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心中疑慮未定,便聽凌煙讚道:“今日之宴席,竟如此美味。可見姨母費心了。”
“是啊是啊!寧府果然不同凡響,不僅寧將軍是當世英雄,就連府中廚師也是如此能幹。”
“夫人真是好福氣,羨煞我等了。”
衆夫人紛紛稱讚,寧夫人得了面子也高興。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只等宴席結束再好好問問。
凌煙卻另有心思,指點着那孔雀開屏,道:“這廚子不僅手藝好,心思也極爲精巧,該賞。”
說完,見衆人點頭,凌煙便有些得意,道:“問問是哪個做的,傳了來,本郡主有賞。”
不過是爲了在衆人面前彰顯自己宅心仁厚、出手大方。
寧夫人心中八分確定是雲葉做的,雖心中不喜雲葉,卻也想見見是何等人物。
等雲葉到了,衆人都是一愣。
見雲葉眉眼妍麗、五官竟長得極美!舉止落落大方、神情不卑不亢、施禮有板有眼,聲音也清脆。
“雲葉見過郡主、各位夫人。”
來時路上,丫鬟已經說了“是夫人傳喚,武安侯府的郡主要賞。。。。。。”
凌煙立即誇獎道:“咦,竟是這麼一位美人嗎?”
雲葉擡眼望去,只見一個桃腮杏眼、十五六歲的少女,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便知道必是凌府郡主凌煙了。
她身邊坐着的中年婦女約四十歲,華服盛裝、表情不虞,眉眼間跟寧寒隱隱相似,不消說,定是寧夫人了。
寧夫人心中雖不喜,到底也不能說什麼難聽的。
到底此時雲葉算是寧府的人,又是過來領賞的,只得擺出主子的派頭,表情淡淡的,“好好做,自然有你的賞。”
雲葉自然覺出來寧夫人的不喜,“謝夫人。”
凌煙示意身邊的丫鬟,“賞銀五兩。”
雲葉又說了句“謝郡主”便要轉身,“慢着。”凌煙突然開口給攔住了。
“姨母,她是府上的廚子?”
“這個不算是。”
“哦?那是從哪個酒樓裡請來的?”凌煙道:“後日凌府正宴,可否請她幫廚?”
寧夫人說的便有些艱難,“是。。。。。。從永安城請來的。至於幫廚。。。。。。”
雲葉淡笑:“郡主,幫廚之事,雲葉恐不能應。”
“多多給些銀兩也就是了,回去也是做廚師,在凌府也是做廚師,有何不同?”
說着,凌煙便有些得意,“凌府一日的賞賜,定比酒樓的月俸高出許多。”
雲葉不語。
自己去哪裡,好像也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讓她跟寧寒談好了。
若是可以,就去兩天也沒有打緊,反正也是掙錢。
見雲葉不語,凌煙便指着那孔雀開屏,問雲葉道:“這道菜可是你親手做的?”
“正是。郡主覺得如何?”
“極好。”凌煙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竟比御膳味道還好!”
雲葉依然不卑不亢,“謝郡主誇獎。”
寧夫人卻不願長了雲葉的威風,“好了,下去吧。”
“是。”雲葉重新施禮後,便跟着丫鬟出了福壽堂。
出了院子,雲葉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埋怨,“真是的,好好的正做着飯呢,把人喊過來,就不能等吃完了再賞嗎?”
正要回轉,身後有小廝喊:“前面可是雲姑娘?”
雲葉和那丫鬟忙止住了腳步,“何事?”
“少爺有賞,讓雲姑娘去一進院呢。”
雲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吧。”
丫鬟和小廝都笑了,道:“賞賜是好事,怎麼雲姑娘好似不喜歡似的。”
“廚房裡還熬着湯呢!這會子他們高興賞了五兩銀子,等會兒誤了菜,他們一生氣再罰我十兩,豈不是得不償失?”
說完,三人都笑了起來。
凌緒一見雲葉進來,忙擡手示意,“雲葉,是我!”
“世子。”雲葉看見凌緒並無驚訝,招呼過後,跟寧寒見禮,“將軍,各位大人。”
衆人見雲葉是個年紀不大的未婚姑娘,都十分驚訝,有些男人眼中便冒出驚豔來。
寧寒隱隱有些不快,英眉微微皺起,眼神深邃,語氣淡淡的。
“今日宴席,有勞。賞銀十兩。”說完,命小廝遞上銀子,“謹恭行事,回吧。”
竟似一秒也不願意雲葉在此停留似的。
雲葉垂眸,暗暗撇嘴,“行事、語氣,竟跟他老孃無差!”
凌緒看看寧寒、看看雲葉,笑道:“雲姑娘,在京中多呆幾日,且在京城逛逛。”
見寧寒犀利的眼神掃過來,凌緒忙笑着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來一趟不容易,哈哈哈!”
