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是阿笙帶着笑意的目光, 鼻上是他的手指撫觸的感覺。指尖帶着微薄的繭子,輕輕的摩挲着。有着說不清的溫柔凝結在上面。
“筱筱……但願這不是夢境。”
他的鼻息清淺的拂過我的臉頰,落在我的脖間。我渾身顫慄着, 那樣一動不動的靠在牆上。
“你是我的。”
手指從頰邊一路滑過去插入發間, 然後是他微涼的脣印在我的額上, 接觸的瞬間, 彷彿所有的熱情都達到了頂點, 那樣熾熱滾燙的貼在了我的額上。
我僵硬的貼着牆,他的另外一隻手繞過我的肩膀支在牆上,而我和他之間幾乎不留一絲縫隙。隔着薄薄的衣服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火熱。好像是被咒語緊緊的禁錮, 我竟然發覺自己的手一點也無法動彈。
好像所有的神經都已經麻木,只能顫慄着的依附在他的身上。
“筱筱, 不要再想他。”
他的視線緊緊的糾纏着我, 這樣說着然後將脣貼在了我的脣上。
那樣火熱而幾近讓我不能夠呼吸的吻, 和他冷冷的性子不同,熱烈而決然, 卻又有着說不出來的苦澀,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久到我在他的懷裡癱軟的如同一灘水,再也站不穩,他才終於鬆開了我。
雖然答應他交往, 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 更多的時候, 這所謂男女朋友的身份, 更像是一場遊戲。從未曾想過與他未來應該怎樣, 他也不曾刻意的讓我與他家族的人接觸。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我分不清楚這個夢境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但他終於打破了這層層的阻礙,站到了我的面前。
只是隔了那麼長久之後,不管自己對於他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此時此刻,也毫無退路可找。因爲所有的後路皆已堵死,我能做的,便是沿着這條路繼續往前走。
但,至少他能夠幸福。至少在今天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他眼底的哀傷早已被撫平。緹瑛,不管多麼深刻的感情,在時間的面前,還是會顯得無比蒼白。所以,當現在幸福的你站在我的眼前,可以活下去,我就算失去了愛情也就不那麼可惜。是的,就算當初的我,也未必會像現在這樣讓你幸福,讓你從心底流露出那種放鬆一切的眼神。而她,的確比我好,你能夠找到她……我想這就是我重生回來想要見證的事情。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另外一條線上平穩的走下去。
每個人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歸宿,不管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福的,在重新開始以後,錯亂了過去所有的一切,如同每個人眼中看到的風景變得不同一般的再次做出了選擇。
而我眼前站着的人,他是究竟用了多少努力才放下原本屬於他的愛情,磕磕絆絆之後和我走在了一起。我們一起同甘共苦過,一起分享着只有我們才共有的不能夠說的秘密,
就算明知道以後的路會變得無比艱辛和痛苦,依然忍耐着,爲了贖我們的罪。
而現在終於解脫出來了。從過去的愛情裡,痛苦而又艱難的掙扎着走出來,用刀快速的斬去了那層揹負了多年的十字,可是……當真的放下時,幾乎要將所有的傷口全部撕裂才能把它從心底拔除。
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回頭。
因爲,只有笑着,他纔可以真正的獲得新生。
我和阿笙從飯店出來,回頭看着正放在飯店門口的大紅喜報上並排的新人的名字,終於長長而又遺憾的吐出了一口氣。
“我送你回去。”
阿笙開了車門示意我進去,臉上的表情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冰冷的眸子裡餘下的是一片清冷的光芒。這樣的阿笙纔是我所熟悉的,淡然而自持,惡劣而矛盾——他就像是個矛盾的集合體,可以把冷漠和溫柔同時表露出來。前者對熟悉的人,後者對陌生的人。但所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他就是這樣子一個習慣用表情表露和掩藏情緒的人。
車子緩慢的在路上行駛。
前方出了事故,路上的車輛被堵在了兩頭,路上滿是因翻車而倒在地上的雞蛋,黏糊的液體灑滿了一大段的路面,使得清理工作變得更爲繁忙,我伸手看了看錶,我們堵在這裡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
