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城」分成前後兩城,前城爲市井,後城全部是「風滿樓」的範圍。
兩城中間以十三道真氣結界高築圍牆,森然隔開。
這真氣圍牆能量深厚,不僅是強力的隔離結界,而且其上有沈秋楓親自灌注的光明法印。
沈秋楓的「光明劍法」名揚大陸,其能量飽含純正的陽氣,與邪魔之氣凜然對立。
有了光明法印的加註,這片圍牆能擋一切魔氣。
如今「扶風大陸」形勢動盪,冥、魔兩界野心漸強,其勢力到處滲透。
而「追風城」憑藉這片真氣圍牆,一旦冥、魔兩界之人有所接觸,其身上特有的邪魔印記將會立刻被光明法印逼出,無處遁形。
在冥、魔兩界尚無法大規模對「扶風大陸」採取動作的當下,即使連悄然滲入的小動作,在「追風城」都無法進行。
憑藉這般徹底的隔絕手段,沈秋楓雖是立場中立,但在「扶風大陸」中大受尊敬,地位很高。
這些訊息都是霍霜君告訴謝琅琊的,那一夜謝琅琊眼看着那小子吃了滿滿十碟子的瓜子仁。
謝琅琊心裡存了心思,暗地裡跟小咕把目前的線索都梳理了一遍。
“第一,周青玄誣陷我是「玄蓮山莊」毀滅的兇手,我肯定招致整個「扶風大陸」的敵視,而溫人鳳下落不明,跟死無對證沒什麼兩樣。”謝琅琊坐在窗臺上,外面晴空萬里。
小咕趴在他的領子上:“即使他現身,那老傢伙的立場我們始終無法確定,難保不咬你一口。”
謝琅琊點點頭,看着下方熱熱鬧鬧的人流:“第二,沈秋楓有問題。聽起來像是跟什麼人暗地裡做着什麼交易,想來應該就是那個祭壇。”
小咕轉轉眼珠。
“以這個酒樓爲媒介,在秘密的祭壇裡進行祭祀。”謝琅琊回想起那天夜裡偷聽到的對話:“那個「血珊瑚」花瓶也有問題,在虛空連接的兩頭各有一個,絕不只是恰巧的裝飾品。”
小咕道:“存個心思。”
謝琅琊探頭望向那邊,在城中央的寬廣空地上,一片巨大的黃金臺高高壘起,四面旗幟招展。
“說起來沈秋楓反對冥、魔兩界的旗幟那麼鮮明,”他淡淡道:“築造的真氣圍牆,真是隔絕一切邪魔之氣。”
“的確下足了功夫。”小咕擡起眼珠:“看起來,就完全沒有疑問之處了是吧?”
謝琅琊心裡微微一動。
表面看起來,就完全沒有疑問之處了。
所以暗地裡若有動作,自然也很安全。
謝琅琊輕撫下巴,思緒忽被旁邊一陣呵欠聲打斷。
霍霜君一面拍着嘴巴,一面趴在窗臺上,聲音裡還含着呵欠的餘音:“「追風擂臺」搭好了啊。”
謝琅琊暫時收斂心神,抱起雙臂:“你終於捨得起來了。”
“「天仙醉」的後勁兒大,睡得真香。”霍霜君伸了伸懶腰,清亮的眸子眨了眨,清楚看到那邊的動作:“真是熱鬧,以前只是聽說過這個擂臺,看來有點意思。”
謝琅琊也放眼看去:“能得「朝鳳樓」的青眼,也不差啊。”
霍霜君眯了眯眼睛,咀嚼了一下這話:“感覺你不是在誇他們。”
“怎麼不是?”謝琅琊扭了扭脖子,看那邊人如蟻羣,越聚越多,熱鬧的氣氛已然升溫:“我這種無名小卒,對那般名門自然仰望的。”
他雙手按住窗臺,身子大半探出:“走吧,看樣子快開始了。”
霍霜君揉揉眼睛,也撐起身子來:“不吃飯?我都餓死了。”
謝琅琊一橫眼角:“那邊不是備着流水席嗎?”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碎,散成一片模糊霧影。
霍霜君側頭看了一眼窩在牀上的小狼,跟個毛團一樣臥在向陽處,一閃身形化光追上。
兩人飛上高空,化作白雲中兩道長虹。
“喂,”霍霜君半身化出光球,長長的暗紫色長髮只在尾端繫了個玉繩:“你的薩摩怎麼辦?”
