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月色灑在祭星殿方正的院落中,重疊的樓閣環繞中一身黑袍外加黑紗蒙面的鄒先生正立於五尺見方的檀香木朱漆八角桌前,在桌面正中間如同三足鼎立般放了三支紅燭。燭光點點中,星魂拉着紅衣如火的月澈並立站在桌子右側不遠處,婉雲和霜降則是守在二人兩邊。
正值盛夏,院落除了他們五人再無任何侍衛在場,周遭安靜的卻沒有一絲聲響,似乎所有蟲獸都隱去了行跡,一抹蝶影不經意劃過夜色,悄然落於樹梢之間。
覺察時機已到,鄒先生掐算片刻便衝着月澈微微點頭,月澈會意便走過去對着她道了一聲,“有勞鄒先生。”之後安穩坐在八角桌前的蒲團之上,興奮之餘略帶緊張的閉上眼睛。
這時,鄒先生不緊不慢從袖中逃出一枚黃色荷包,其上的金色細線隱約透着紫色光芒。她將荷包空中一拋,正落入三支紅燭之上,荷包瞬時燃燒產生的耀眼火光中絲絲縷縷紫色溢出,她暗暗念動咒語,催動玉靈凝集,待斷續的紫色融爲一團時,猛的落入月澈眉心之處,月澈如同收到刺激般猛的坐直身子,眉頭緊皺。
鄒先生正欲走進幫她穩住玉靈,不想一道彩色絢爛一閃而過,月澈只覺得背部重重一擊,吃痛叫了一聲,隨之失去知覺。
看着月澈昏倒在地,星魂一驚,只見紫色玉靈已經被逼出月澈體外,正被鄒先生收於掌心。那道彩色身影正欲來奪,星魂迅速上前攔住,憤憤道,“蝶姬……”
話未說完,只見一道白綾破空襲來直奔向自己,星魂迅速凝聚內力暗暗使出星魂術,不想大傷剛癒合,內息剛一運行便有些錯亂,他迅速調整下運用御風術躲避,不料卻被白綾緊緊縛住身體,他只能被迫暗暗催動星魂術試圖掙扎。
一手緊緊執住白綾的一端,蝶姬眉頭微皺,從白綾上傳來的力道讓她緩緩一眨眼睛,那本來平靜的眸中閃出絲絲魅惑,慢慢收緊白綾,看着另一端慢慢放棄掙扎的玄衣少年,她不經意間勾起一絲微笑。
在一旁的婉雲和霜降剛要上前,卻被鄒先生攔下,她仔細看着綵衣女子的招數,沙啞的聲音道,“上去只是送死,靜觀其變!”
此時的星魂全然停止了掙扎,只是滿眼茫然的看着蝶姬,彷彿在他眼中只能容下一個人。
蝶姬右手一抖,白綾盡收袖中,看着星魂表情呆滯的如同人偶一般,她走進幾分,目光變得深沉,“你受傷了?”
“是。”星魂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與往昔相比少了一份清冷。
“被誰所傷!”蝶姬只覺得一絲憤恨慢慢爬上心頭。
“英馳。”
“玄日刃嗎?”蝶姬絲絲怒意盡顯臉上,當時在洛神祠就不該留情!
“是。”
“你喜歡月澈?”
“是。”星魂此時的言語如同一個溫順簡單的少年,絲毫沒有平日的威嚴。
“那月惜呢?”
星魂不語,彷彿不知從何說起,亦或是思維受制於人之後讓他無法深入思考。
蝶姬心頭微微一顫,繼續追問,“月惜呢?”
星魂眉頭微微皺起又恢復平靜,緩緩道,“不關我事。”
“你我之約,月澈和月惜擇其一,難道你要毀約?”
“月惜要救,但也要保護月澈!”星魂目光隱藏着奮然,似乎正在矛盾中無法自拔。
星魂居然爲了一個女子要有違血約?蝶姬愣了愣,目光轉向地上昏厥過去的女子,手指微動,不覺然眸中閃過一絲殺氣,冷冷的語氣道,“殺了她!”