表哥的眼神好可怕,我只是邀請雲葉在京城逛逛,也沒有說我帶她逛啊,幹嘛眼神那麼嚇人!
“謝世子好意。只是家裡正忙着蓋房,竟是一天也耽擱不得。”雲葉笑笑,“謝將軍賞,雲葉告退。”
說完,不再看衆人,雲葉轉身退了出來。
出門便碰上過來上菜的小廝,原來,最後的湯已經熬好,宴席上的菜都已上齊了。
雲葉鬆了一口氣,轉頭對那丫鬟道:“你且忙去吧。我自己回去廚房便可。”
寧府雖大,卻蓋得十分齊整,前後有五進,一進是大堂。二進是福壽堂,三進便是寧寒所居之處。後邊便是下人們居住的地方和馬廄等處。
二進的偏廳便是小廚房。雲葉其實離他們與三進之間的西間偏廳極爲接近。
此時好不容易離開了廚房,身邊又沒有人,雲葉便慢了腳步。
不想再次被寧夫人看見,雲葉小心繞開二進福壽堂的正門,打算出去西邊的小門,再回去大廚房。
寧府西邊便是一個極大的院落,中間蔓延出去一個不小的池塘。
池塘邊風景極美,垂柳依依,假山玲瓏,水上架石橋,拱形如彎月。
此時正是秋季,池塘裡滿眼殘荷,蓮蓬竟也稀了。雲葉信步走進池塘,一隻青蛙“噗通”跳進了水裡,泛起圈圈漣漪。
雲葉笑笑,在假山石後的草地上坐了,後背靠着石頭,伸直了兩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從一大早忙到現在,真是累了。
午後暖陽燻人,身下軟草如氈,雲葉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正在迷糊間,身後竟隱隱傳來女子的說話聲,雲葉暗叫“不好!”
此時出去,沒得嚇住了人。若是不出聲貌似也不好,正在猶豫間,那聲音竟聽得很清楚了。
“我不信表哥不喜歡我!”凌煙的聲音傳來,“哥,你不是男人嗎?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跟表哥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不是一碼事!表哥喜歡誰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他不喜歡你!”
雲葉一愣,“他們口中的表哥便是寧寒吧?”
他們在玩表哥、表妹的把戲?
凌煙道:“這是我繡的最好看的帕子,哼!你等着,我今天一定要讓他收下。他只要收下,便是應了婚事!”
凌緒有些無奈,“你這又是何苦呢?”
雲葉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唯恐兩人發現自己正坐在假山石下偷聽。
幸好,兩兄妹的說話聲漸漸遠去了,想來是去了池塘的別處。
看看太陽,竟是下午兩三點光景,雲葉兩手按着“砰砰”直跳的胸膛,忙站了起來。
沒想到,偷懶這麼一會兒,便聽到了這麼大一個消息。
雲葉躡手躡腳地出了院子回到二進,果然宴席早已經散了。
寧夫人送走了衆位夫人,自己也歇息了。
前頭也靜悄悄的,想來那些做客的官員們也隨着自己的夫人一起走了。
雲葉準備回去自己睡覺的地方休息一下,晚上還有大宴,連軸轉身體受不了。
再說,寧府廚房裡打雜的人多得是,他們也不敢讓自己這個主廚收拾,誰讓自己是寧寒親自接過來的呢!
唉,整個寧府都知道了,真是想瞞也瞞不住。
“咳咳!”
一陣咳嗽聲響徹在耳邊,把雲葉嚇了一跳,兩腳忙站定。
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差一點就撞到寧寒身上了!囧,自己剛纔想什麼呢?連這麼三個大活人都沒有看見?
王洲和衛讓相互看了一眼,默默地退後了幾步,轉頭看向別處。
雲葉有些尷尬,“將軍。”
“想什麼呢?”寧寒長身玉立、兩手背後,眼神裡淡淡的笑意,“這麼入神?”
竟連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站在那裡,她便直直地走過來。要不是自己咳嗽一聲,她只怕就要栽倒在自己懷裡了!
“啊?沒想什麼。”雲葉呵呵地笑着,用手一指身後,“他們在那裡。”
“誰?”
“凌緒和郡主。”
“我沒有要找他們。”
“哦。”雲葉錯身,避開寧寒,“你忙着吧。”
寧寒略頓,轉頭看向雲葉的背影,問道:“還住得慣嗎?”
“哦,還好。”雲葉只得站住,轉身看向寧寒,“一忙起來都忘了,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王洲和衛讓兩人默默地走遠了。
“今天菜做得很好,辛苦了。”寧寒看着雲葉的眼睛,輕聲道:“謝謝。”
雲葉一愣,隨即笑道:“我很幸運,遇到一個好主子。聽說,主子們不用跟下人說‘謝’字的。”
聞言,寧寒倏地沉了臉,眼神也陡然犀利起來,“你是我家的下人嗎?”
雲葉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我不是你家的下人嗎?不是用我換了小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