“那一夜穿過虛空,對它的身體有些影響。”謝琅琊身形一轉,倒頭旋轉下衝:“讓它曬太陽睡半天。”
兩道光影飛速下落,落在人羣最先頭化形出來。
人羣聲浪如潮,你推我擠,跳腳探頭地看向擂臺。
兩個少年並肩而立,身形高挑,一擡眼就能將臺上景象看個差不離。
擂臺通體黃金,四角分別插有高聳旗柱,旗幟迎風招展。
謝琅琊眼角一掃:“「四聖獸」。”
旗幟上繡着象徵「扶風大陸」東西南北四個板塊的「四聖獸」,聯合起來,便是整個大陸的守護神。
擂臺背後,一座雲樓雲霧繞檐,上設華美漆案。雲臺高高伸出,俯瞰一切。
烈日當空,人浪一波波更加熱鬧。
“咚——”
一聲鼓聲穿雲破空,聲浪響遍四方。
人羣一陣興奮,紛紛看向隨着鼓聲迎風下落的光影。
一陣輕霧掠地掃開,落下一道嫋嫋倩影。
“這主持擂臺的姑娘,真是一次比一次漂亮!”
“嗐,「風滿樓」那種地方,能缺漂亮姑娘嘛!”
人羣中私語陣陣,謝琅琊聳聳肩膀,定神看向化形而出的倩影。
那女子華衫繡裙,環佩潔淨,高綰雲鬢宛如烏雲。
姿態雖是秀麗,但看去沒什麼靈力,應只是普通女子。
“「追風擂臺」廣攬英雄,諸位英才肯高看一眼,一直是「追風城」的榮幸。”女子落落大方,聲音雖是嬌俏,但洪亮傳遍四周:“今次擂臺,規矩與以往一樣。在擂臺中獲勝的英雄,將受「朝鳳樓」駕臨的前輩青眼另看,壯志指日得酬。”
女子一側身,身後雲樓上雲霞繚繞,蕩起一片祥光。
謝琅琊手搭額頭,才一眨眼的功夫,高聳的雲臺之上便現了人影。
兩道人影飄然落座,中間漆紅桌案上憑空浮現茶盅。
謝琅琊將感官放遠,打眼一看,是一男一女。
女的一臉嚴肅,年紀輕輕、姿色甚好,只是看上去清冷不近人。
而那男的,正是謝琅琊在城外所遇的抱走小男孩的那人。
霍霜君撞了撞謝琅琊的肩膀,用眼神示意那邊:“那男子是「風滿樓」的管家林世寧,整個府邸裡只有他哄得住沈秋楓那個纏人的弟弟。”
謝琅琊想起那個小男孩哭得發皺的小臉,頓時有點頭疼。
“那女的是「朝鳳樓」的甄如夢。”霍霜君嘖嘖兩聲:“從前我爹廣邀高朋相聚時,我見過她。”
“她在「朝鳳樓」中,”謝琅琊低聲道:“是什麼地位?”
“甄如夢修爲不差,好像是紫微公子很看重的手下。”霍霜君撓撓額角:“我也就知道這些。”
謝琅琊讚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多謝你,扶風小靈通。”
霍霜君給了他一拳頭。
此時,那主持擂臺的女子盈盈行禮,面向人羣:“此次擂臺的賽事,由「朝鳳樓」主人親自定下,與往年大有不同。各位要來比試的英雄,敬請聽好。”
紫微公子制定的?
