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南哥揉着眼睛拍了一下臉,然後給我們看他手上的血,“嗎個比的,有蚊子。回頭得買盤蚊香,要不叮下難受。”
看着浩南哥臉上的包,我也覺得身上癢。撓了一下,被蚊子叮過的地方腫成個小包,越撓越癢。
黑子、浩南哥全醒了,我們四個人一起吹牛比。黑子和浩南哥不認識,封濤給黑子介紹浩南哥的時候,給浩南哥說的挺玄乎的,整的黑子直仰慕浩南哥。
“我叫吳浩南,跟陳浩南一個名字,你可以叫我浩南哥,也可以叫我雙井子第一帥。”浩南哥說完,撓撓頭髮。燙錫紙時的那股焦味,頭髮上還有呢。
四個人聊的挺投契,浩南哥說請我們喝酒。浩南哥最近在城裡打工賺了點錢,他在歌廳看場子,有時候幫小姐跑腿啥的能整點零花錢。加上工資,一月三千來塊,這在當時不算少了。一有錢,浩南哥抽菸的檔次也上來了,十五塊錢的黃鶴樓。
我身上有傷,不能喝酒,但我們四個還是一起出去喝的酒。我的傷口開線,重新縫的,坐時間長肚子疼,我坐一會兒換成站着喝,站累了又坐一會兒。
年輕人,年輕就是資本,身體不怕禍害。
我們四個喝的醉醺醺回去睡覺,一宿就這麼過去了。白天護士把我推醒,聞到我身上酒味給我說了一頓。那護士挺好看的,個子跟我差不多高。看着也就比我大幾歲,長的很有氣質。浩南哥相中,幫着人家護士忙這忙那的,還問人家名字,整的人直臉紅。
浩南哥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護士臉紅,不說話。我瞟了一眼護士胸口的標牌,說她叫方靜。護士和浩南哥驚訝的看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黑子撓腦袋問我,是不是暗戀人家。我和封濤大笑,笑黑子傻比。沒笑浩南哥,浩南哥早就知道,故意裝傻跟人搭訕呢。
中午的時候,雷哥來了,同來的還有老鼠他們幾個人。雷哥給我買了一籃子水果,還有兩條煙。一進來就問我,好沒好點。
我笑笑說,“沒事,年輕小夥不怕禍害。”雷哥微笑,笑的挺溫暖的,讓我想到表哥。
我想了想問雷哥,“老豆子怎麼樣了?”
“老豆子手指頭接上了,昨天晚上去省裡醫院接的。事兒老鼠都跟我說了,你放心養病,剩下的我給你擺平。”雷哥對我說。
“恩。”我點點頭。剁掉老豆子手指頭,後面的確有很多事。賠醫藥費是肯定的,人家會不會報警,還得商量。這件事,我得罪了華叔,老豆子以後也還得找我報仇。後面的事,無窮無盡。只有我混的像雷哥一樣,爬到金字塔的頂端,我才能免去那些煩惱。
後面的事,都是雷哥幫我辦的。他請華叔吃了個飯,華叔認識不少人,但他自己沒親信,願意爲他拼命的也沒有。雷哥的面子,華叔給。喝酒的時候,老鼠給華叔道了歉,說年輕人不懂事,衝撞了華叔,以後還請多多包含。
華叔冷哼一聲,四十八度的白酒,老鼠連喝三杯,華叔這才原諒老鼠。喝酒的時候我沒去,這些都是浩南哥跟我說的。看場子的活,浩南哥給辭了。浩南哥說,跟着雷哥更有前途。
老豆子那邊,華叔作保,雷哥賠了老豆子三萬塊錢。老豆子的手指頭接上了,手指頭能動,就是留下一條疤,也給他的心裡留下了陰影。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老豆子看到我不敢跟我對視。
雷哥第二次來醫院的時候,我把三萬塊錢取出來給雷哥。雷哥不要,我說什麼都要給雷哥。我跟雷哥說,“總給你添麻煩,上次浩南哥的錢都是你拿的。如果你再不要錢,我以後也不認你當哥哥了。”
雷哥剛搶回生意,身上也沒什麼錢,有事都是大家週轉。他被我逼的沒辦法,這才收下我的錢。
這件事,我和戴季算是徹底鬧崩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感情,全隨着那刀一刀兩斷。來醫院看我的,只有小米。跟戴季一起呆習慣了,看不到戴季有點想她。我問小米,“戴季呢?”
