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榮錦走進了鐵門,二個嬤嬤立刻上前關門上鎖。安一欣忍了忍,仍覺得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到底是又踏前幾步,站到了鐵門跟前。
“林安伯伯被你的暗衛安槐一箭穿心當場射死,林青山受了四處重傷血盡而亡。他們的屍體都埋在仁德軍城,希望你記住他們,****夜夜記住他們。”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緩緩說完,又仔細聽了聽,鐵門內陸榮錦沒有出聲。
“林青山?和你親-嘴的那個男人?”安易潔卻抹着眼淚擡起頭來,驚訝的問道。
安一欣垂垂眼,沒心思搭理她。
這位千金小姐不但腦細胞不足,還從來不往正地上用。
“娘,你的暗衛爲什麼要殺他?”安易潔衝着鐵門大叫。
鐵門內陸榮錦依舊沒有作聲。
沈玉笑了笑,“當然是因爲要干擾軍務了。”
安易潔沒有聽懂他的諷刺,又轉頭看向他。
“安小姐,蝨癬並不致命,但你娘爲了瞞住她得病的事,開始說的是有丫鬟得了這個病。當然現在是瞞不住了,只是不知道你這半年多有沒有奇怪,那個得病的丫鬟呢?”沈玉笑着問。
“含蘭姐姐被娘送回家去了,她……”安易潔說到這裡,猛的頓住了口。
她記得很清楚,剛比完武不久娘就告訴易靜含蘭姐姐得了病,被送回家養病去了。如果是娘得的這個病,那麼含蘭姐姐……她看看沈玉,又看看鐵門,最後看向李嬤嬤。
“小姐,你娘這樣做都是爲了你和你弟弟。”李嬤嬤說道。
安一欣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什麼邏輯,好象只要當了娘,哪怕是殺了人,只要說一句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就可以洗去血腥?
這一次安易潔好象是分清了是非。她猶豫了一下,正要說話,鐵門內傳來了陸榮錦的聲音,“易潔,乖,你回去吧,回去告訴你爹和你弟弟,我有老夫人庇護,一切都好,不用掛念着。”
一聽這話,安易潔頓時又落下淚來,她向前走了幾步,摸着鐵門叫了一聲‘娘’。
陸榮錦再跋扈再草菅人命,對安守和倒是真心。他們二個不象自己,還以爲淨心院是個院子,關在這裡只是囚禁,他們是知道這裡的衣食條件的。
安守和連爭都沒爭一下就答應把她關在這裡也就算了,今天都沒有來送一送。夫妻情份薄成這樣,她居然還怕他擔心?安一欣想到這裡,又轉念想想自己的娘,渣爹十多年隻言片語都沒有,娘孤身一人拉扯自己長大,居然也沒有一句怨言。
不得不說,渣爹的魅力還真是大。
“易潔乖,回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鐵門內陸榮錦的聲音顫抖,終於帶上了哭音。
李嬤嬤上前去拉安易潔,“易潔小姐,聽小姐的話,咱們回去吧。”
安易潔猛的甩開了她的手,嬌嫩的小手拍打着鐵門,一聲一聲叫着‘娘’,大哭了起來。
安一欣低頭看了沈玉一眼,二人轉身往回走。
他們剛走出幾步,安易潔的哭聲突然停了下來。安一欣一回頭,就見安易潔追了上來,見她回頭愣了愣,她的手絹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就伸手抹了一把淚,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神色端莊的曲膝行了一禮。
安一欣看着她,沒有說話。
“以前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禮道歉。我娘現在已經病成這個樣子了……”
“蝨癬並不致命。”安一欣打斷她,淡淡的說。而且看陸榮錦那一臉潰爛,顯然剛開始是忍不住癢亂撓來着,但剛纔這麼半天她都沒有再撓一下,不想在自己面前丟人是一方面,估計病久了忍耐力也見長了。她在心裡說。
當然也可能是病成這樣了依舊愛美,怕再多撓出幾個潰爛來才能強忍住了。
“我娘……我娘……我……”安易潔囁嚅着,擡眼看向安一欣。
她生得纖眉秀目,雖然哭得滿臉淚痕,雙目紅腫,但看上去倒也不覺得髒亂,反而有點楚楚可憐。
“我想借那枚小印用用。”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說。
安一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安易潔愣了愣,“你笑什麼?”
“我笑你的膝蓋好值錢。”安一欣笑着說,“就這麼曲了曲,就想借大將軍的小印了。”
安易潔的臉騰的一紅,不過並沒有罵,而是望着安一欣的眼睛,緩緩曲膝就要往下跪。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借給你的。”安一欣也望着她的眼睛,平靜的說。
安易潔緩緩的又站直了身體。
安一欣看着她,雖然她對安守和完全沒有父女之情,可是安易潔並不壞,她只是被嬌生慣養,真的以爲自己高高在上罷了。安一欣想到這裡,也懶得再說什麼,牽起沈玉的手,轉身繼續走。
安易潔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李嬤嬤上前拉她,“易潔小姐,咱們走吧。”她輕聲勸哄着說。
安易潔又愣了片刻,才猛的提起裙子向前跑。
李嬤嬤嚇了一跳,忙伸手抓住她,“小姐你去哪?”
“我去找雲婉姐姐,她病了好幾年的蝨癬全好了,我再去問問她,先想辦法治好孃的病再說。”安易潔大聲說。
李嬤嬤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手。
她們這二句話說得聲音很大,安一欣走在前面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暗想,安易潔其實不笨,她只是被陸榮錦養得太嬌貴了。現在失去母親的保護,她還有可能長大,做一個懂事的人。
安易潔和李嬤嬤超過他們,跑遠了。
沈玉和安一欣默默走了一段。沈玉見安一欣低着頭,一副鬱悶難消的樣子,知道她想起林青山心裡難過,就笑道:“咱們有大半年沒有逛過街了,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安一欣當然知道沈玉是在想辦法哄自己開心,他一個小孩子能這麼體貼,安一欣不想拂了他的心意,就笑着點了點頭。“那咱們先去校場看看,把趙財神帶上給咱們付賬。”
沈玉笑着看了她一眼,昨晚你弄了一桌好菜,就哄住了大師兄,敢見他了?
安一欣和沈玉最是默契,立刻讀懂了這個眼神,不由得莞爾,“你大師兄就是一個吃貨,只要手裡有肉有菜有糖,我就從來沒有怕過他過。”
沈玉笑了起來。這倒是實話,不過你就不怕大師兄傷心麼?他繼續用目光問。
安一欣眼眸一閃,裝作沒有看懂。
沈玉在心裡輕輕‘哼’了一聲,小爺我就是年歲太小,吃了大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