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嘲諷聲落到陸爲霜耳中時,她正在認真地將剝着蠶豆皮。
這兩天她又從古叔那兒又漸漸收到了幾個新的罈子。在蘇曜的幫助下陸爲霜也順利地處理出來了幾斤蠶豆。等過幾日發酵成功,便可以率先將這幾斤斤蠶豆給醃製了,如此一來也好應付下個月名苑酒樓所需要的豆瓣醬。
蘇曜立在旁邊,幫陸爲霜剝那已經浸泡開漲的豆皮,見陸爲霜一副沉靜的模樣,突然懶洋洋地道:“媳婦兒,你就那麼肯定你說的那草木灰會變成那幾畝地的肥料嗎?”
陸爲霜沒有擡頭依舊認真着手上的動作,輕笑道:“怎麼?你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蘇曜毫不猶豫地回道,“小爺我只是比較好奇,霜兒腦瓜子裡那麼多新奇的想法是從何而來?”
陸爲霜從容不迫地繼續道,“看得多了,便是有各種古怪的想法了。更何況,從前教我廚藝的師父也曾教過我許多。”
陸爲霜將豆瓣丟進了一旁的簸箕裡瀝乾水分。
“說起來,我在江湖上行走那麼多年,卻沒聽過什麼廚神的,你是幾歲遇見那廚神的?”蘇曜偏頭觀察着陸爲霜的臉色。
陸爲霜表情微微一滯,不過一瞬便又恢復了恬靜模樣。她依舊低着頭風輕雲淡地道:“這廚神若是叫人知道了便不能叫廚神了。我師父他平日裡神出鬼沒慣了,這兒不知道他的人自然就多了。那年我遇到他時才十三歲,他見我骨骼驚奇適合當大廚,便是教我了。”
蘇曜只是勾脣斜斜的笑了一笑,沒有再繼續說話。自己媳婦兒就是這般,連說謊都這般穩重鎮定。雖也叫他看出了破綻,但他卻不捨得將這個她堅持那麼久的謊言戳破了。
其實早在他們成婚當日,當爲霜說自己的師父是雲遊在外的廚神時,他便知道爲霜在撒謊了。介於當時的情形他倒也不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將其戳穿了。只沒想到,今日一問,媳婦兒居然還是如同從前那般的回答。
所謂廚神,他其實也是見過的,回想起來十幾年前他還曾救過那廚神一命。當時作爲回報,廚神便做了一頓豐富的佳餚給他,自那以後他便沒有再見過他。
直到八年前,孫孟然得到了下屬傳來的消息,說廚神死了,死在那羣始終在追殺他的人手中。
而原因……便是因爲廚神曾見過自己。
想到這,蘇曜的眸中閃過一抹凌冽的殺意,那剝着豆皮的手一個沒注意,手中的豆子瞬時叫他粘成了泥。
“做什麼呢?既是不願幫忙,便去那荒地幫安叔除草,作何在這兒搗亂!”陸爲霜偏頭正好瞧見蘇曜那雙拽的死死的拳,伸手一把拍開了蘇曜的雙手。
蘇曜回神,面色登時恢復了先前玩世不恭地模樣,“知道小爺我平日裡最愛做什麼麼?”
“劫富濟貧?”陸爲霜不加思索地回道。
回答陸爲霜的不是蘇曜的什麼話,而是一個快如蜻蜓點水般的吻。
蘇曜在陸爲霜臉上啄了一口後,便樂呵呵地跑開了,徒留陸爲霜在原地羞紅着臉衝蘇曜的背影罵道:“流氓!!”
“小爺我只對你耍流氓”
安家下地也已經有五六日了,陸爲霜將豆子處理好後,空閒之際也會跟着加入了安家的除草大隊中。
不知是不是爲了報答陸爲霜,安家的人幹起農活來絲毫沒有懈怠,偶時就連兩個小的也會下地幫着他們拔一些野草。
空氣中雖說還有寒意,但已經脫了外頭襖子的安豐卻在地裡乾的滿頭是汗。
安豐從地裡直立起身子,用手擦了擦從額間滑落的汗珠,在這片荒地裡掃了一眼,登時他那黝黑的臉上浮現起一抹笑意,“我瞧着今日干完,便成了!”
他的聲音不重,卻正好可以叫附近的家人聽到。
陸爲霜聽到安叔的話後,也從田野間直起了身子,正如按說所說,一圈雜草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只需再重新檢查一遍,便可以步入下一步計劃了。
次日下午當漫天的火光在福安村外燃起時,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被驚動了。
起先,他們並不曉得那把火是陸爲霜有意爲之,是以當瞧見火光時,便紛紛拎着水桶往這處趕來。直到趕到了這處後,衆人才發現着火的便是此前陸爲霜買下的那處荒地。
眼下那荒地裡的火勢洶洶,哪裡是手邊的一桶水便能澆滅的。
而在那荒地的一旁,陸爲霜沉默的立着,她的神色不慌不忙,眼神中竟還有一抹別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安家的人就站在她的身邊,而他們也是與陸爲霜一般,竟沒有要上去救火的意思。
王里正已經帶着滅火的人趕到了現場,但見火勢洶洶,卻也沒有人敢大着膽子往裡去送死。
“陸爲霜,你這是在做什麼呀你!怎的好好的竟着起火來了!!”王里正望着面前的火勢,那橘黃色的大火將王里正的臉襯得愈發焦急。他知道在這樣的枯草之下根本不受控制,心裡腦子裡全是‘完了’二字。
這火勢若是控制不下來,那他這個里正的位置也不用當了。
“這是我放的。”
正想着,只聽陸爲霜的聲音從耳旁傳來。
王里正詫異地偏頭衝她望去,只見立在熊熊大火前的陸爲霜,脣角微微上揚,橘黃色的火光映襯在她原本就白皙的臉龐上,霎時竟是有一種浴火鳳凰般的美豔。
“很快就會停下了。”她不慌不忙地看着那火光怔怔道。
陸爲霜並沒有說多餘的話向身邊這羣滿臉驚恐的人解釋,經過那麼久她早已知道,解釋是最沒用的語言,只有事實才能說話。
“你……你說什麼?”王里正怔怔地倒退了一步,只覺得血氣衝上了腦門兒,頭暈目眩的好似下一瞬便要暈過去似的,好在立在他身旁的村民們將其扶住。
等他穩住身形後,再看陸爲霜的目光中竟有一種看瘋子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