“戴季在家吧,這陣子天熱,戴季不願意出來。”小米說完,低着頭爲我削水果。她不看我,是因爲她跟我撒了謊。戴季不是不願意出來,是她根本不想見到我。
這次住院,我住的時間很長。上次傷口崩線,有點發炎,傷口總不好,我一直在醫院打點滴。浩南哥、封濤、黑子、小米他們經常來看我,雷哥和老鼠還有阿福偶爾也會來幾次。除了他們,還有一個讓我意外的人。那個人是四大天王中的老三,他也來看過我。他買了不少東西,看我時有點尷尬。
抽過一根菸,我們倆有點熟悉。老三跟我說,“快上高中了,縣高那邊亂,不好混,有啥事互相照應點。”
“恩,一定的。”我點點頭。人家給我面子,我也給人家面子。人踩人越踩越低,人捧人才越捧越高。
奶奶家,我一直讓封濤幫我瞞着。沒事的時候,我帶着傷回奶奶家陪陪奶奶。身上有傷,我看家裡的缸沒水了,仍然堅持着把缸裡的水填滿。水是用水桶往裡倒的,倒滿一缸水要十幾桶,倒滿後頭上全是汗。很累,但我更不想奶奶挨累。
晚上睡覺時,我會跟奶奶撒嬌,讓奶奶給我講故事。在奶奶面前,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
“奶奶,我明天去封濤家住幾天。”我跟奶奶說。
“哦。”奶奶沒說什麼。
關燈睡覺,感覺肚子上的線又開了,很疼。
住院的這段日子,只在奶奶家住過四天。回市裡醫院的時候,碰到過戴季一次。戴季身上揹着個小包,充當售票員的角色。我們彼此看到,誰也不跟誰說話。我是做錯了,但我不想承認。我又不是戴季的什麼,我憑什麼跟她解釋。
而戴季,也一直看着窗外,連坐車錢都不跟我要。
不知不覺,縣高那邊開學了。開學那天,我爸媽要陪着我一起去報到。那時候我還在醫院住着呢,怎麼讓我爸媽陪啊。因爲我總折騰,身上的傷總不好,醫院的大夫怒了,開學那天,說什麼也不讓我去。我沒辦法,就讓封濤幫我跟老師請假。封濤跟老師說,說我騎摩托車摔了。縣高上學的孩子農村的多,農村孩子大多會騎摩托車,或者玩家裡的手扶拖拉機。我們班班主任沒說什麼,就是對我印象不太好。
縣高,高一十八個班,附近幾大鄉還有城裡學習不好考不上高中的孩子都在這上學。混亂程度,可想而知。
上高中,封濤買了個手機。我的五萬塊錢賠老豆子三萬,住院這段時間醫藥費全是自己花的,連吃帶住我花了也有一萬。剩下一萬,花兩千買了一部手機。彩屏和炫帶真人真唱的,這在當時算是很牛比的電話了。
他們軍訓的時候,封濤給我打電話,說高一老亂了,一開學就有爭老大的。他盼着我快點回來,跟他一起爭個老大玩玩。
我說,“必須的,等我回去,咱們就不是雙井子中學雙龍,而是縣高雙龍了,哈哈哈。”
“哦了,那就等你回來。”封濤笑着說。
他們上學,沒人看我。終於,我忍受不住寂寞辦了出院。我身上的傷,也差不多好利索了。我聽封濤跟我抱怨,說軍訓又苦又累。我多了個心眼,沒一回家就報到,而是心思他們軍訓完了我再上學。
高中開學,我在家呆着,奶奶不說我。和老鼠還有別的混子喝了兩天酒,因爲一件事我提前去學校報到,參見軍訓。原因很簡單,黑子被人打了。黑子一個打七個,打傷了三個,自己也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