謝琅琊揚起劍眉,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怪人,他倒是頗有些興趣。
女子一揮手,只聽一陣沉重之物刮擦地面的聲音,兩尊巨大的琉璃缸被推上擂臺。
那缸少說兩丈寬,隔着薄淨的琉璃透出清澈水光。
一股鮮香氣味撲面而來。
謝琅琊微微一凝血瞳,有極致清澈的能量感應,從兩個琉璃缸中傳來。
人羣私語嘰嘰喳喳,議論不停。
“這是「風暴北海」纔有的「觀音魚」,其肉質鮮美,飽含能量精華,是修煉者上好的補品。”女子笑道:“這兩個琉璃缸中,滿滿全是「觀音魚」爲輔料做成的烏龍麪。”
謝琅琊眉角微微一鬆。
烏龍麪?
這什麼鬼?
“今次擂臺所賽爲雙人制。”女子展開一片「流光書信」,念讀其上內容:“一人吃烏龍麪,另一人奪取明珠。”
她一閃身,亮出身後一根高聳入雲的旗柱,一點微光隱約透過雲影。
“琉璃缸中的「觀音魚」和烏龍麪,必須全部吃光,不能有剩。”女子道:“全部吃光後,明珠在哪一方手中,便爲獲勝。”
人羣已經抓狂了,議論聲更響。
“這算什麼比賽?”
“是啊,那個什麼紫微公子真是個怪人!”
謝琅琊與霍霜君對視一眼,彼此眼中一片“這什麼玩意”的神色。
人羣議論正歡,一個迴音沉厚的女聲突然穿空而來:“聽着。”
一聲威懾沉沉的詞語,人們紛紛閉嘴,驚訝地看向雲樓。
謝琅琊耳聽那聲音中含有深厚力道,擡起血瞳,隔空望去。
叮的一聲,他的目光隔空撞上一雙眼睛,彷彿無形之中炸開電火。
“「觀音魚」能量不凡,一次食用這般大量,對食用者經脈的承受力大有要求,不光只是飽了食慾。”說話的人正是甄如夢,她的冷肅與她的年齡不甚相符,但威懾深深:“此次擂臺考驗經脈承受力、速度以及配合程度,而搶奪明珠自然考驗修爲高低。”
謝琅琊心中暗道有理。
人羣也紛紛減了議論,四處都有點頭的。
“若有人承受不住「觀音魚」短時間的靈力填充,隨時可以叫停。”甄如夢冷冷道:“一人叫停,另一方即使奪取明珠勝了,也不算。”
霍霜君輕撫下巴:“乍一聽是個奇怪的遊戲,但其實條件很苛刻。”
謝琅琊掃了一眼那巨大的琉璃缸,且不說靈力不靈力的,這麼滿滿一缸的烏龍麪全部吃光,單是腹胃肯定就爆了。
那紫微公子真是個妙人,腦洞甚大。
甄如夢隔空示意了一下,主持擂臺的女子便轉身道:“「追風擂臺」現在開始,諸位好漢有上臺者,莫要錯過!”
又是一陣響亮鼓聲,烈日更濃,氣氛更熱。
人羣一片涌動,歡呼起鬨不止,早有人爭先恐後上去了。
謝琅琊輕側肩膀,輕巧躲開身周左擁右擠的人羣。
霍霜君一直在凝思,忽然眼光一亮,彷彿見了魚的貓兒:“喂,這樣。”
他攬住謝琅琊肩膀:“我去吃,你去搶。”
謝琅琊看了他一眼:“真簡潔。”
“那「觀音魚」可是好東西,補足靈力十分有效。”霍霜君搓了搓手:“而且當真好吃,單是清水一煮就是美味了。”
謝琅琊看他一副討魚的貓兒般的純朗模樣,不由笑了:“正好霍少俠餓着肚子呢,是吧?”
“你放心,這一缸烏龍麪我一定吃得乾乾淨淨。”霍霜君瞟了一眼高聳的旗柱,此時耳邊鼓聲一震,第一撥上臺的人已然開始比賽了:“我想你搶東西沒問題,但是一定要快啊,這麼吃的話也夠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