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帶着衆人直接往孫家的大門而去。
文禮愕然,“這,這不好吧。”
蘇文直接越過他跟上,丟下一句話,“那你就去爬牆好了。”
文禮和李登才忙跟上,只是他們不像李江和蘇文厚臉皮,一張白臉微紅,若不是氣度還在,幾乎要低下頭去。
孫家的僕婦很快就看見了他們,他們不知道這四人是誰,但見他們穿着不俗,加上氣度在那裡,一看就是讀書人,以爲是主家的客人,就恭敬地立在一旁。
李江就停下腳步,招過一個僕婦問道:“你可知如何出去?我們迷路了。”
僕婦沒什麼懷疑的指了一個方向道:“公子們只要順着這條路直走,路過三個關口,再右轉就行了。”
李江禮貌的道謝,帶着大家一起往大門走去。
看守門子的小廝雖然不記得這幾位爺是什麼時候進去的,但李登才和文禮他都認識,關鍵是李登纔剛進去過,雖然疑惑,但也沒多想,直接開門恭敬的將四人送走了。
文禮和李登才都臊紅了臉,覺得以後再也不敢登孫家的門了。
李江見他們如此,就大方的請他們去茶館喝茶,一杯熱茶下去,李登才和文禮才微微緩過神來。
“孫家向你們家提親?”文禮問蘇文。
蘇文點頭,“是孫大太太親自上門的,鄭家纔出事,他家就上門提親,我難免多想,一氣之下就跑來找鄭致德了。”
文禮就嘆道:“孫家這也是迫不得已,致德兄太過固執了。”
李江就疑惑,“那孫家怎麼就確定致德兄定親之後一定會甘心留在府城?”
“致德兄自然是不甘心的,但就算是不甘心也沒辦法。”文禮解釋道:“你們怕是不知道鄭家的故事,鄭家歷來重情重義,其中又最重責任,一旦許下諾言,絕不更改,這也是爲什麼,前朝昏聵,先皇****,鄭家卻依然爲他守疆固土,全因君臣之義,他既爲臣,自然就要守君了。而鄭家還有一規矩,娶了妻子就是對女方的承諾,所以鄭家一生只有一妻,連妾室和通房都沒有的。”
李江和蘇文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都有些驚訝。
文禮苦笑,“這本是最基礎的君子之德,只是至今,卻被人認爲鄭家太過迂腐固執。”文禮搖頭不語。
李登才接着道:“所以孫家要是給致德哥定了親事,若致德哥再跑到京城去送死就是平白的害死了一位姑娘,以鄭家的處事和規矩,這是絕對不允許的。只是沒想到,孫家會選中桃子姑娘。”
蘇文驚異道:“誰說孫家選的是桃子了?”
“咦?不是你說的嗎?是你說孫家替致德哥向你妹妹提親的。”
“孫家是過來提親了,提的卻是媛媛,”頓了頓,蘇文道:“媛媛也是我妹妹。”
李登才嘴巴微張,看看李江,又看看蘇文,頓時垮下肩膀,有些無奈,李蘇兩家連在一起,又是一起長大,加上又是表兄妹,的確算是蘇文的妹妹。
只是這樣卻害苦了他,幸虧剛纔沒什麼失禮的地方(孩子,你確定嗎?)。
李江多看了李登才一眼,然後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
文禮和李登才只好與兩人告辭。
文禮看着倆人消失的背影有些失神,其實他是想勸對方應下這門親事的。
但他知道,這個提議有些自私,他也是有妹妹的人,換位思考他也不太樂意將妹妹嫁給此時的鄭致德。
鄭致德是好兄弟沒錯,但妹妹也是親妹妹不是?
所以到嘴的話,文禮又咽回去了。
李江和蘇文將打探到的情況都和木蘭說了。
木蘭嘆了一口氣,“等你哥哥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找個時間將這門親事回絕了。你們也多去看看鄭致德,看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量幫幫他。”
李江和蘇文應下。
木蘭看向門外,眼裡有些擔心,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媛媛小心的從門口那裡移開,等過了一段距離,方加快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將門關上,抱着枕頭髮呆。
桃子拿着梅花從門口經過,看到媛媛在發呆,就推開門進來,“媛媛姐姐,你怎麼了?”
媛媛覺得心堵堵的,“桃子,你說以後我們會嫁個什麼樣的人?”
桃子將手中的梅花插在桌子上的瓶子裡,一屁股坐在媛媛身邊,撐着下巴道:“不是舉人就是秀才吧。村裡好多姑娘都羨慕我們,說我們的哥哥是舉人,那以後我們肯定也是要嫁給一個舉人,最次的,也是一個秀才吧。”
媛媛就垂下眼眸,悶悶的道:“可是,是秀才和舉人又有什麼用?我們村書院裡的陳先生去年買了兩個小丫頭,前一陣子聽說兩個小丫頭都有身孕了,陳太太氣得躺在牀上起不來了。”
桃子就冷哼一聲道:“那是陳太太太軟了,我要是她,早就把陳先生綁起來閹了他,看他還拿什麼去納妾。”
媛媛就摸着桃子的頭道:“你啊,都是跟姐姐學的,只是姐姐背後有大哥撐腰,就算是得罪了外頭的人,前面也有大哥擋着。可要是你也成親了,你背後要是沒有丈夫撐腰,你這樣做無異於找死,所以你要記住,做事情更多的還是要靠智取,特別是我們女人,又處於弱勢的時候。”
“可爲什麼姐姐就可以?”
