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處都有真氣結界。”小咕的大眼珠罕見地凝聚了暗光,十分嚴肅:“這樣的氛圍很不妙,我勸你趕快離開。”
此時謝琅琊已經沿着塔樓外圍的天台上到五層,真氣環身,動作宛若飛隼。
月光傾灑,他的髮絲間沾滿了月光精華。
謝琅琊迎風擡頭,按了按稍稍有些腫痛發熱的肩膀:“到了這裡,還沒有那丫頭的氣息。”
他扶住耳廓,靈臺光華旋轉,超人的感官已經感應到四周最深層的波動:“看來那丫頭在頂層。”
小咕向上伸了伸大眼珠:“你不要仗着身體靈敏,到現在爲止成功穿過了所有的結界,就得意得不想停下了。”
謝琅琊白了它一眼,翻身一躍,踏上飛揚的檐角,借力飛起:“說的我像是自己在耍弄一樣,我有病嗎?剛纔不是分析了,那丫頭很可能早就被掌門發現了。”
小咕柔軟的肌膚扯開波紋:“她自己的事,讓她自己處理不好嗎?”
謝琅琊真氣旋轉,凝成霧氣,在足下滾滾流動,託舉上最頂層:“那太好了,但是我這人不是愛多管閒事嘛。”
小咕哼了一聲:“自己還知道。”
“你這怪物當然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謝琅琊落在頂層,沿着天頂飛快滑行,足下踏過一道道真氣碎光,伏在天頂的天窗旁邊:“但是我明知她可能遭難,要我回屋舍睡覺去,我可睡不着。”
“回想她所說的,”小咕被一道如水透露出來的柔光照亮:“的確像是個摸老虎屁股的行爲。”
“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人了。”謝琅琊移開一塊琉璃瓦,手上始終真氣縈繞,無聲割斷了連接琉璃瓦的能量:“反正那丫頭處境不妙,還以爲自己計劃的天衣無縫呢,我得趕緊把她弄出來。”
“說不定,”小咕低聲道:“你們掌門等的就是這一天。”
謝琅琊化身爲光,垂直鑽入琉璃瓦,化形出來:“那天窗凝結的真氣結界真厚重,還是不要碰的好。”
他揉了揉有些散亂的青絲:“你爲何這麼說?”
“你們掌門很有可能察覺了她的存在。”小咕跳下來,在蛛網般交錯的天頂畫樑中穿梭:“卻沒有任何反應,自然是想知曉她的目的。”
謝琅琊雙手勾住一道橫樑,借力一繞,身體飛旋落在對面的橫樑上:“到了她有所動作的這一天,掌門自然就知道了。”
小咕蹲在他對面,兩個怪物各自踩着一條橫樑,中間光芒瀰漫:“真是個人精,不是嗎?”
謝琅琊看了一眼下面的景象,青燈古卷、寂靜生香。一般塔樓頂層都是藏物的閣樓,果然如此。
“那丫頭不是說要拿什麼東西嗎?”謝琅琊感覺到一股精深的能量瀰漫四周,就連呼吸都會將其細微波動,便換了虛聲:“應該就是這裡。”
小咕動了動小白牙:“你要是想把她弄出來,就趕緊感應她的氣息。”
它盤着小短腿坐下來,十分不熱心:“多管閒事也管的利索些。”
謝琅琊撇撇嘴,心裡啐了一口:“無情無義的蟲子。”
他定了定神,翻身躍下高高的橫樑,旋轉幾周,輕盈落在地上。
四角分別有一盞燈臺,所亮燈火有些不同,雖然柔和昏暗,但光亮充盈整個空間。
謝琅琊走到燈臺邊,看了一眼裡面的燈燭,微微皺眉。
託着燈燭的架子是個牙牀的形狀,牙齒細小整齊。
謝琅琊收回視線,四下環顧,縱深的頂樓書海森森,書架填滿了四周。
一股古書深厚的氣息散發開來,謝琅琊的呼吸壓力很重,指尖縈繞真氣,隨時準備動手。
目前看來,還沒什麼動靜。
繞過錯落書架,謝琅琊走到書海深處,拐角處灑落一地暗光。
謝琅琊提神戒備,無聲走了過去。
探頭一看,是一個開在牆壁上的孔洞。
似是有火光般的暗紅色亮光從孔洞中灑落,形成縱深的陰影。
謝琅琊靠到孔洞邊上,血瞳一轉,只見孔洞中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垂直向下,形成柱狀。
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多管閒事的,你找到她了嗎?”謝琅琊正考慮要不要下去瞧瞧,心底突然傳來一聲心識傳音,嫩娃娃般的聲音恍如雷鳴。
他的心臟突突地快速跳了幾下,氣結地捂住耳廓,傳出心音:“嚇死人了你。”
“勸你快點。”小咕的聲音在謝琅琊胸腔裡迴盪:“周圍的能量有些波動,你可別等你們掌門回來了,連你帶她都堵這裡。”
這怪物不跟來,原來是留後觀察動靜?
