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的時候李江風塵僕僕的回來。
李石見他雖然削瘦,卻雙眼栩栩生光,以往總是纏繞眉間的愁緒也已經消失不見,就知道他在南陽縣的工作開展的不錯,李石也就嚥下了到嘴的問候,點頭道:“回來了就去看看你媳婦吧,她的預產期也就在這兩天了。”
李江有滿肚子的話要和大哥說,但提起妻子,李江也就暫且按捺下心情,興沖沖的去了後院。
木蘭和許氏都在傅氏這裡說話,許氏見木蘭一邊和她們說話,一邊手中不停,竟然運轉如飛的做好了一件衣裳,頓時驚詫羨慕不已,拿起那件小衣服,摸了又摸,雙眼發亮的看着木蘭:“這線腳好細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要以爲這是繡娘一針一針仔仔細細的縫下來,誰知道你卻這樣快速,偏偏還能一邊和我們說話。”
又去看衣服袖子上的刺繡,不過是勾勒幾針,有些樹葉的形狀,雖然繡樣少,卻讓人不由眼前一亮。
“這是給陽陽做的,孩子肌膚嬌嫩,所以我也沒敢往上面做太多的繡樣,只是在袖口這裡勾勒幾針罷了。”
“這有什麼,裡面不是穿着裡衣?就是多繡幾針也沒事的。”許氏說完就“咦”了一聲,“這衣服不是這時節穿的吧?”
木蘭點頭,“這是夏天的衣裳,冬春兩季的衣服早就做夠了,我比着他現在的身高做夏天的衣服。”孩子長得快,幾乎一個月不同一個月,不過也都有規律可循,所以木蘭都是提前給陽陽做衣服的,以前照顧李江他們也是如此。
傅氏從丈夫那裡知道木蘭的手藝,就纏着木蘭道:“嫂子也給我肚子裡的孩子做一件吧,每次我看見二爺身上穿的衣服都羨慕得不得了。”
木蘭就笑道:“你放心好了,孩子的衣服我早就做好了,男孩女孩的都有,就等他出生穿了。”木蘭現在不用出去打獵,只要查看一下莊子上的種植情況和各鋪子的賬務就行,家務活有下人做,陽陽也有周春幫忙帶着,可以說她是屬於半無業遊民。
去年和今年,家裡添了不少小傢伙,木蘭就給他們做衣服,給李江蘇文他們兄妹做完,就給王氏的女兒做,然後是媛媛的兒子,桃子的兒子,現在又是傅氏的未出世的孩子,還有陽陽和李毅李彬,閒的時候看看書,或者幫李石整理書房。
就因爲今年她做了不少的衣服,惹得李石不悅,生怕熬壞了她的眼睛。
許氏雙眼亮晶晶的看着木蘭,眼裡流露出她都沒察覺的祈求,頗有些可憐巴巴的模樣,木蘭見了好笑,“我也給旭兒做了一些,回頭我給嬸嬸拿去。”
“那我的呢?我聽說以前你叔叔的衣服也是你做的,總不能孝敬了叔叔,不孝敬嬸嬸啊。”
木蘭有片刻的猶豫,遲疑道:“我見嬸嬸身上穿的都是御貢的蜀錦,我平時做衣服最貴也就用杭綢,只怕我做了你會不習慣。”
傅氏笑臉微僵,嫂子這也太不會說話了。
許氏也愣了一下,但她看得出木蘭沒有其他的意思,轉眼看到傅氏的反應,頓時好笑,“難道別人穿得杭綢,我就穿不得嗎?”說着嘆道:“你只知道我現在風光,但其實以前我未出嫁時也不過如此,現在都是託你叔叔的福,那些御貢的東西我是買不起的,你叔叔也不願費那個錢,都是皇上和皇后御賜下來的,府裡還留了不少,這次來你叔叔特意叫我帶了一些來,專門留給你的,回頭我再和你討一匹,你只給我做兩身春衫就行。”
木蘭眨眨眼,許氏就點了她的額頭道:“難道你叔叔給你帶的禮物你還沒看?”
木蘭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幾日事忙,竟給忘了。”
許氏就看着木蘭手中的小衣服一語雙關的道:“是啊,可是忙得不得了。”
傅氏心情突然就不好起來,心情直接影響到了肚子裡的孩子,孩子猛的踢了她一下,傅氏不由的低呼一聲,木蘭緊張的回過頭來,“怎麼了?是不是孩子淘氣了?還是快要生了?”
木蘭雖然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但其實也沒多少經驗,只要傅氏一喊疼就覺得可能是要生了。
李江一到門口就聽說快要生了,忙三步並作兩步小跑的跑進來,一進屋就直奔傅氏,緊張的道:“要生了?要生了?是不是要叫穩婆?”
