事……”
“真的沒事麼？”
轉過頭來的緹瑛一臉陰鬱的表情。
我趕緊點頭。
在昏暗的空間裡，我可以看清的是緹瑛投注在我臉上的視線，不可思議的溫柔。就是這樣，毫不掩飾的目光，不管經過了多少年依然存在着。我所心心念念着的……就算經歷生死別離，也從不敢忘卻。
“我去下洗手間。”
放下抓着的他的手，有些倉惶的想要逃離。
如果不能愛，那麼只能離開。
可是，心底那種悲哀的感覺又是爲了什麼？如果不再愛他，我存在這裡的理由又是什麼？
走出包間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走廊裡明晃晃的燈光有些刺眼，從各個包間中傳出嘈雜的音樂聲，充斥在長長的走道里，顯得熱鬧非常……
“嘩啦——”
流水的聲音蓋過了有些不安的情緒，微微穩定下來。面對着寬大的鏡面，看着裡面的自己怔怔發愣。
當年在上海看的那場煙火，從第一炮打響後在空中綻放出的繽紛色彩耀花了我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中，我站在遊船上面，有着說不出的寂寞。
一同相親的男人和我一起擡起頭仰望煙火的色彩，然後向我提出進一步交往。
但就在那個瞬間，心裡一片荒涼，不知爲什麼會和這樣的男人來到那裡，爲什麼陪他一起吃飯，爲什麼背叛了自己的心接受他的邀請。
如果……
緹瑛在的話一定不會允許。
船一靠岸不等對方相邀下次見面，便匆匆離去。
那時走在煙火燃放的黃浦江邊，向滿天的星光許願。
如果用我的愛可以換回緹瑛，那麼我可以不再愛他。
……… …………
……………
………
慢慢往包廂走去，長長的沉悶過去之後，心底的難過也逐漸逝去。
包廂的門口緹瑛正靠着牆站在那裡，似乎感覺到我的接近，便看了過來。
“筱筱”
一邊說着話一邊向我走過來。
微微垂着視線，目光觸及他手臂上我的外套。
“我們出去走走。”
這樣說着，將衣服遞給我。
伸手接過衣服穿上，跟在他的身後往電梯處走去。
“江學長，我們走了，那他們呢？”
“阿鄭醉的厲害，所以他們先回飯店去了。”
“哦。”
然後是長長靜默。
電梯上來了，從裡面走出幾個穿着另類的青年男女，我往邊上靠了靠讓他們過去後，再走進電梯。
電梯開始下行，上滿的數字慢慢一格一格的往下掉。
空間裡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感覺。我縮了縮肩膀靠在了欄杆上面。
“筱筱”
“哈？”
我一怔，然後條件反射般的擡起頭來。
似乎越是想要拒絕和他親近，卻越是無法和他撇清關係。
兜兜轉轉之後，依然還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叮——”
電梯的門被打開了，走向寒冷的冬夜之中。冷風一激，全身瞬間忍不住打了下寒顫。
脖間一暖，感覺細細長長棉線編織成的圍巾繞過脖頸。
他的身體和我貼得很近，近的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髮水味道。我的視線只能夠直視他的脖頸，摘下圍巾的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和黑色毛衣的領口。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我可以感覺他的手將圍巾一圈一圈的纏繞在我的脖間，可以感覺他的呼吸噴在我的頭頂，也可以感覺他的視線熾熱的落在我的身上，也可以感覺我的心跳正瘋狂的跳動着……
但又彷彿只有一瞬間，他的手抽離了。
“走吧。”
“……唔。”
臨近半夜的街道只餘一路慘白的燈火，行人早已失去了影蹤。
被風吹得凌亂的樹劇烈的扭曲着身體，在風中痛苦的發出“嘩嘩——”的聲響。落葉飄散了一地，顯得格外荒涼。
脫去熱鬧的外衣，這樣寂靜的夜，屬於寂寞。
“他們都對我說陳絳筱喜歡江緹瑛，但爲什麼只有我知道不是這樣呢？”
他的聲音漂浮在空氣裡，慢慢的上升。
“筱筱，我和阿笙還有東方，你究竟喜歡誰？”
又緩慢的下降，落在耳際。
“爲什麼你的心封閉的那麼緊？明明很容易心軟，但獨獨對我這麼狠心？”
……那樣的，重重擊打在我的心上。
“爲什麼只有對我是這樣？”
他轉過身按住我的肩膀，聲音中透着疑惑。
“我以爲我對於你來說是特別的。明明你看我的時候也是如此，但每當我接近，你又總是刻意的逃避着，不肯面對我。筱筱，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
有種心酸的感覺慢慢包圍住了心臟，漸漸衍生而出的無力感讓我覺得虛脫。
歷經了那麼多，失去過、痛苦過，就算再次回來也依然無法停止……傷口還未痊癒又已傷痕無數。而今，再也不願因我而讓你受傷，遠離你，驅離你，雖依然無比的心痛卻是做出的最好選擇。但……爲什麼你非要再次擾亂我的心……讓我不能停止對你的愛。
“……緹瑛”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感覺他的身體一怔，按在我肩上的手開始變得顫抖。
“我……真的很喜歡你。”
終於……說了出來。
隱藏在心底的話，反反覆覆被壓抑在心底深處的話，最終沒能夠永遠的隱藏下去。
但爲什麼卻沒有幸福的感覺。那般心酸無比的說出這句話，顫抖着幾乎無法控制在眼眶中泛起的霧氣。
“筱筱，你說的是真的嗎？”
肩上的手抖得更厲害了，連同聲音都帶着微微的顫抖。那樣不可置信的語氣失去了一貫的沉穩。
在他心中，等待這句話等待了很久了吧，所以纔會這樣控制不住心情，纔會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明明是那樣自持的人，卻因爲我承認喜歡而變得這樣激動。
“筱筱，我們交往吧。”
然後，他再次提出了請求。
“不——”
我放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隔了些許距離仰起頭看他的臉。
“緹瑛，我們不可以交往。”
咬了咬下脣，然後下定決心一般的對着他喊了出來。
“因爲，我已經是阿笙的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