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謝琅琊總算走到了屋舍前。
明月青松，青磚白瓦，一排四個屋舍都是雲樓在前，小屋在後的樣式。
中間以青牆隔斷，牆上小花叢生。
幸好有蓮雅給的一縷真氣託着，剛剛塗完藥膏的肩膀也沒有感覺到太大壓力。
謝琅琊踏上臺階，想要把這一摞古書暫且放下，可是它們卻如生根般貼在掌心，一點力氣也鬆不開。
“要說重，也沒有那麼重……”謝琅琊瞥了一眼古書上縈繞的淡淡精華，宛若細碎流螢：“應該是這些古書有了靈氣，才這麼壓人……”
他嘆了口氣，騰不出手，含了含下巴，勉強接觸了一下嚥喉：“喂喂。”
皮肉一動，咽喉處伸出一個小眼珠：“我可不是你呼之即來的，大呼小叫讓我別出來，這會兒又叫。”
“我說，你怎麼這麼小心眼？”謝琅琊苦笑一聲，這傢伙真像個哄不好的孩子：“我騰不出手，你拿玉佩開門。”
小咕彎了彎眼珠，延長筋肉，探向他腰間。
“輕點。”感覺到它一把將玉佩拽下來，謝琅琊微微皺眉：“那是師尊的信物。”
“你真囉嗦。”小咕小手攥着玉佩，伸到門前，啪一聲按進了門板上玉佩形狀的凹洞。
“叮——”
玉佩發出一團溫潤光輝，沿着青木門板的紋理流淌開來，整扇門都微微發亮。
“吱呀——”
門開了，謝琅琊邁了一步，覺得有些搖晃，倒是側着身子比較穩，便似個螃蟹般橫着進了門。
小咕把玉佩拿下來，門板自動合上，扯着筋肉回到他身邊：“你的師尊看見了嗎？”
它把玉佩放在桌子上，翻了個面，青燈映照下，上面一道黑色裂痕非常扎眼。
“沒給她看。”謝琅琊深吸一口氣，纔有精神聚集真氣，在掌心形成一團託力，把古書分離舉起。
一摞厚重古書啪地放在桌面上，整個桌子搖晃了兩下。
小咕轉過眼珠：“書？”
謝琅琊掐着腰，上下打量了古書一番：“每本都這麼厚，一字不落地記下來，腦袋都死了。”
小咕哧溜一聲滑過來，舉起一本比它大多了的古書：“真有趣，這些書也有很清晰的能量反應。”
“都有靈氣了吧。”謝琅琊拍了拍手，坐下歇一口氣，雙肘支在桌面上，撐着側臉：“說起來，這個玉佩要怎麼辦？”
小咕把古書攤放開來，兩隻小腳支在桌面上，大眼珠極其認真地扎進書本里：“什麼怎麼辦？”
“你先等會兒看。”謝琅琊雙手握起小咕，把它從書本里拉出來：“這玉佩是象徵親傳弟子身份的信物，是最上好的有靈性的玉。”
他點了點玉佩上刺眼的黑痕：“這要是讓別人見了，就不是嘴裡有三言兩語的事了。”
“你們的規矩真多。”小咕盤起小短腿坐下來，發出柔軟的咕咕聲：“又沒有損壞。”
“這玉佩靈性非凡，能將它弄成這樣，誰都會往不好的方向想。”謝琅琊搓了搓臉，真不知這怪物到底是聰明還是遲鈍：“我不想再亂惹麻煩了，已經有很多人將我視爲眼中釘了。”
“眼中釘？”小咕圓溜溜的大眼珠看了他一眼：“因爲很多人都想和你的師尊交配嗎？”
謝琅琊一把握住它，用力往桌面上砸了一下，眉眼冷冽凝起：“我再說一遍，別用那種詞，尤其對我師尊！”
少年的眉眼間，凜然一股惡毒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小咕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幻化出利刃嚇唬他，只是歪歪頭：“好吧。”
謝琅琊壓下心中氣焰，鬆開了它：“你就說，還有很多人都愛慕蓮雅師尊不行嗎？”
“咬文嚼字是你們人的專長。”小咕被那麼砸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異常反應，小手叉住柔軟的身子：“這個黑痕應該是你的力量與玉佩本身的靈氣相斥，並且打壓住了那靈氣的結果。”
“我的力量？”謝琅琊眨眨眼睛，轉頭看向左手：“我是用左手拿的玉佩……”