媛媛幽幽的嘆道:“因爲姐姐不一樣……”這麼多年了,即使她懂事明白木蘭不是她姐姐,但她也已經改不了口了。這就是差距。
家裡四個孩子是她和大哥一起養大的,而其中,她付出的又是大哥的好幾倍,就連大哥身上的功名也是她供養出來的,李家欠姐姐的,幾輩子也還不完,這是恩情。
而大哥與她一步一步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這是親情。
看大哥對姐姐那在乎的樣子,那是愛情。
她恩情、親情、愛情都佔全了,又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但她們不一樣,她們和這世上的所有女子一樣,一出嫁,地位就比丈夫低一層,就算是遇到一個真心實意愛護她們的,也要花費很大的功夫去維持這段感情和婚姻。
媛媛很聰明,她見過太多的夫妻相處模式,她怕,她怕見過大哥和姐姐相處之後會適應不來那種夫貴妻賤,一夫多妻的生活。
陳先生當年就是靠着陳太太的孃家才得以讀書考中秀才,可是現在,都三十多歲,兒子都十來歲了,卻還是納妾了。
而他只是村裡的先生,家境比他們還不如。
那如果她嫁的是一個家境不錯,又有功名的讀書人呢?
媛媛幾乎可以想到今後自己的生活,無非和外面那些太太們一樣。
生幾個孩子,然後給丈夫納妾,管理家務,教養孩子,閒的時候就和幾個妾室鬥在一起。
媛媛只要想想,就覺得渾身無力。
可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
鄭致德人不錯,鄭家的家教也很不錯。
若是他們能夠相互扶持着走過這一段艱難的日子,那麼,以後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像大哥和姐姐那樣?
一想到這兒,媛媛的心就火熱起來。
但是她知道,姐姐不會允許的。
姐姐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平安喜樂,又怎麼會讓他們去冒這樣的風險?
媛媛只覺得心被放在火上烤一樣。
這些話,她不能對大哥和姐姐說,只能對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桃子說。
桃子沉默了良久,最後咬牙道:“你要真想嫁給他,那就去和姐姐說吧,以後,你要是死了,我去給你收屍!”
媛媛笑出眼淚來,真心實意道:“謝謝你,桃子。只是我怕……”不是怕跟着鄭致德會死,而是怕姐姐失望。
媛媛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木蘭和李石的認可,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木蘭失望的眼神。
也正因此,她才一直顧忌着不敢說出口。
木蘭擔憂的對李石道:“若是媛媛喜歡鄭致德怎麼辦?”
李石將妻子抱在身前,手無意識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否認道:“媛媛不是那樣的人。”李石沒有木蘭感性,他更加理智,他了解他們李家人,能夠掉入****之中的很難。
媛媛才和鄭致德見過幾次面?
木蘭有些自責,“當初就不該讓媛媛和鄭致德見面,他們私底下交易過不少次。”
李石覺得妻子想太多了,“你怎麼就覺得媛媛看上鄭致德了?”
“今天孫大太太來的時候,她就躲在外面,後來江兒他們回來,她也躲在外面,以前從沒有這樣過。”
木蘭的耳朵很好使,雖然媛媛已經儘量放輕腳步了,但木蘭還是聽到了。
李石沉默半響,“明天我找她問問。”
“千萬別,這個年紀的女孩正是最叛逆的時候,我們還是不要刻意提起了,要是提出來她非要嫁給鄭致德怎麼辦?”木蘭算了一下媛媛的年紀,這個年紀的確正是青春叛逆期的時候。
李石一噎,他李家的孩子什麼時候有叛逆這種東西存在了?反了她!
不過看着妻子擔心的樣子,李石暗自壓下到嘴的呵斥,打算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找媛媛談談。
木蘭卻還是在自責,“你說我是不是太過忽略她們了?她們小的時候幾乎都是你在教育,我平時都沒怎麼教過她們。”
以前木蘭滿腦子都是賺錢養家,一睜開眼睛就弄早餐,然後在她們還沒起牀的時候就進山,上午出山後又要將獵物拿到府城去賣,回來後又要抓緊時間做衣服,也只有晚上吃飯的時候才能說上一些話。
而這兩年她清閒下來了,但孩子們都長大了,媛媛和桃子都能獨當一面了,除了針線,根本不用她再教她們什麼。
所以木蘭覺得有些虧欠她們,似乎在她們成長的過程中少了最重要的一個教育環節。
李石覺得木蘭想多了,“誰家的孩子不都是這樣長的?她們不知比別人家的孩子幸福多少呢。”又能讀書,還時不時的有肉吃,生活條件不知比一般人家強多少,前面後面都有他們擋着風雨,李石不覺得她們還應該有什麼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