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上,梨香院的院門緊閉着。
從朝上回來,三皇子就沒出過梨香院的門。
後院沒有善解人意的女子,前院的寵兒不能到後院來。三皇子難得地清閒了好一段時間。
賢妃已經傳了話給他,說皇帝欲封衆位皇子的王位,單單沒有他的份。這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可偏偏後面那一句讓他哭笑不得。父皇竟然讓他生兒子。說生了兒子就給他封王。
呵呵,就像他多稀罕那王爺的名頭一樣。
皇位,他早就放棄了。眼中只有那麼一個人,卻只能遙遙地望着。連伸手的機會都沒有。
一輩子,就只能這樣望着。彷彿望着天邊的明月,只能看,無法觸碰。
心下的煩躁漸漸得以撫平。一早說出口的時候他就沒指望着更正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他就是他,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
“三殿下,六殿下來訪。”外面有小廝稟報。
三皇子趴在炕桌上微微擡起頭,眉心緊皺着。不耐煩地喊道:“不見。”
“三哥這是怎麼了?連弟弟都不願見了麼?”略帶清純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門被推開一個小縫隙,一張帶着笑意的臉便露了出來。
“滾出去!”三皇子毫不猶豫地拿起矮桌上的硯臺扔了過去。
“哎喲,三哥,你這是大義滅親麼?”六皇子並不怕他,笑盈盈地躲過那方硯臺,站在屋裡。
三皇子緊皺着眉盯着他:“你來做什麼?”
六皇子摺扇一展,翩翩地朝三皇子走來:“做什麼?自然是來找三哥喝酒的。”
三皇子瞪着六皇子:“騙人也要找個好點的理由。你從不跟本宮喝酒,天下人皆知。”
從小到大他們倆都不對盤,這事街邊賣菜的都知道。這會兒跑來裝親兄弟。給誰看!
六皇子卻不在意他拆穿他,笑盈盈地坐在炕上:“別這麼說嘛。若不是文表哥央了我來陪三哥借酒澆愁,弟弟這會兒正在萬花樓享受呢。”
文表哥三個字彷彿是一根針。刺進三皇子的心口。文表哥叫老六來的?文表哥爲什麼要叫老六來?他們幾時走得這樣近的。
原本詫異的表情變得更加狠戾。六皇子噎了個,他哪個字沒說對?
“哎喲。這事可不巧了。偏偏我也帶了酒來找三哥。倒是讓六哥搶了頭前。”窗外傳來調笑的聲音。
三皇子眉心一皺,他怎麼來了?
九皇子推開窗,笑嘻嘻地看着屋裡詫異的兩個人:“不但有酒,還有肉。”
六皇子頓時冷了臉,森森地看着滿臉笑意的九皇子:“不知九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九皇子拎着酒壺噗呲就笑了起來:“六哥這話說的生分,咱們兄弟,還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不分彼此。”
六皇子一捏摺扇,嘴角的笑意冷冰冰的:“九弟竟不是來喝酒的,是來找茬的麼?”
九皇子靈巧地從格子窗鑽了進來,好不見外地一屁股坐在繡牀上。
“六哥這話嚴重了。弟弟雲遊四方難得回家一趟。六哥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咱們心有靈犀來安慰三哥,怎麼能說是找茬呢?”
三皇子眼神暗了暗:“好好說話,去椅子上坐着。”
九皇子迷茫了個,坐在牀上怎麼了?他也沒喝酒,自然也不會弄髒牀鋪。不過看三皇子那眼神,換個地方做可能穩妥的多。
“二哥那兒得了新鮮的鹿肉。一會兒就拿過來。六哥倒是有口福的,難得出一次門。出門就有肉吃。”九皇子挪了個位置,坐在矮炕邊上的椅子上。
一聽說洛琛也要來,六皇子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許多。
“九弟。聽六哥一句勸。離二哥遠些吧。否則哪日被他害死了你都不知道。”尖刻的話一出口。原本臉色就不怎麼樣的三皇子臉更黑了。
“今日本宮心情不好,就不多留兩位弟弟了。請回吧。”直接趕人。
九皇子晃着酒壺,眨眨眼看了看六皇子。六皇子坐的那叫一個穩,看樣子不打算走人。
“三哥,好三哥。鹿肉。烤着吃別有一番滋味的。”雖然不是雪地,可如今天氣不算熱,烤肉也是很好的。
三皇子眼神狠戾地掃了他們倆一圈,高聲喊道:“來人,送客。”
六皇子剛要喊誰敢。卻發現跪在外間的不是小廝而是黑衣的暗衛。讓暗衛來送客,看來是務必要送出去才行的。
這樣強硬的手法。不是三皇子慣用的。看來今日確實是不痛快。
九皇子狡黠地看了六皇子一眼:“看來三哥今日着實煩悶,六哥跟弟弟出去玩?”
