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的無情讓卓傅氏性情大變。
一開始她還在想辦法將卓家摘出來,或是將事情推到奴僕身上,但卓清的舉動讓她知道,就算她努力了,卓清也會藉此打壓她。
這些年,因爲傅家的權勢和卓家的沒落,卓清一直被她壓着。
要不是她的兒女姓卓,卓傅氏還真想把事情全推到卓家頭上去,不過此時,卓家想要撇開她也不可能了。
卓傅氏從箱籠的最底層拿出一個盒子,她打開,從一本賬冊上直接撕下五張,遞給王嬤嬤,“叫人快馬加鞭的送回去給婆婆,”卓傅氏意味深長的道:“順便告訴他們兒子今天的壯舉。”
王嬤嬤不認字,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這個盒子她一直都知道,但裡面是什麼東西她卻從不住的。
卓傅氏把盒子鎖好,叫來另一個丫頭,“你去請周春姑娘過來一下,我有事要拜託她。”
這東西留在她屋裡已經不安全了,誰知道她的身邊有沒有婆婆和丈夫的人?
卓傅氏一直是個多疑的人,不然也不會出個門都要把這東西帶上。
她剛纔想了一下,覺得這盒子最好的去處還是蘇木蘭那裡。
不就是想讓她認罪嗎?
只要堂妹認,她就認!
王嬤嬤驚道:“太太,這,畢竟是外人,何況,那蘇夫人明顯對我們有意見,聽說三老爺就在太原,不如託他。”
卓傅氏冷哼,“你也太高看我那叔叔了,我雖不知他爲何會來太原,但他住在外頭,雲芬更是一句不提,想也知道沒好事,蘇木蘭想要我認罪,這時候幫點小忙不會介意的。卓家還不敢要到李家頭上來,何況……”這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這個盒子裡面裝的是卓家這些年用到的嫁妝,她自然不會在公堂上拿出來,可若是卓家逼她,她是不介意拉他們下水的。
圈地,卓家做的可不比她少,而且,她在太原這裡好歹沒逼出人命,但在真定那邊,只不知真要鬧出來,卓家還能不能保存。
卓清一定想不到黑化的卓傅氏竟然這樣狠,直接把卓家的命脈交到了蘇木蘭的手上。
卓傅氏把那個盒子又套了一個盒子,依然鎖了起來,對王嬤嬤道:“你把鑰匙收好,以後卓家要是對不起我,你就把鑰匙給我兒,讓他來找蘇夫人要,有了這個東西,好歹能保住他們兄妹衣食無憂。卓家不敢虧待了他們。”
王嬤嬤以爲裡面是錢之類的財物,忙應下了。
卓傅氏和蘇木蘭去衙門,她見李家認罪,證據又確鑿,自然也認下了,並且表示會和李家一樣做出賠償,只願減輕自己的罪責。
林永浩挑眉,見卓傅氏淡然的站着,心中好笑,不知道這位知道李家的賠償後還能不能這麼淡然。
李家所佔的民田少,一番賠償下來都要動用到錢塘的錢糧,何況卓家是李家的四倍還多,不過林永浩不會多此一舉的去提醒卓傅氏,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林永浩讓他們畫押認罪,侵佔民田這個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並不是賠償就完了。
以傅氏來說,因爲禮部已經發了誥封她爲三品淑人,身有品級,所犯之事減一等,加上她圈的不多,認罪態度也好,李江那邊也願意以功代罪,林永浩這裡再判輕一點,也就三個月監禁的樣子。
這就是人治社會的好處了,犯法之後可以講人情走門路,而更大的好處是可以用錢代罰。
用錢代罰歷朝歷代都有,本朝已經廢除了不少的項目。
比如,前朝時,夫殺妻,可以金銀贖身,雖然不能完全無罪,卻可以免除死罪。
本朝已經廢除,但像圈地和鬥毆等還在以錢代罰的行列。
木蘭自然不會讓傅氏去坐牢,雖然她很想。
但古代的牢獄和現代不一樣,木蘭不是沒去過監牢,那種地方進去了,就算現在傅氏還正常,出來只怕也不正常了。
李江不可能換妻子,三個侄子更不可能換娘,爲了李江未來的幸福生活和三個侄子的健康成長,木蘭不僅要教育傅氏,更要保證她的身心健康,爭取打擊她的同時讓她深切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保證自己身心健康。
傅氏可以優容,卓傅氏卻不可能。
她的丈夫不過是個秀才,公公是個舉人,他們的功名只能保護自己,還保不到自己的妻兒,加上卓傅氏的情節比傅氏嚴重多了,林永浩見蘇木蘭冷着臉站在一邊,完全沒有替她求情的趨勢,加上一旁同裡鎮的村民對卓傅氏怒目而視,林永浩也就利落的判決她監禁五年六個月,革除卓清秀才功名。
卓傅氏聽到判決,臉色蒼白,她扭頭去看蘇木蘭,張了張嘴巴,沙啞着聲音問林永浩,“林大人,我是否可以贖罪?”
“可以,”林永浩低頭看了一眼她的罪名,問道:“你確定要贖罪?”