星魂沒有
絲毫猶豫,身體機械般擡步移向地上的月澈,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此時,霜降一聲疾呼,“不要啊,星魂大人!”說完她衝過去試圖阻攔,不想星魂只是微微側視,掌中猛然一記流光將她重重排開一旁。繼續前行到月澈身旁,左手微擡,真氣慢慢凝聚,星魂術已緩慢成型……
蝶姬冷眼看着眼前一幕,彷彿只是在看一場獵物的廝殺。猛然一道寒芒自臉龐閃過,蝶姬只覺得身後一陣寒意,如此快的速度?她下意識的回頭,風殘影!此時,那道寒芒就是從掠影劍散發而出。蝶姬剛要開口,只覺得一道難以抵擋的勁風猛的襲向自己,她來不及回頭已經被那道勁風直擊胸口,不覺然一縷殷紅自嘴角滑出。蝶姬扶着胸口回頭,見星魂正滿臉殺氣看着這邊,自己稍稍放鬆,他居然逃出了幻術,真是低估了他!蝶姬來不及喘息只覺得身後的寒意又近了一分。
“流影呢?”風殘影語氣略顯焦急。
蝶姬拭去血痕,“拿不到玉靈,流影她不出三日便會魂飛魄散!”
“玉靈又在何處?”風殘影手中的掠影劍絲毫沒有鬆懈。
“就在那裡!”蝶姬冷冷看着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目光落在她袖口的右半邊太極圖式之時表情開始凝重,這個圖案爲何有些眼熟?
“憑什麼讓我相信你?”風殘影有了一絲疑慮。
“若是傷了我,非但救不迴流影,你的主人也不會放過你!更何況……”蝶姬站直身子,衝着劍鋒又逼近一分,“你根本傷不了我!”
風殘影一愣,竟被她逼得後退了一步,向來知曉她幻術的厲害,他迅速避開她的雙眸,語氣中多了一份決絕,“十年前,我們有約在先。福月客棧再見之時,是你爽約在前!現在我替你取回玉靈,你定要還我流影!否則,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要夷平鍾靈毓秀宮!”
“再加一條!”蝶姬雙眼看着地上的月澈,“殺了她!”
“爲何?”風殘影不由蹙眉,十年前她以救活流影爲條件安排自己暗中在月宮保護公主並聽候差遣,現在爲何要殺她?
“十年之約,你一直錯了!”蝶姬對上他疑惑的眸子說道,“我真正讓你保護的人是月惜!而你卻一直在月澈身邊!現在月惜已經……”蝶姬欲言又止,眸中閃過一絲心痛隨即恢復了平靜,“時間不多了,流影現在急需玉靈,速戰速決吧!”說完她輕輕一躍,衣袂飄飄的靜靜矗立枝頭,似乎下面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風殘影此時心裡疑惑更大,但知道時間不多了,他立刻收了收神,目光掠過不遠處的星魂,以及地上的月澈。這才又認真轉向另一邊黑袍加身的鄒先生,十年來如同謎一樣未曾顯露於人前,自己更是從未看到她的真面目,此刻玉靈正在她手中,時間緊迫,先搶到玉靈爲上,他握緊掠影劍正欲出招。
多日不見,霜降見到他本是喜出望外,卻不想他竟然與他們爲敵,心裡一急上前道,“你是澈月閣的人啊!爲何要受她驅使?”