六皇子眉心擰在一起。冷冷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怕是九弟令三哥煩悶吧。”
九皇子驚訝地喊出聲:“怎麼會,明明是你跟文表哥走的近。文表哥可是恨不得殺了我痛快些。”
什麼叫專門戳肋骨,九皇子這句話直接就點爆了三皇子脆的不行的那根神經。
“都給我滾出去!”一聲咆哮,黑衣人果斷上來拖人。
“放肆!誰敢碰本宮,本宮讓他不得好死。”六皇子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哪裡是暗衛可以隨便觸碰的。
九皇子小心地放下酒壺,飄飄然地走了過去,一爪子拎起六皇子的領子:“本宮可以碰你吧?不過是寄養在淑妃名下的庶子,得意個屁啊!”
六皇子的母妃不過是個更衣,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偏那淑妃的兒子腹死胎中,孃家就出了下策讓淑妃抱了六皇子養在名下。暫時穩住皇上的心思。這算不得什麼秘密,可六皇子打心底忌諱別人這樣說。
更何況淑妃自從養了六皇子就再也沒有過身孕。年前倒是生了一位公主,也夭折了。歇斯底里的淑妃不但沒覺得六皇子是個依靠,反而覺得六皇子命相剋了她。許久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了。
正所謂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變~態。六皇子雖然臉上總是掛着笑,可眼底那冰霜卻從未消除過。
九皇子也算是庶子,可他親媽可是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華貴妃。皇后下面就她最大了。年紀是不大,可頭銜可以壓死多少人。
九皇子這樣任意妄爲皇帝還想着哄他回來。可見人比人是不能比的。
六皇子的身量沒有九皇子高,站在一起勉強差半個頭。可九皇子常年在外折騰,臂力絕對是超過六皇子的。攥着六皇子的領子就將他提了起來。
六皇子死死地捏着九皇子的手腕,卻彷彿捏到了鐵棍子一樣,動彈不得。腳下亂蹬,想要去踹九皇子,卻都被他靈巧地躲過了。氣的怒吼卻也絲毫影響不了九皇子的厚臉皮。
於是堂堂六皇子就被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拎到了院子裡,九皇子用力一甩,六皇子就被扔到了藤花架子上。
“有本事去告狀啊。看父皇是偏疼你還是偏疼我。哼哼。”九皇子十分孩子氣地嘟着嘴做鬼臉。
光是看到這一幕,八成大家都會覺得這是兩個皇子在鬧着玩。畢竟都是十多歲的大人了,哪裡還會這樣鬧騰。
可藤花架子下面躺着的六皇子知道,八成腿是骨折了。小九這臭小子是一丁點力氣都沒省掉。
“多大了還鬧騰?”洛琛帶着人架着一隻鹿走了進來。
九皇子頓時歡脫地奔向洛琛:“二哥,六哥跟我比摔跤。還是我的力氣大些。”
洛琛眼神陰冷地掃了一眼六皇子,又看了看九皇子笑盈盈卻眼神冰冷的臉,皺了皺眉:“多大的人了,還鬧。去收拾鹿肉。”
又讓人準備了炭火。當真準備烤着吃。
看着還躺在一邊的六皇子,洛琛那叫一個不耐煩:“你吃不吃?不吃就回家去。”
六皇子咬牙啓齒地扶着藤花架子站了起來。他的人都在角門外沒帶進來。若是在,若是在他也不能拿洛琛怎麼樣。
雖然洛琛被廢掉了,可人家現在還住在皇宮裡呢。娶了個來路不明的側妃也沒人怪罪。打破了許多規矩也沒人教訓。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這才叫真正的氣死人呢。九皇子嘚瑟的再厲害,也不及洛琛的一星半點。
咬了咬牙,六皇子笑着躬身一禮:“方纔鬧的太狠了,弟弟就不久留了。回去怕是需要宣御醫的。”
洛琛點點頭:“讓御醫好好給你看看。小九下手從來不知道輕重。”
六皇子笑着行了個禮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不急,總有一天,他要讓他們全都跪在他的腳下任他踩踏。總有那麼一天。
看着六皇子的背影,洛琛皺着眉,怨氣這麼重都不知道遮掩一下。這樣怎麼做大事。
進了屋,就看見三皇子一副怨婦樣趴在矮桌上。
“說你消沉,我還不太信。沒曾想竟然消沉成這樣。”扒拉開炕上打翻茶盞,洛琛扯過一個軟墊,坐了上去。
“你來做什麼?”三皇子臉色陰沉地看着洛琛。
洛琛理了理袖口,怡然自得地靠在迎枕上:“當然是來找你喝酒了。把你灌醉了,才能讓妞兒霸王硬上弓啊。”
三皇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