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他們習慣性的叫我瘦子,我小時候是真的挺瘦的,按照老人的說法,就一窟窿架子。
那時候胖子特別胖,我記得最好笑的是我們學校組織去附近醫院體檢。家長們給孩子交了錢也不稀罕管,孩子們愛檢查成什麼樣兒就什麼樣兒,只要是不出大問題,一般沒人管。
當時我們體檢前一天,老師就說了晚飯大家都別吃了。空出肚子來等待第二天的體檢,誰知道,這一羣傢伙一個比一個吃的邪乎。尤其是胖子,我們馬上就要往醫院集合,丫左右攥着燒餅,右手拿着油條。然後樂顛顛兒的往嘴裡塞。
言語抽搐着嘴角,特別無奈的要給胖子奪走,胖子驚人的體力一瞬間爆發,甚至比言語跑的都快。
終於在衚衕口追上了言語,把言語手裡還殘留的渣渣拼命往嘴裡塞,一邊塞一邊滿足的說:“除了吃,我想我這輩子,啥都不需要了。”
當時年少輕狂,啥話都敢說,甚至總把死掛在嘴邊上。
直到以淺的出現,當年我認識的那個胖子終於一去不復返。我至今都覺得特別奇怪,一個胖了二十多年的人,全天下都拿他沒辦法的人,一個以淺,就好像靈丹妙藥一樣,突然,就讓胖子,變成了瘦子。
後來看胖子看以淺的眼神。我似乎知道答案了。
愛情來得比我想的更快。我知道的時候,也晚了。
因爲言語也看出瘦子喜歡以淺。
其實一開始看到兩個兄弟爲一個女的難受成那樣,我心裡也不好受,但我們之間,從小就達成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關於感情,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在我記憶裡,言語屬於那種特別仗義特別好的哥們兒,沒想到,這一次他誰都沒讓。直接和以淺在一起了。
這小子是真碰上一個非他不可的女人了。所以纔會瘋狂成這樣。
胖子也是一體面人兒,這麼多年來,我看過他跟我們一起逃課一起喝酒,但是沒見過他搶過誰女朋友。一直如此。
甭管是以淺和言語之前的矛盾,可調和或者說是不可調和,胖子只是默默的對以淺好。雖然,我不知道真相是怎樣的,畢竟這事兒大家閉口不言。
但我知道,胖子絕對沒和以淺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這傢伙,的確夠爺們兒,的確有血性。我確實欣賞。
談到現在其實我比較忌諱的還是關於小潔的話題,我知道我瘦子在自欺欺人,談一些別人的無關痛癢,好把自己那點兒破事兒掩蓋過去。
我喜歡,小潔,這是前提。
很坦然的說,我有過女朋友,也和酒吧那些皮肉生意的女人發生過什麼,我甚至在想,我瘦子這一輩子有錢,我爹那一輩有錢,我就這麼紙醉金迷想怎麼揮霍都成,甚至我玩兒夠了,找個老實的女人結婚生子。然後再過平凡的後幾年。
有我這樣想法的並不在少數,你自己掰手指頭數數,多少人是不這樣。我們的錢多到可勁兒揮霍都花不了。再加上兒子那一輩兒,也花不了。爲什麼要和平凡人一樣去努力奮鬥,這樣逍遙快活不好麼。
當然,我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後來也是遭了天譴了。所以我纔會遇到小潔,所以我纔會知道什麼叫報應。
忘了我是看見她第幾眼之後喜歡上她的,總之不是第一眼,我見她那第一眼我自己都覺得彆扭,因爲這孩子長得不是特別驚豔,但確實最耐看的那種。
可能是她笑得時候我正好一眼看見,從此之後,念念不敢忘。
浸潤心頭,那種滋味,現在想起來心臟依舊跳的特別快。
我那時候明白了,爲什麼胖子會一年之內瘦到離譜,也明白了。爲什麼言語那麼高傲的人,會喜歡這種丫頭。
更能明白爲什麼我們三個會成爲一輩子的好朋友,因爲我們喜歡的是同一種女子。當然我沒有貶低那個職業,只要是存在就是合理的。我只是說。我們喜歡的都是那種,治癒心裡的類型。
小潔遇人不淑。可惜那個人不是我,也得虧不是我,這樣我才能一直想得到,始終得不到,所以纔會倍感珍惜。
她受傷的那一次我真的心疼了,甚至想弄死那個男人,要不是言語攔着我,我真的早就進了局子了。
在醫院見到小潔纏滿繃帶沒有人樣子的側躺在病牀上的時候,我站了很長時間,然後走出醫院,抽了一支菸。狠狠將菸屁股扔到地上,踩爛。然後平靜了表情。坐在她身邊兒。
那時候醫生跟我說,小潔可能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了,就算是可以,那也得等奇蹟到來。
奇蹟沒有來,對我來說最大的奇蹟是小潔完好無損的恢復了,並且又成了笑靨如花的女子,我以爲,這次我努力的話,小潔可能會成爲我的、
這一次老天也沒有眷顧我,只是輕輕的將小潔的悲哀放到我身邊兒,讓我守着悲傷入睡。
知道小潔跟了一個老男人,被人說成不要臉的小三兒的時候,我心裡火氣特別大。我是向着小潔的,就算是她傷了天害了地,我瘦子,始終認爲小潔沒錯。並且會用我這一條命。給她遮風擋雨。
那天在酒吧看見小潔去找那個老男人的時候,我真的沒控制住情緒,劈手上去,捉住小潔手腕兒,我問她爲什麼不喜歡我。
我有錢,很多錢。我爹有權。
這還不夠麼,到底需要什麼。關鍵是,我喜歡她。只要是地球不爆炸,我永遠不會離開。
即使這樣也不可以,小潔給我的解釋是她不喜歡,就這麼簡單。
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和她一起去停屍房料理她父親的遺體。她才告訴我,其實她一直不想耽誤我。
