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蘇蟬此言,徐行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不由想起自己的妻子連城,將一腔情思繫於他,若他……念及此處,突地莞爾一笑,“這算不算……自我感覺不要太良好?”
“師弟在笑什麼?”明月清眸微漾,眉眼彎彎,也似成月牙兒狀,見徐行會心一笑,也不知爲何,方纔的酸澀和失落一下子煙消雲散,心緒也輕快起來。
“沒什麼,就是離家這麼久,也該回家看看了。”徐行輕笑說着,沒有注意到明月倏黯的目光,轉頭問蘇蟬道:“前輩,接下來,您有什麼打算?”
蘇蟬拿起茶杯,輕嗅了茶香,笑道:“陪着明月四處轉轉吧,順道去拜訪幾位好友,反正也是閒雲野鶴,修行的事暫且不急。”
蘇蟬已至此界修行終點,其人又沒有太大野心,除仙道外,唯二牽掛者唯明月和棲霞。
徐行心下一動,問道:“前輩會去兗州嗎?嶗山的李道長,好像還不知道前輩回來的消息。”
若是將蘇蟬這種天仙留在濟南府……
“我朋友其實也不多,嶗山的李伯言對明月多有照顧,或許去看看也是應該的……只是原想先入巴蜀拜訪下太白劍宗的李君涯。”蘇蟬想起故人,也有些欣然,輕笑說道,“君涯他昔年就有志持劍破界離去,若我和他一道,路上也能多些照應,不過可能需要很久以後了。”
李君涯是蘇蟬好友,雖是真正劍仙性情,自陽神起就有破界離去之意,但不同於符陽三代宗主杜劍聲,還是放不下此界道統,一方面苦苦修持以求突破天仙,增加飛昇成算,另一方面等待親傳弟子荊飛白成長起來,鑄就元神。
至於太白劍宗人丁稀少,李君涯那一代還好,尚有師兄弟三人,而到荊飛白這一代就只此一根獨苗。
“師弟,父親他有意奪回原身,”明月輕輕放下茶杯,明眸中有着莫名的情緒,柔聲說道:“若取回原身,融合原身之力,我和師父也能隨父親一同離開此界。”
蘇蟬若暫且融合了青蟬之力,騰雙翼而行,正好搭乘明月和棲霞二人,一同飛離此界。
“前輩好魄力。”徐行微微動容,帶人飛昇,無疑比一人飛昇要難上許多,因爲不至陽神,就無法承受來自虛空的壓力,這恐怕也是蘇蟬要奪回青蟬妖軀的目的。
蘇蟬沉默了下,搖頭道:“其實還是有些冒險,只是明月在這裡無人照顧,我也放心不下,況此界靈機有限,若能一併前往上界,也不枉了她的資質。”
心頭卻是暗暗嘆了一口氣,明月眼下對徐行起了一絲情愫,將來還願不願意隨他一同離去呢?
而徐行又有妻子在,雖是凡女,或正因爲是凡女,才讓明月她存着一絲幻想吧。
正在幾人相對無言時,棲霞真君的輕快笑聲傳來:“師兄,全魚宴整治好了,我端過來了。”
托盤上,魚湯的鮮美氣息,沿着迴廊一路飄香。
徐行連忙站起伸手去端,蘇蟬揮袖之間,几案上茶具撤去,卻是換上了一壺清酒並數只玉杯,笑道:“今日高興,豈能無酒?”
明月和徐行就分派碗筷兒和酒杯,倒也有幾分默契。
蘇蟬道:“師妹,你也坐。”
“哎,師兄。”棲霞真君笑着點了點頭,挨着明月,對着蘇蟬坐了。
徐行拿起酒壺,給衆人一一滿上。
而後目光懇切地看向蘇蟬,舉起酒杯,笑了笑道:“我敬前輩一杯。”
他自來此界,受蘇蟬恩惠頗多,很多都是蘇蟬的人情,但這時候就不需刻意點出,平添了疏離。
蘇蟬眸光溫潤,笑了笑,沒說什麼,和徐行一碰杯,飲了。
不等徐行提酒壺續杯,蘇蟬拿起給徐行倒了一杯,然後給自己滿上,舉起酒杯。
徐行臉上現出疑惑,道:“前輩這是……”
“你又忘了?”蘇蟬清朗一笑,笑聲爽朗明淨。
徐行恍然而悟,笑道:“前輩不說,我還真忘了。”
也不矯情,拿起白玉明光的酒杯微微低於對方杯檐,碰了下,一飲而盡。
蘇蟬愣了下,也飲了,笑道:“能忘……就是一件好事。”
徐行聞言,一時默然。
一個“能”字,道盡仙凡之別,仙者,自是要能凡人所不能。
當許多事不在糾結於能與不能,而是想與不想的時候……從心所欲,不逾矩也。
這時,就看見明月將疑惑和關切目光投將過來,溫潤一笑,示意自己無事。
“師弟,我也敬你一杯。”明月目光盈盈如水,涌動着光芒,拿起酒壺給徐行倒了一杯,淺淺一笑說着。
蘇蟬此刻正和棲霞真君隨意碰杯小酌着,見此就對視一眼。
徐行無聲笑了笑,舉起酒杯,碰了下,飲了。
幾人說着話,蘇蟬不食葷腥,只是飲了幾杯酒,就笑道:“明月,你和徐行你們兩個先用着,我和你師父還有些事情。”
棲霞真君關切地看向正自斟自飲的明月,輕聲說道:“明月,你慢點喝。”
二人說着,衝徐行點了點頭,就離席而起。
魚湯熱氣騰騰,霧氣嫋嫋而升,將隔幾相坐的二人視線阻隔,靜靜低頭,一杯一杯飲着酒,
“師弟,”明月此刻許是飲了幾杯酒的緣故,白皙如玉的臉頰悄然爬上兩朵紅暈,一雙瑩潤如水的眸子似也泛起了一層薄薄霧氣,目光朦朧失神,嘴脣翕動着。
“怎麼了,師姐。”徐行輕輕一笑,說着夾起一筷子魚,放到明月面前的玉碗,“你嚐嚐這個魚,挺鮮的。”
“嗯。”明月笑了笑,低聲應着,撩起了光潔如玉額頭前的一縷秀髮,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肉,放到檀口食着,擡眸說道:“是挺鮮的。”
“辟穀久了,人就沒了煙火氣,說句不怕師姐取笑的話,我還會做飯呢。”徐行飲了一杯酒,看向明月,朗聲笑道:“你到家裡,可以嚐嚐我和連城的手藝。”
說來,徐行一開始都不信,連城這樣的千金小姐,竟有一手不錯廚藝?可細思頓覺平常,連城心靈手巧,於女紅神乎其技,遑論廚藝呢?
“嗯,”明月輕輕一笑應着,螓首擡起,清冷的眉眼較以往似乎婉麗許多,凝聲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