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阿婆說着話兒又問許氏:“可讓人去找老大了?他秦叔來了,趕緊讓他回來。”
這些許的小事兒自然不用俞阿婆提點的,許氏忙笑道:“已是讓人去找了。”
俞阿婆滿意地點了點頭,秦老孃和秦老爹卻已是被她嚇傻了。
饒是秦老孃深知自家這個老姐妹的性格很有些風風火火的,也不禁被她的雷厲風行嚇得話都說不利落了:“現在,現在就去府裡?我們兩個?”
“可不就是現在麼!”俞阿婆不以爲然地道,說着又打量起了自己的衣裳鞋襪,見不曾失禮,又去看秦老孃的衣着,見她一身的風塵,忙推着她去換自己的衣裳,更是直言不諱地道:“府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若是從門房遞進去,什麼時候才能到遞到主子跟前?說不得這白芹菜早就放爛了,還不如咱們自己想法子的!”
秦老孃是從方家出來的,自然知道府裡的規矩。尤其還是入口的吃食,自是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遞到主子跟前去的,不知道要過多少關卡的。
只是秦老孃這趟過來,本意是想讓俞阿婆方良給他們出出主意的,卻沒想到俞阿婆直接就要領她進府,自是唬了一大跳。
可轉過頭說,不得不說俞阿婆說的話也有道理。她心裡也明白,若是能想辦法遞進去,一切自然好說。如若遞不進去,即便想了千條路,也不過是回頭路罷了。與其困坐圍城,還不如放手搏一搏。
秦老爹也沒想到俞阿婆會這樣果決,可這確實是眼下最好最直接的法子了。何況他心裡清楚,親家母一家子幾輩子都圍着方家轉,乾的就是揣摩人心的事兒。既然開了這個口,想來也是有能成事兒的把握的。
這樣想着,秦老爹已是起身作揖,向俞阿婆道謝,倒把俞阿婆唬了一大跳,側身避開,又打心裡歡喜了起來。
秦老孃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可她心裡還有一重擔憂:“這已是大年下的,府裡必是忙的不可開交的。何況又是這個辰光了,我們就這樣去,合適嗎?”
俞阿婆見她鬆了口,也是鬆了一口氣,就道:“有什麼不合適的,大年下的太太少奶奶們本就忙得千頭萬緒的,多咱們一樁也不算什麼的。”
秦老孃一時無言,也意識到自己或許真是出府太久了,很多事兒已是鬧不明白了,索性也就不問了,且聽俞阿婆的就是。
不過待她換了衣裳出來,倒是沒有跟着俞阿婆直接出門,而是又分揀起了白芹菜來:“本就是給你送來的,這一籃子給你留着。”
俞阿婆原先見秦老孃揀了兩把芹菜也沒有客套,可見她要將一整籃子都留給自己,忙攔了她:“我要這麼多白芹菜做什麼,拿個兩把嚐個鮮兒就行了。”
這事兒秦老孃自是不會聽她的,管她好說歹說,卻是說什麼都要把那籃白芹菜留下來的。
又有秦老爹在一旁幫腔,俞阿婆無法,只好提醒秦老孃:“要不要再數數把數,可別犯了忌諱。”
秦老孃卻是早在家中的時候就已經留心過了,兩籃子俱是各十八把的芹菜。俞阿婆聽了,才滿意地點了頭,也不耐煩等方良回家,提着籃子領着秦老孃就直奔方家府邸的後門。
俞阿婆雖說自打成親後爲着避諱,就再未曾進府當差了。可到底孃家、夫家、親家,盤根錯節數不盡的親朋故舊都是方家的世僕,雖然出息的不是很多,可不管走到哪也都有能說得上話的人的。
後門上的小廝二門上的婆子,都是熟人,一路暢通無阻。不過內院就不是她們這樣沒有差事的人可以隨意走動的了,袖了銀子請二門上一位相熟的媽媽幫忙去請主持中饋的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袁媽媽。
那頭上簪着兩朵通草花的媽媽看了眼二人提在手裡的籃子,笑着自去了。
秦老孃暗暗看在眼裡,同俞阿婆一道由另一個媽媽領着進了二門旁的一間小茶房暫避寒風,坐下烤火吃茶。卻不敢多喝,稍稍潤了潤脣,就與那媽媽寒暄了起來。
等了約莫兩刻鐘的工夫,就見一位穿着綠色潞綢比甲,梳着圓髻,簪着鑲寶石簪子的媽媽走了過來,身後跟着的就是那位頭上簪着通草花的媽媽。
秦老孃知道這肯定就是俞阿婆說的袁媽媽了,忙站了起來,就見拿袁媽媽腰板筆直,神色整肅。看到俞阿婆,臉上方露出兩分親切中透着兩分矜持的笑意來。
俞阿婆卻是笑意更深,喜氣洋洋地迎上去問好,寒暄了兩句又將秦老孃引薦與她:“也是我們家出去的老姐妹們了,夫家姓秦,是我的親家……”,又向秦老孃介紹這位媽媽:“是大太太身邊體己的管事媽媽,夫家姓袁。”
說着話兒就直接道明瞭來意:“……上回我那進府受了老夫人重賞的乾女兒,就是我這老姐妹的三兒媳……這不,老夫人太太們的恩典一直記在心上呢,只是莊戶人家,沒什麼好東西,倒是家裡剛種出了時鮮的白芹菜來,這是特地進上來孝敬的頭一起掐的尖兒,天沒亮就往城裡趕了……原想着從門房進上去就回去的,可我想着既是來了,怎麼着也得給太太問個安纔是。只是這會子大年下的,太太主持中饋夙興夜寐積日操勞,我們這些人如何還能再給太太添亂的……想來想去,想着老姐姐是太太身邊的體己人,我也只得厚着臉皮煩請老姐姐先過過目了。”
說着也不待人說話,直接就掀開了蓋在提籃上的棉布。俞阿婆自己就是深有體會的,說一千道一萬,興許都沒有這麼一把白芹菜來的直接的。
那位袁媽媽從頭到尾笑盈盈的,聽了俞阿婆的話,又含笑溫聲向秦老孃道“辛苦”、“受累”。可到底除了在心底掂量着秦老孃的成色外,對那什麼掐的尖兒的白芹菜並沒有多大的反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