“我這一輩子就這麼臭了爛了,就被人罵做不要臉,小三兒,我都認了,後來也習慣了,但我真的不能連累你,關鍵是,我不喜歡你。”
時隔多年,我們從當年的激動回憶中冷靜下來,她對我說的這話,應該就是真的了。
“我心裡一直裝了個不可能的人,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我在慢慢的忘記他的日子裡解脫出來,我想等我五十歲的時候,真正忘記他,我這輩子也就該結束了。”
小潔笑起來還是那麼生動,滿臉的真誠,尤其是看我的目光全是愧疚。
還好沒等五十年後再次碰到你的時候再和你說這些,謝謝你現在聽到。小潔最後跟我這麼說的。
爲了表達感謝,她朝我鞠躬的時候我,我也深深的朝她鞠了一躬,我們之間,好像,也就這樣了吧。
最後一次目送,我看的很清楚,看着她領着孩子,一步步從我的視線我的青春歲月中消失。
我失去小潔,就算是給我這被子一個透明的交代了吧。總之,她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真的心裡好受多了。
感覺這麼多年的積食一下子通暢了。
我去外面的小賣部裡買了兩瓶青啤,坐在臺階上,開機,然後給我爸媽打了個電話。
我媽接到我電話都要急瘋了。自打那天我尋死膩活之後,就關了手機,我想我媽絕對給言語他們打過電話,即使這樣,還是比較擔心我。
“兒啊,媽媽不逼你結婚了,你以後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千瓦不要想不開,我和你爸我們老兩口就你一個兒子,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倆也不用活了。”
我喝了口啤酒,看看天空,今天北京的天兒真是夠意思。沒霧霾,湛藍的就好像我們小時候那樣。
“媽。我考慮清楚了,你給我找個人,我要結婚了。”
我媽在電話那邊兒愣了好久,終於算是回過神兒來,但還是不可置信的又問了我幾遍,甭管是問幾遍,我的回答就這樣。我要開始我的生活了。
我媽馬上笑了。在電話那邊兒狠勁了招呼爸。家裡的氣氛特別好,甚至比過年還要喜慶。
原來放棄一個人,會讓這麼多人都高興,看起來挺值得的。
請原諒我這混蛋的固執,這麼多年。不知道值不值得,反正自己問心無愧。
撿垃圾的老奶奶過來問我的瓶子還要麼。我搖搖頭,臨走的時候,瞅她看不見的功夫。悄悄壓在瓶子下面幾百塊錢。
希望這個和我毫不相干的人,不要爲了生活,過的這麼落魄、
番外:我喜歡的那人,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
看着我那個法律上的爸爸從一具屍體變成灰,心裡從來沒有這麼敞亮過,所有的往事都化成了煙。
要不是丹絲緊緊攥着我手的話,我的思緒甚至可以飄的更遠。比如說,我還是一個小姑娘的青春。每走一步路,都覺得自己活力四射。
當然現在每走一步,都覺得責任感十足。我愛我的丹絲,正因爲我是一個母親,所以我才能原諒那個禽獸,所以纔會從遙遠的美國,跑回來給他收屍。
我很長時間沒有個別人說過我年少無知的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一個我根本無法企及的人。長得好看,知書達理,關鍵的時候能夠像流氓一樣去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我年少時對另外一個女人做的荒唐事兒,都是因爲嫉妒,因爲我想得到這個男人,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垂愛。
我的這一生總結起來特別簡單,我愛的人,不愛我。我不愛的,拼了命的去愛我。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覺得這個人長得好看。後來慢慢接觸,發現這是個高冷的人,再後來發現,原來他也會笑,並且笑起來給人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恐怕每個人都對自己喜歡的人有不同的形容。我對那個人的形容就是,貓一般的男子。高冷。讓人忍不住的想去靠近、
後來他主動跟我說話,卻是打聽其他女人的事情。當時沒人知道我微笑着,但心裡各種複雜的情感都有,看着那一顰一簇,特別想撲上去親一口、
那個人就是言語。
不曉得以淺清楚不清楚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一個大家都惦記的男人拼命的寵愛着。可以肆無忌憚的生活,什麼都不用顧慮。
其實瘦子也可以給我同樣的寵愛,甚至比言語給以淺更甚。
但追根究底,我是個女人,一旦心裡塞了一個人,就死活不會塞下另外一個。
我爲什麼會幫助妞妞一起對付以淺,難道我不知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那個幫助我的是以淺麼,我知道,那只是我衝昏了頭腦,這就是愛情。
最終我還是一個女人,我再怎麼着,都沒有真的對不起以淺。我只是想這麼嚇唬一下。
以淺最終還是以淺,那個讓言語心疼的女人。