“說了那是一截惡魔的手臂。”小咕點點頭，跳了一步，回到書本中：“在能夠準確瞭解和運用你的左臂之前，還是改用右手吧。”
“這不是難爲左撇子嗎？”謝琅琊甩了甩左手，舉起來對着燈影，模糊光影下，隱約可見被照得半透明的肌膚輪廓。
不過，暫時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轉過視線，用右手托起玉佩，輕撫黑痕。
左臂的力量……
“若是這樣，”謝琅琊突然想起了什麼：“你這惡魔也碰了，可是這玉佩沒什麼反應啊。”
小咕專心看着古書上煙海般繁密的文字，沒搭理他。
謝琅琊抓着椅子一滑，來到它旁邊，側臉枕在胳膊上：“你倒是真勤奮。”
“你剛纔說的話我聽到了。”小咕翻了一頁，清澈的大眼珠裡映照出密密麻麻的圖文：“雖說你的左臂也是惡魔的感覺，但是比我強多了。”
“比你強多了？”謝琅琊笑了一聲，揉了揉頭髮：“哈，你這怪物真是難得謙虛。”
“實話。”小咕貪婪般地完全扎進書本里：“只是你還不懂得運用這力量，真是浪費。”
“總有一天會懂的。”謝琅琊動了動左手的五指，有些出神地看着：“惡魔的力量……”
驀然，他的眼皮有些打架，打了個呵欠：“突然好累，今天也真夠折騰的。”
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還是睡吧……哎？”
剛朝着牀走了一步，謝琅琊就被咽喉處連接的筋肉拽了回來，小咕壓根沒動：“喂，這麼一大摞書，要看也不必非在一時吧？”
“我很感興趣。”小咕又翻了一頁：“這些書的靈性讓我很驚訝，我要把這些內容全部瞭解清楚。”
“可是我要睡……呼……”謝琅琊又打了個呵欠，疲憊感一下子不可抑制了。
真的是一種全身都發軟的勞累，他拍了拍小咕柔軟的筋肉：“喂，商量商量，明天再看不行嗎？你這怪物都不會累的。”
“這些書內容很龐雜，光是吸收書上蘊含的靈氣消耗就很大了。”小咕這麼說着，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怎麼會不累呢？”
“那你就別看了啊。”謝琅琊沒好氣地伸手，想要合上古書，被小咕有力地按住了。
它那個柔軟的小手，卻有着惡魔似的力量，隨便一按就是千鈞重。
小咕轉過大眼珠看着他：“只要把疲勞轉移給你就可以了，這些古書正處在靈性最好的時刻，明天再看，也許就汲取不到這麼多能量了。”
“……啊？”謝琅琊真的累了，身子一沉就倒在椅子上，仰靠過去，扶住額頭：“轉移……給我？”
“完美一體嘛。”小咕說得理所當然，大眼珠完全貼在書頁上：“真的好有趣……”
“我說呢，我怎麼突然就這麼累了……”謝琅琊明白過來，真想甩它一個暴慄，可是都沒力氣動了：“你這混蛋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完全汲取了這些古書的能量，對你不好嗎？”小咕嫩娃娃般的聲音，隱約帶着無法反駁的堅定：“你考慮問題的角度真奇怪，只要對你有益，我以爲你都會雙手贊成的。”
“話是這麼說……呼……”又打了個呵欠，謝琅琊揉揉眼睛，伸了右手握住玉佩，放在心口：“沒力氣跟你白話了……”
“沒關係，你要睡就睡吧。”小咕擡起小手伸長，拍拍仰靠在椅子上的謝琅琊的側臉：“疲勞感都轉移給你了，對我沒影響。”
“死怪物……遲早切掉你……”謝琅琊含混地說了一句，頭一歪，呼吸變得均勻起來。
小咕靜靜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被他無比珍愛似地攥緊的玉佩，回過頭來，喃喃道：“這樣的他，真是太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