謝琅琊心裡暗笑,拍拍耳廓:“你繼續瞧着動靜,我發現了一個密道,去看看。”
“傻透了。”小咕甩了他一句,心音的回聲戛然而止。
謝琅琊提起真氣,輪廓收縮,化作一道只有模糊人形的光影,一個鯉躍閃進孔洞中。
通道垂直向下,越是下滑,下方越有明顯的空洞風聲吹上來。
“下面很開闊。”謝琅琊全身包裹在光影裡,感官依舊敏銳:“等等……”
有感應了!
真氣撥絃似地震了一下,傳來一絲波動。
“就是那丫頭。”謝琅琊心裡一動,加快速度,流光一瀉衝下:“還在這裡裝女俠,趕緊把她弄出來。”
光影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廣闊冷寂,謝琅琊現形的風聲彷彿迴盪在山谷中。
黑暗中亮起兩點綠光,幽冷銳利,但是看向謝琅琊時卻涌動着純澈。
“好孩子。”謝琅琊拍了拍一直無形跟着自己的「長虹」:“前面開路。”
小狼低鳴了一聲,綠眸光華濃重,權作照明,在前方警惕而輕盈地慢跑。
謝琅琊提神觀察,這裡似乎只是一個空闊的密道而已,黑暗中不時傳來滴水聲。
空氣很潮溼,水汽豐富得連謝琅琊的廣袖都浸溼了。
他擡手摸了一把旁邊的石壁,指尖上一片水珠:“這裡有水源嗎?爲什麼這麼潮溼……”
感應越來越清晰了。
謝琅琊正在接近安子媚的氣息傳來的方位,小狼突然一停,四爪扣地,皮毛如同鋼刺般微微豎起。
“嗯?”他停下腳步,前方展開一片空地,濃重的黑暗被一片清澈流光照亮,籠罩出一片區域。
一股厚重到無法用真氣準確感應的能量撲面而來,充盈四周。
謝琅琊只覺肢體有些發沉,彎腰拍拍小狼拱起的脊背:“我去看看。”
他一面接近那片流光籠罩的區域,一面雙手負背,掌心凝聚法印。
“這是……”謝琅琊通身都被照亮,睜大了血瞳,有些驚愣地看着眼前的東西。
一方兩丈見方的珊瑚臺高高託舉着一個琉璃樽,樽中水光波盪。
水光包圍中,一顆圓潤的珠子通體剔透,光芒清澈,絲絲電光在其中流動,卻無一絲聲息。
到了這裡,水汽的潮溼感達到最高,一股凜然冷氣流動而來。
謝琅琊眉眼一凜,擡手摸了一把劍眉,竟然落下來些許細碎的霜花。
這冷氣凜冽的程度,能直接在真氣滿盈的他身上結了霜花?
“是這珠子……”謝琅琊看着那個足有圓盤大小的珠子,血瞳中映出清晰的輪廓:“這珠子好強的靈氣!”
他話音未落,充滿水汽的空間中突然一聲碎響,有什麼東西破風而來。
謝琅琊回神,眼神一凜,迅速轉向風聲的來向。
空氣中劃開一片飄渺水霧,一道白光直衝珊瑚臺而來。
以謝琅琊的速度,竟然都沒能趕上,身形剛一動,那白光就在眼前刺入了珊瑚臺。
“咔咔——”
謝琅琊後退一步,眼看着珊瑚臺向上裂開一道裂縫,到達琉璃樽底部,竟然憑空穿了進去。
“嘩啦啦——”
琉璃樽也裂開了,清水涌出裂縫,擊打開更大的縫隙,水聲嘩嘩不絕。
“這!”謝琅琊一步搶上,扶住要倒頭碎裂落下的琉璃樽,滿手浸溼了冰冷的水。
等等,這水……
一股熟悉的感覺猛地襲來,謝琅琊剛要發動真氣凝固裂縫,忽聽一聲咬牙切齒的嬌喝:“你還說你不會阻撓我!”
謝琅琊一轉頭,一道倩影化光而來,砰然撞上琉璃樽。
琉璃樽碎片四濺,裡面的清水全部炸成水花。
晶瑩剔透的珠子彷彿明月一般,上下浮游,猛地一彈,衝出水花。
謝琅琊發動身法,真氣生風,吹動衣衫獵獵作響,一把奪向那珠子。
嵌入珊瑚臺的那道白光倏然抽離,凌空飛來,疾速纏繞珠子,拉向反方向。
“嗯?!”謝琅琊手指一空,那珠子脫手而出。
比他的速度還快!
謝琅琊心中一沉,珠子所散發的靈氣太過凜冽,無法捱得太近,便翻身後旋落在地上。
對面白光也倏然落地,發出清銳風聲。
水汽捲成冷風,在冷寂的空間裡衝撞。
謝琅琊側眸看了一眼滿地碎片,收回血瞳,冷冷看着對面的倩影:“你的目標,就是這個珠子嗎?”
對面流光扯散,露出安子媚蒼白含怒的臉:“你的速度的確很快,但這東西是我的,憑我對它的控制,你再快也碰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