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我家小可樂恢復好之前,這期間我沒見到過言語。
這些年,我反覆的出現在言語的世界裡,言語反覆的出現在我的世界裡,但是我們兩個能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也談不上什麼仇和恨。
一轉眼就到了2016年,這一年在我的印象裡,不好不壞。我們家小可樂越來越懂事兒,我的年齡也大了一歲。
遊弋也不拿自己當外人,來我家的次數,甚至比他回自己家的次數還多。
小可樂打心底裡認定這個人就是她的爸爸。雖然我多次強調過遊弋不是她親生老爸。但小可樂不知道從哪兒學會的大人話。
笑着問我,是不是她的親爸比遊弋更有錢。
我沒打算清楚的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生活還是給了答案。
這一年,可樂上了幼兒園小班兒,是她們班兒裡歲數最小的孩子,當然老師同學們很喜歡小可樂,她性格不錯,當然,長得不也不錯。
但是班裡選個叫什麼小班長的官銜來着,小可樂挺有興趣的,因爲正班長是他們班兒長得最帥的一孩子。
小可樂也喜歡跟長得好看的人在一起玩兒。
老師出了個主意,既然是選班長,自然是同學們自己選。
競爭的有兩個女同學,一個是小可樂,另一個是什麼官員的女兒。
小可樂倒是無所謂什麼官員的女兒,在孩子們的心裡沒這個概念。
老師纔去的是大家口頭投票的形式。
第一次投票,明顯是小可樂的人緣兒比較好,順利的選上了班長。但是老師不滿意這個結果。
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是重新選舉。
這一次鬼使神差的成了那個丫頭當選。那個丫頭和正班長小帥哥坐在一起的時候,可樂心裡難受了。
放學我去接可樂放學,可樂噘着嘴不願意,我問她半天,她都不說話。
後來在路上,我們碰見了那個小男孩兒,兩個孩子一打招呼,可樂哇的一聲哭出了聲兒。
本以爲這事兒就完了,沒想到,那一次,小可樂和那個女班長因爲一點了小事兒爭執起來,兩個孩子發生了口角。
老師拉了偏架,把我們小可樂的胳膊給掐紫了。
小可樂回家之後,我看到她胳膊上的紫色,我當然是心疼了,這情形,哪個當媽的看見不難受了。
這次是小可樂主動跟我說的,當時孩子抿着嘴一臉委屈,但是又要裝出沒事兒人的樣兒,看的我,一陣兒心疼。
我當即就給老師打了電話,過去質問。
想都不用想,老師肯定是不承認,各種繪聲繪色的描述是小可樂自己摔倒了,跟老師沒有半毛錢關係。
還說小可樂肯定是因爲害怕回家受責罵。編了謊。
當然,我和老師之間的對話,小可樂是沒聽到的。我看了小可樂一眼,她正在安靜的看電視。大眼睛聚精會神,沒有一絲分心。
我自己的女兒,自己瞭解,我們家小可樂壓根兒就不是那種會胡扯八道的人。
自然沒有證據,這事兒,也就算了。那段時間,正趕巧是旅遊旺季,我根本顧及不過孩子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誰成想,有一天,是遊弋接小可樂放學,孩子回來之後,白裙子上全是泥土。
孩子的眼睛是紅的,跟兔子眼睛一樣。
我自然是丟下顧客去關心小可樂,小可樂打開我伏在她肩膀上的手,瞪着大眼睛狠狠的看我一眼,“就是因爲我們家窮,對麼。”
說的我一愣一愣,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遊弋把我扯到一邊兒,悄悄的說最近孩子在學校了可能是受了欺負了。
那種大腦空白,根本沒法呼吸的感覺,一般人是體會不到的。
當媽的知道自己孩子被人欺負之後,又恨又心疼。
那時的衝動就是,不行的話,我就潑婦罵街的去幼兒園門口撒潑打滾兒。
遊弋看出我當時的不開心,安慰我說這個事情,他會解決的。
自然,他不是我的老公,孩子的問題,該是我解決的,還是要我自己解決的。
再一次,小可樂渾身溼淋淋的回來了,冷冷的站在店前看了我一眼,掙脫開劉嬸的懷抱,衝進房間裡。
她再回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
去跟附近的小夥伴兒玩兒。
這下我是真的坐不住了,我看了下時間,通常幼兒園老師下班不會這麼早,我直接衝去了小可樂的學校。
那個學校有點兒貴族學校的性質當初我就說不要去這麼好的學校。但是遊弋的觀點是,他的女兒就要去最好的學校。
終究這還是我自己的女兒,學校的小朋友都知道,小可樂是學校裡最窮的一個。
即使長得再漂亮,終究抵不過窮字。
這麼不接二連三的受人欺負。
我就這麼風風火火的衝到了學校,腰上的圍裙都沒來得及摘。看起來是有些窮酸。
好不容易求着門衛幫我叫出了小可樂的老師。
老師踩着高跟鞋,穿着職業裝,輕搖慢曳的走出來,見是我,臉色變得慌張了一下,隨即變得平和起來。
“是可樂的媽媽吧。”
那種笑裡面帶着防備和不屑。所有的情感糅雜在一起,就一個行爲表現,眼睛看我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往一邊兒瞟。
我沒打算拐彎抹角,要是還有點兒良知的話,咱們今天談話,那就敞開了說。
“我們家可樂在學校受欺負,你知道麼。”我儘量壓制住馬上就要躥出來的怒火。
她的演技有些浮誇了。瞪大眼睛,捂着嘴,“哎呦,這是哪裡的話,小可樂每天上學都特別乖,同學們都和她玩兒的特別好,怎麼可能會受人欺負,是您多慮了吧,有時候小孩子爲了引起大人的關注,說話都不怎麼準。”
畫外之意就是我們小樂可說謊了唄,而且謊還撒的特別沒水準。
“那大人的話,說話就應該有水準吧。”
我就這麼瞪眼看着她,然後笑着。
她被我笑得發毛,瘋了一樣翻了幾個白眼兒。臉色煞白。
“可樂嗎,你要是這麼樣說的話,我可就不知道什麼意思了。現在我到了下班兒的時間,有事兒的話,明天再來吧。”
說完就要扭扭屁股走了。
我是真的着急了,手搭在她胳膊上,我也沒想到,她這麼較弱,一下子就摔倒在我面前。
摔倒的聲音特別的大,然後開始哎呦呦的叫起來。
門衛保安跑來幫忙的時候,我就站在原地。
那個老師好像叫黃小雅,我現在有點兒忘了她的名字。反正不是特別新穎的名字,長得也不好看。
保安自然是詢問情況,包括是怎麼倒得,都問的清楚。
她擡頭,很有意的看着我的方向,明顯就是說我給她弄倒的唄。
不然呢。
我沒有着急解釋什麼,我知道她是想賴過這一次,也就說吧,她想借這個事情,讓我愧疚,不再追究小可樂的事情。
爲母則強。我是誰,我是以淺,那個當年如螻蟻一樣的孩子長大了,什麼惡人沒見過,什麼演技浮誇的人沒接觸過。
“不是我,她自己倒得,鞋跟兒都斷了。”
我很冷靜的看着保安和黃小雅。
黃小雅眼裡的淚慢慢的涌出來,然後聚成一大顆,砸下來。
正趕上老師下班兒的點兒,自然老師們是認識黃小雅的,紛紛過來問怎麼回事兒。
保安一句。黃小雅一句,在這個斷斷續續的講述裡,我算是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我這個來替女兒伸張正義的人,反倒是被潑了一盆髒水。
一輛黑色賓利從學校裡開出來,在我們面前停下。
車窗緩緩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