卓傅氏點頭,“我願贖罪。”
她同樣不可能坐牢,卓家不會要一個坐牢的媳婦,傅家也不可能有一個坐牢的女兒,所以她要是進去了除了死沒有其他的下場。
就算她可以厚顏活着,沒有了孃家,以卓清的爲人只怕轉身就會把她給休了另外娶一個回來。
卓傅氏從來不是一個爲別人着想就放棄自己利益的人。
可憐卓清因爲耳朵受傷羞而見人,不僅錯過了功名被奪,還錯失了阻止卓傅氏以錢代罰的機會。
贖清五年六個月需要的錢可不少,林永浩爲地方財政的創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卓傅氏走出衙門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她看向一邊沉默的蘇木蘭,沙啞着聲音問:“蘇夫人不喜歡我?”
“卓太太覺得我應該喜歡你嗎?”
卓傅氏嘲諷的道:“你們是認定了是我帶壞雲芬的?要知道她身份高貴,要是沒有她,我也不可能圈住這麼多地。”
“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她的,”木蘭走到馬車邊停下,回頭道:“我不管你們是誰帶壞了誰,我只知道你們姐妹倆讓李家名聲盡毀,李江的仕途有可能就此斷送,傅氏於我們李家來說是旭明和荃哥兒藎哥兒的母親,你是什麼?”
卓傅氏臉上青白交錯,她是挑撥離間好嗎,爲什麼這人總是不按牌理出牌?
見蘇木蘭已經上了馬車,她只好也上了自家的馬車。
街角邊,傅慎滿臉不解,“大姐姐既然來了,我們上門拜訪就是,幹嘛遮遮掩掩的?”
傅善羞於開口,含糊道:“……三叔不是病了嗎?”
傅慎瞪了他一眼,甩袖就走,“我想回去溫書,明年想下場試一試。”
傅慎忙追上他,“那也不必這時候惹怒大伯,我們畢竟是晚輩……”
“我不屑做這樣的事,李家有可能出事,我們傅家就落井下石讓二姐姐和二姐夫和離,大姐闖禍,我們就閉門不見,雙耳不聞,”傅慎壓低了聲音道:“那若是有一天我們惹了事,家族是不是也會把我們拒之門外?”
說到底,是他心寒了,從傅雲芬的事情開始,他就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而馬車上,木蘭對秋果道:“回去後送一瓶藥過去給卓太太,賠償的事要儘早落實了,她這樣都沒法談話了。”
秋果嘀咕道:“那位卓大爺下手也夠狠的,聽說差點把卓太太掐死呢。”
“這是他們的事,我們不要管,不過你也要叫人看緊些,他們現在住在我們家,出了事肯定會沾染到我們身上。”
“周春姐姐已經吩咐下去叫緊盯着他們了。”
木蘭點頭。
因爲卓傅氏認罪,這件案子就算了了,木蘭當天就通知了需要賠償的代表過來談賠償的問題,她也不再約束傅氏和卓傅氏見面。
卓傅氏卓清這才知道木蘭定的賠償規則,想要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番賠償下來,意味着這三兩年卓傅氏平白給那些人種地收糧了,而且,因爲各塊田地的收入不一,林永浩是以這兩年的平均畝收往上提兩成來定的,誰叫卓傅氏和傅氏看上的都是中等以上的良田呢?
但就是中等以上的良田也不敢保證當年能夠保持平均收成以上,何況其中的人力物力,反正算是虧損了。
加上給衙門的罰款,卓家算是大出血了。
就是李家,也要交付一大筆錢。
不然木蘭也不會叫人從錢塘調糧。
圈地案漸漸平息,至少太原城內沒掀起多大的波瀾,但木蘭知道,屬於李江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傅氏也更加的小心翼翼,見丈夫頂着傷每日早出晚歸,很是心疼,跪着求木蘭,“嫂子,相公每日十鞭讓我替他受了吧。”
這幾日,李江每日都在衙門的中堂裡去衣受鞭刑,算是履行當初的每日十鞭的承諾,然後才包紮止血,照樣處理政務。
這倒讓衙門裡的同僚們佩服不已,暗道:“李大人也算盡職盡業,不過後宅失火罷了。”
“認真算來還是蘇夫人教導有方,誰能有這個魄力,說認罪就認罪,也不怕丟人的。”
“李大人也孝順,不然大可以不應承。”
大家對有底線的人總是會比較喜歡的,以前大家只覺得李江厲害,現在倒是親善了不少。
只是可惜,這僅限於太原城的官衙,京里正在給李江擬定罪名。
自圈地事發後,朱有德一直暗暗壓着這件事,等到太原這邊結案,他直接就下令免去傅氏的三品誥命。
可憐的傅氏,好不容易纔盼來這一次敕封,禮部都已經給出公文,只差備後禮服等就將聖旨頒下,誰知道中途出了這樣的事,聖旨還下來就直接被廢除了。
這的確很讓傅氏心痛,因爲當初李江禮讓木蘭的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雖然李江是左布政使了,但她在那些有誥命的夫人面前還是會忍不住低一頭。
這一個消息傳來,直接讓她臥病在牀了,這一個打擊不可謂不重。
但更重的打擊還在後面。
李江革職查辦的旨意和公文到了太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