等到車子好不容易從混雜的路段出來,已經臨近半夜。
車子拐了個彎,向着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我沒有問他去哪,因爲我知道除非他願意告訴我,就算我問破喉也別想從他嘴巴里撬出話來。
街道在兩旁飛快的向後倒退,長長的杆子託着明亮的燈火點燃了整條街。窗戶開着,風從兩旁灌進來,驅散了暑氣。我偷偷的側過臉看向阿笙,他專注的開着車,鼻子上架着無框眼鏡,表情嚴肅淡然,漆黑的捲髮在風中被吹得四散開來,幾縷髮絲被風吹到額前遮住了他的視線。
“今晚住我家。”他抿了抿脣,淡淡的開口解釋。
我一愣,隨即將臉轉過來看向前面,車子進入隧道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在幽靜而明亮的燈光下,車子快速而安穩的向前行駛着。
出了隧道才發覺竟然下起了暴雨。阿笙連忙關了窗,但還是被雨打溼了肩膀。
阿笙將車停在公寓的門口,並將開門的鑰匙遞給我。
當我打開公寓的大門,身上也已被雨澆透,薄薄的裙子貼在身上,渾身上下一片黏糊的感覺。當阿笙頂着雨從外面跑進來,我不由看着同樣被雨澆透的他捂嘴偷笑。
可能在過去的幾年時間中都沒有看見過像今天這樣狼狽的他。
臉上的淡漠掛不住了,被雨水淋溼的頭髮就像倒掛了一盆炒麪一樣那樣溼漉漉的搭在額上,露出飽滿的額頭,瘦削的下巴。他站在我的面前彎起眼睛,清淺的呼吸着,就如同一隻優雅的豹子,顯露出他慵懶的一面。
不知不覺中,我和他已經變得如此親近。
不管是共同承受了所有的悲傷,還是所有的遺憾,我和他之間,早已經知道彼此之間再也不可能被分開。
所以,不能夠做無謂的抗拒了,是麼?
我靜靜的看着他從我身邊走過,穿過客廳。
這才感覺到身體的寒冷,光着腳踩在鋪着米色地毯的地板上面,伸手捋過頭髮別在耳後,這纔開始注意到他的公寓並沒有記憶中那般的低調,而是簡約的極爲溫馨。
純美式的裝修風格,不誇張,卻處處帶着家的感覺。也許是燈光的關係,沙發邊上的溫暖燈光讓我突然間有種放鬆的感覺。這個就像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家,我所向往的,簡單卻溫暖的——不斷在心底勾勒出的那個家。
眼睛覺得有些溼意,霧氣朦朧的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每走一步,身體便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感受。
爲什麼呢?
這個曾經因爲緹瑛去世而被我擱置在日記中的家,在此時卻完完全全的展現在我眼前?我所想要的,所夢想的,奢望的,在過去不願意去想起的——他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一模一樣的,就連掛在牆壁上的畫也是記憶中的。
我一時怔住了,心裡五味雜陳。
“去洗澡。”
在我還在愣神的時候,頭頂上被蓋上了一條柔軟的毛巾。我抓下毛巾轉過身,朦朧的視線中迎來阿笙淡漠的臉。
他的頭上蓋着一條毛巾,身上帶着溼氣的衣服還未換下,見我沒有反應,不由輕擰了下眉。
“快去。”
他見我不動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由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阿笙,你告訴我,這裡爲什麼——”
“沒什麼,快去洗澡。”
他冷淡的打斷我的話,並轉開了身,避開了我的問題。
……… ………
…………
………
還是和我心中的家一樣的裝修風格,深藍色的瓷磚製成的可以容納三個人的浴缸,牆壁上掛着的薰衣草的裝飾畫,金黃色的向日葵圖案在牆壁間隨處可見。
還有我說的深藍色牙缸和紫色的電動牙刷。
但是爲什麼?
在這裡也會存在着?我猜不透他的心。
當我顫抖着從浴室出來在廚房中找到他時,已經無法控制心底浮生的情緒。
“因爲,在過去也只有你而已。”
阿笙將薑湯遞給我,然後這樣說道。
而從他平靜的目光中,我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手中的杯子滑落了下去,玻璃在地磚上破裂,發出清脆的響聲蓋過了我的心慌。不由急急想蹲下身去收拾,但還未動,身體就被他按住了。
身體猛地向後倒去,巨大的衝擊讓我靠在了流理臺前。
“筱筱,我想娶你,不是爲了贖罪。”
他將我困在他構築而成的小小空間裡,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從過去到現在,我想愛的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