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三夫人要讓陸雲婉頂替自己的親閨女嫁給王公子,安一欣一刻也沒有耽擱,連忙叫上沈玉,去給陸雲婉報信。
想到陸雲婉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是又生氣又着急,安一欣還特意抱上了小雪。
陸雲婉十分喜歡小雪。安一欣還記得第一次去她的小院時,小雪主動跳到了陸雲婉的懷裡,讓飽受嫌棄的陸雲婉受寵若驚,從此對這隻小貓愛憐不已。所以安一欣已經打算好,一會告訴陸雲婉這個消息前,先把小雪塞進她的懷裡,讓小雪軟綿綿的對着她叫上幾聲。有小雪在她懷裡賣萌,也許壞消息的衝擊能緩和一些。
小院依舊大門緊閉。安一欣擡手敲門,隔了好半晌才傳來陸嬤嬤粗聲大氣地聲音,“送水就送水,放在門外就是了,作死啊敲什麼門!”
安一欣剛要答話,沈玉已經朗聲開口,“我是沈玉,貴客來了,快開門。”
安一欣就聽見門內陸嬤嬤嘟嘟囔囔了半天,但沈玉說自己是貴客,他也確實真是貴客。陸嬤嬤不敢違抗,還是不情不願地走過來打開了門。
沈玉白了她一眼,見陸雲婉、雨菱主僕已經迎了上來,就沒有再理會陸嬤嬤,藉着冬日的暖陽,打量起陸雲婉來。
“氣色很好,看你走路的樣子也很輕快。”沈玉板着肉嘟嘟的小胖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陸雲婉知道沈玉做大夫時最認真,嫣然笑了笑,“腿上的那個潰爛已經快全好了,走路沒有問題。這些日子也沒有發現別的潰爛,每天藥浴之後,再也不會癢得撓心撓肺一般,天天一覺睡到天明,當然也氣色也好。”
“快全好了嗎?讓我看看。”沈玉說着,伸手就拎陸雲婉的裙子。
“天冷了,進屋看吧,別凍着雲婉小姐。”安一欣有心,立刻說道。看這主僕二人見到沈玉和自己來這麼真心歡喜的樣子,她們果然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沈玉小鬼靈精一個,立刻明白了安一欣的意思,轉身對着張口欲攔的陸嬤嬤喝斥道:“我要專心看病,你去前面的花圃裡站着,不許呆在院子裡。”
陸嬤嬤被一個小孩子喝斥,一張老臉脹得通紅,但被沈玉目光灼灼地盯着,到底不敢違抗,嘟囔着退了出去。
沈玉親手關上了院門。
“咱們去屋裡說話。”安一欣立刻說。
四人進了正房,安一欣關上屋門。陸雲婉還沒看出安一欣是有話要說,忙着脫鞋脫襪,又解開纏在小腿上的白布,露出那塊蝨癬給沈玉看。
原本桔子大小,幾乎深可見骨的潰爛好了很多,只剩下一個龍眼大小的淺坑,沒有膿血,也不再是原來的黑紫色,粉紅色的嫩肉軟軟的,看上去只要再長些日子就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還真是好多了。”沈玉驚喜地說,“現在一點也不癢了嗎?”
“一點也不癢了。”陸雲婉笑着說。
“而且也不臭了。”安一欣也湊過去,一邊看一邊說道。
她清楚地記得當初第一眼看到這個潰爛時的情形。隨着裙襬撩起,那種腐爛的惡臭撲鼻而來,沈玉當時只顧着查看情況沒有閃躲,而自己可是完全顧不上陸雲婉和雨菱的感想,立刻就退後了一步,否則感覺稍一耽擱,就真的會吐出來。
“沒有膿血,當然不臭了。”陸雲婉笑着說。
“我和小姐天天看着,覺得這一次的潰爛收口和以前都不一樣。雖然新肉長得慢,卻是一點點的往裡收,而以前總是翻來覆去爛了又爛,到最後收口時都會留下好大的疤痕。”雨菱說着,還怕沈玉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反正沈玉纔剛五歲,也不用忌諱什麼,不等陸雲婉說話,就把她的裙子又往上撩起了一大截,露出大腿來。
修長的大腿上赫然有一大片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疤痕還連在了一起,所有疤痕都是紫黑色的,而且凹凸不平,看上去十分猙獰醜惡。
“這一片都是小姐最早發病時留下的。”雨菱說。
安一欣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得想到了陸榮錦那張高傲威嚴的臉。
沈玉伸出小手,在疤痕上仔細摸了摸。
“現在還癢不癢?”
“不癢,什麼感覺都沒有。就算用力掐都不會覺得疼。”陸雲婉說。
聽陸雲婉這麼說,沈玉立刻捏起指尖,用力掐了下去。
醜陋的疤痕皺了起來,陸雲婉卻露出感激之色。留下這片疤痕時她還不滿十二歲。三夫人顧忌顏面,給她請了御醫診治。也不知是御醫看出三夫人只是爲了敷衍面子,還是真嫌惡這病,那時疤痕還會癢,自己求御醫檢查,御醫卻只是皺着眉頭看了一眼,不管自己怎麼懇求,都沒有碰觸一下。而沈玉卻是一聽自己說疤痕沒有感覺,就毫無顧忌地用力掐了下去。
“疤痕太厚,時間太久,我覺得是從裡到外整壞的皮肉都壞死了,感覺這些潰爛在當初並不是真正的癒合,而是……怎麼說呢,就是爛得久了,就硬生生的長在一起了。”沈玉又掐又按,折騰了半天才無奈地說。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陸雲婉,還是決定狠下心實話實說,“這些疤痕沒有危害,但要想去除,唯一的辦法就是全部挖掉重新再長,否則泡多少藥浴也沒有用。不過這麼一大片,要挖得很深,會很疼,我覺得難看一點就難看一眼吧,別折騰了。”
陸雲婉神色黯然,卻立刻點了點頭。
雨菱也是黯然,卻勉強笑了笑,“沈公子,我給你看這些疤痕是想說這一次的潰爛癒合和以前不一樣。”她說着,又指了指那個粉紅色的小坑,“你看這個,它以前也是桔子大小,和那些舊疤一樣,現在這麼小了,顏色也不黑,看上去好象不會再留下疤痕似的?”
“這個確實不會再留下疤痕了。”沈玉確認說。
“那麼是不是說以後再有潰爛,也不會有疤痕了?”陸雲婉連忙問道,滿臉期盼,一掃剛纔的黯然。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就算是有衣服遮蓋,也不希望有這麼難看的疤痕。
“只要你好好藥浴,就不會再有潰爛了。”安一欣不等沈玉開口,就笑着說。
陸雲婉聽安一欣說以後都不會再有潰爛,雖然並不相信,卻還是嫣然一笑,衝着安一欣點了點頭,“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