不管這幾年以淺過的多辛苦,但以淺都是我羨慕的女人,我躲在國外,死活不肯回來,就是怕看見他們恩愛這一幕。如果看不見的話,我覺得我還能活下去。
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會記得我被那個有問題的男人打的快要死掉的時候,是言語抱着我上了救護車,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這是我喜歡他這件事兒的導火索。
因爲更好遇見你。所以走的時候,我會不甘心。
再次回來的時候,看到言語和以淺兩個人十指相扣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心裡某個地方扯了一下,特別疼,也特別無奈,
丹絲跟我說,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小人兒,一個小人兒會拼命的跟你說你做錯了什麼,另外一個會拼命的告訴你,你要變成惡魔。人性本善的對立學說就是人性本惡。
因爲我們心裡就有惡魔。所以才需要天使來維持這一切。
對於以淺,我真的很愧疚,同時特別感激,因爲有了她。我覺得我一切都挺好。當然現在我沒得到言語,也沒和別人說過我喜歡言語。所以就算是有愧疚,也是在心裡的。別人不知道,我死也不會說。
我們之所以這輩子能遇見,還不是因爲我們都是同一種人,固執的愛上別人,隨着性情。自由自在的生活。
還有我在青島看見了路遊。竟然看見一個大家認爲死了的人,平安無事的開着店,過自己清閒的小日子,起初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但過後覺得這樣挺好,我喜歡言語,只能躲到國外。路遊也是癡情的主兒,乾脆躲到另外一個地區。
丹絲的爸爸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是我主動和他說的,因爲我覺得,我既然選擇了這個男人,我以前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應該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不然的話,我覺得,我愧對他。
丹絲爸爸其實對我挺好的,可能外界覺得這個男人已經有了孩子,或者是他的孩子們對我不好,所以我過的特別煎熬,其實不是的,整體來說我過的還算不錯,畢竟我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去世的時候,確實什麼都沒給我留,全部都給了自己的孩子。當然丹絲也有一份兒,只不過得等他十八歲以後,才能得到。
我們現在用的錢都是瘦子給的,我心裡知道,但是我一直沒說,這種事情說出來也無益。我一時間又還不上,還是以後再說。
回去的那一天我特意去瘦子家附近轉了轉,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我沒遇見瘦子,可能是瘦子忙,也可能是我壓根兒在心裡上牴觸和瘦子見面兒。
但是我會一直記得瘦子之前,跑到我美國的家門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悄悄的看我。其實那個時候我注意到瘦子,想到我們打招呼的話指定很尷尬,於是就當沒看見,這麼錯過去。
對我來說,生活已經夠艱難的了。所以還是平淡一些好。
我這次沒見到瘦子,我想這輩子可能真的見不到了,也許這麼錯過就是一輩子了。
“媽媽,我們回去吧,我想念自己的家裡。”丹絲扯扯我的手,我回頭,正好看到瘦子站在離我不遠的樹下,手裡拎着一瓶啤酒。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們兩個都沒說話,雖然離得很遠,但我還是能看到他眼裡的淚水,我眼裡慢慢也有了淚水。
我們有各自的委屈和心疼,我們也有各自放不下的人,我都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多不對,但我還是按照我的意志來了。
“丹絲你等等媽媽。”我笑着低頭摸摸丹絲的頭,丹絲特別懂事兒的點點頭。
那是我第一次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抱着瘦子,我能感覺出瘦子的顫抖,和輕聲哭泣。
這麼多年,特別委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喜歡上這麼個薄情寡義的女人,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爲了什麼,甚至連個備胎都算不上。
“這麼多年,辛苦了。”我輕聲說,拍拍瘦子後背。
瘦子沒動,眼淚還是一直往下砸,後來聲音顫抖着說:“沒關係,沒關係。”
“不管怎麼樣,你一個人都要好好生活,要是遇見合適的,千萬別一個人將就着,這輩子,我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一個人死命溺愛你,也希望你到晚年,能安然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