傅氏看見李江,一下愣在當場,直到肚子裡的孩子又踢了她一腳,這纔回過神來,一時間眼裡就帶了淚,有些委屈的道:“孩子踢我。”
李江頓時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就看見大嫂與一位太太正滿含笑意的看着他,李江一囧,繼而就若無其事,板正了臉叫了一聲嫂子,這纔對着許氏的方向行禮,“這位就是平陽侯夫人吧,小子見過夫人。”
許氏笑道:“你叫侯爺做叔叔,怎麼到了我這兒卻叫我夫人了?你大哥可是叫我一聲嬸嬸呢。”
李江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嬸嬸”,許氏應下,拉着木蘭道:“讓他們小兩口好好說說話,我們去看看陽陽他們午睡醒了沒有。”
木蘭笑看李江一眼,無視臉紅的李江和傅氏,和許氏一起離開了。
許氏要去看午睡的旭兒,就和木蘭在遠門前分開。
木蘭直接去陽陽的房間,李毅和李彬也在陽陽的房間裡午睡,三個孩子躺在一張大牀上。
陽陽睡覺不老實,不過一會兒就橫着睡了,小腳直接搭在李彬的肚子上,周春移了兩次,陽陽不一會兒就又橫着睡了,沒辦法,只好給三個人蓋好被子,任由他們亂睡了。
李毅睡覺很老實,李彬也還行,除了腿喜歡搭在人身上,但有陽陽做對比,就顯得規矩多了。
木蘭進來看到三個孩子的睡相,失笑了一下,對周春道:“你下去休息吧,我看着他們就好。”
春天人喜歡犯困,周春應了一聲,下去了。
木蘭就坐在旁邊的塌上打盹,李石進來拉下她躺在塌上,低聲道:“躺着睡不是更舒服嗎?”
木蘭清醒過來,看了一眼三個孩子,低聲問道:“你怎麼過來了?賴五叔回來了?”
李石搖頭,“楊將軍設宴,不到深夜只怕回不來,回房間去睡吧,這裡有小毅,不用擔心。”
木蘭猶豫,“陽陽睡覺很不老實。”
李石眼裡閃過笑意,“就算是不老實他也不會叫自己凍着的。”
木蘭臉一黑,“那也不能就叫小彬和小毅凍着吧。”也不知道陽陽到底像誰,她和李石的睡姿都挺正常的,就是他總是一覺睡起來不是橫着睡就是到腳下去了,這孩子還特精,就算是還在睡夢中也絕對不吃虧,一冷就胡亂的把被子扯到自己身上,以前有幾次,這小子都是丟了自己的小被子鑽到木蘭的被子裡然後就整個人將被子捲起來,就是木蘭也有被凍醒的時候……
李石看了一眼牀上的三個孩子,拍拍木蘭的背,肯定的道:“放心吧,小毅會照顧好弟弟們的。”說着不由分說的拉了木蘭離開。
身後,李毅正小心的張開眼睛,扭頭看了李彬和陽陽一眼,臉色微紅,眼睛卻亮晶晶的。
李石拉着木蘭回房,將一個請柬交給她,“這是蘇家來的,請你和許夫人去赴宴。”
木蘭打開一看,上面就請了她和許氏,眉頭微皺,“蘇家怎麼會想要請我?”
“你看下面的落款。”
“蘇家六房?”木蘭眼裡閃過迷茫,她只留意蘇家的三個嫡系,這是旁系?
“這是旁系,”李石解釋道:“他們這一房幾十年前也送走過一個女孩,不過孩子送走後她的父母很不放心,雖然是記在農戶的名下,但實際上還是她的父母在養她,她的養父母家也因爲她殷實了不少,她的夫婿也是她的親生父母幫找的,倒是富貴了一生,現在她已經六十高齡,她的孫輩已經光明正大的和六房來往,但也因此被嫡系忌諱厭惡,這些年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他們這一房最出息的子弟不是從科舉出身,而是進了軍營,現在只是校尉,在楊家老三的手底下。”
“蘇家和楊家不是不和嗎?”
李石不在意的道:“他們那樣的人家,哪有什麼和不和的,不過是利益的問題,蘇家和周家是姻親,和楊家同樣也有姻親關係,還不是一房兩房,其中六房娶的就是楊家的女兒。”
木蘭頓時無語。
“他們請我是打算和嫡系撕破臉皮?”
“這倒不至於,”李石給妻子倒了一杯茶,姿態肆意的道:“應該是試探吧,嫡系也是默許了的。”說到這裡,李石眼睛暗沉,“蘇定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了。”而蘇定看重木蘭這個妹妹。
先前周氏和蘇婉玉等人和木蘭關係鬧得太僵,蘇家不認這個女兒是一回事,卻不代表他們會和自己的骨肉結仇,這個女兒還是蘇家現任家主的同胞妹妹。
李石嘴角譏誚的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