風殘影並未理會,只是慢慢揚起劍鋒。霜降正要上前,被鄒先生拉住,那沙啞的聲音說道,“照顧好公主。”說完把她往星魂身邊一推,自己上前一步迎上那閃着寒芒的劍鋒。
風殘影認真看着對手唯一露出的眸子,第一次對視如此幽深的眸子,寒意慢慢升騰,沒多想他立刻飛劍過去,對手只是敏捷一閃,並未出招。
風殘影立即反身回刺,又被她輕鬆閃過,他稍稍謹慎起來,飛身追上在空中連連挽出三朵劍花,那三朵劍花如同煙花般慢慢擴大並飛速襲向那道黑影將其包圍其中。
眼看劍氣在四周慢慢逼近,鄒先生這才左右手平舉擡起,小聲念道,“水覆火,火滅金!”她周身立刻一道耀眼火光將三個劍花齊齊攻破。
風殘影一愣,不能浪費時間了,他迅速右手持劍,左手一捋,一抹血光漫上掠影劍,捕風捉影陣!剎那間幻化萬千劍影穿梭空中,在他的指揮下齊齊攻向那道黑袍。
星魂剛要出手相助,胸前又在隱隱作痛,猛然想到這個鄒先生到底是何來頭還未知,現在正好讓他們一探虛實,念及此處,他壓下咒印只是擡頭看着枝頭的蝶姬,發現她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心裡不免起了一絲疑惑。
面對萬千劍影猶如颶風般呼嘯而至,鄒先生眸子依然幽深淡定,沒有一絲波瀾,她足尖輕點,身形在空中一滯,雙手展開,口中輕念,“相剋相生,五行齊出!”瞬間,層層流動的氣息團團上升如同結界般將那來勢洶洶的萬千利刃擋在外面,她一聲大喝,“滅!”話音剛落那涌動的氣息猛然帶着所有利刃齊齊反攻向風殘影。
風殘影不由大驚,瞬速收回掠影劍,縱身一躍躲開那致命一擊,身後的那張八角桌子立刻擊得粉碎。好像被激怒了,他深吸一口氣,雙手舉起掠影劍拋擲空中,劍身氤氳而生的劍氣立刻形成一道巨大的紅色劍影,他一揮手,巨大的紅色劍影遮天蔽日般飛速襲來,欲將鄒先生席捲其中。
鄒先生眸中劃過一絲驚訝,猛然擡步疾行,身形一晃已然到了紅色劍影之外。
蝶姬將一切看在眼中,心裡着實一驚,這樣的步法!倒是有幾分像崇魔拂仙島之上的那個糟老頭子,還有那衣袖處的太極圖式,難道他們有什麼內情?不容她多想,那黑袍女子已經身形一恍惚來到風殘影身邊,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他四周快速移動。蝶姬意識到不妙,迅速擡手,射出的白綾直指黑色長袍。
鄒先生一愣,忙閃開那道白綾,卻被風殘影抓住時機一掌擊中後背,她猝不及防,白綾如同探囊取物般從她身上卷出玉靈。星魂上前阻攔,風殘影再次回身一躍,掠影緊握在手,與星魂廝打起來。
白綾回收,蝶姬手持玉靈,居高臨下的看着跌落地上的那身黑袍,黑色的面紗上血跡斑斑,看來受那一掌着實不輕。又望着風殘影和星魂過招,她淡淡道,“別忘了殺了她!”言罷直接身形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星魂見狀一陣憤恨,拼盡全力將內力凝聚,星魂術第二層衝破夜色急速襲向風殘影,他迅速舉劍來擋,卻不想那力度實在是太強大使得他騰空而起重重落於地面。此時鄒先生已然起身,想要擒住他易如反掌。
霜降看着落在自己身旁的掠影劍,又看着不遠處倒地的殘影,此時他氣喘吁吁,咳出的鮮血灑在衣襟之上,此刻他必是無力反擊。她猛然起身,挑起掠影劍衝過去劍鋒直指刺向他。
風殘影一驚,猛然躍起,一招之內就已把掠影劍奪在手中並緊緊橫在霜降脖頸之間。
霜降艱難的掙扎了一下便再也無法逃脫,趁着二人猶豫期間,風殘影猛然一掌將霜降推過去,緊緊抓着掠影劍縱身躍了出去。
鄒先生穩住霜降身形,一直在躲在樹身後面的婉雲這才跑出來扶住站不穩身子的霜降,星魂只是意味深長的盯着霜降,“你很聰明,但是卻不如她聰明……”
婉雲驚訝的看着星魂,他怎麼會誇自己聰明呢?霜降知道他已經識破自己的計謀,故意低着頭喘息着不說話。
鄒先生上前爲月澈把脈,“只是一點輕傷。”
星魂淡淡的眼光掃過她們,抱起月澈進了屋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