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扶着朱峰在破廟裡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看着外面一擁而進的幾人,他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摺扇,朱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鬆,現在破廟裡聚了不少前來躲雨的客商,他們兩個人在其中並不顯得特別。
五個人販子帶了兩輛馬車,他們不敢將馬車上的孩子帶下來,在之前就給孩子吃了有迷藥的饅頭,所以現在孩子都昏睡着,他們將馬車直接駛進破廟裡,此舉讓歇息在裡面的客商不滿,但看着五個五大三粗帶着刀劍的人,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衆人並不懷疑馬車裡的東西,只以爲裡面是什麼貴重不能淋雨的貨物,但一般人都會將貨物搬進破廟,因爲這裡空間雖然大,但這條路來往的客商不少,誰知道後面還會不會有更多的人需要避雨?
若是都將馬車之類的東西弄進來,那這破廟再大也不可能裝得下,到時候難免就會有紛爭。
朱峰卻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是朱有德的長子,當年朱有德在外領兵,家裡下人少,底下好幾個弟弟,都是他幫着母親照顧,因此他最細心,此時看見兩人即使是吃飯的時候也守在馬車前,而那三人雖然是隨意的坐在地上,但也時刻留意着馬車……
朱峰的能力雖然不及幾個弟弟,但畢竟也和朱有德一起行軍打仗過,這些小伎倆還瞞不住他。
朱峰垂下眼眸,手不由摸向腰間的匕首。
楊成疑惑的看向大公子,朱峰微微搖了搖頭,打算靜觀其變。
正在這時,朱峰和楊成都聽到馬車裡傳來一聲輕響,兩人擡頭去看,車簾子就在車前的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打開,陽陽的小臉出現在那裡,他看了眼四周,發現是陌生的地方,就癟了癟嘴,帶着哭音的喊了一聲:“爹,娘!”
朱峰透過打開的車簾子看到裡面躺成一堆的孩子,眼孔微縮,從亂世裡活下來的他自然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這是人販子。
楊成自然也發現了,不過他沒想多管閒事,拿了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兩個守着車子的人販子大驚失色,一個上前一把將陽陽塞進馬車裡,低聲喝道:“你怎麼不和哥哥姐姐睡覺?小心爹爹打你,快睡覺,不然又該喊累了!”說着自己也探身進馬車裡,手捂住陽陽的嘴巴,陽陽難受,就不由用腳踢他,人販子心裡發狠,眼裡閃過厲色,捂着陽陽的手就不由用力。
這次他們一共弄了二十多個孩子,在源城還有一批,就算是死一個也沒什麼,要緊的是不能叫人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留在車外的那人留意起四周的情況,坐着的三人也狠厲的掃過四周,那些也發現了異樣的客商對上那樣的眼神頓時紛紛避開,自己窩在一角。
人販子們滿意的看着這種情況。
一直留意那邊動靜的朱峰卻皺起了眉頭,剛纔的那個孩子不過才一歲多,想起他的長子,現在也不過才三歲,他一歲多的時候正是最頑皮的時候。
朱峰不由心中一痛,耳邊聽着馬車裡傳來細微的聲音,手不由握緊,聽着那聲音漸漸弱下來,朱峰不由驚醒過來,對楊成低聲道:“快去救人。”
楊成大驚,“大公子不可,就算屬下能以一敵三,可他們有五人,到時動靜弄大,若是引來此刻。”
朱峰眼裡閃過厲色,“這是命令,快去!”
楊成沒辦法,眼睛掃過旁邊的酒壺,就從包袱裡拿了一壺酒,那是烈酒,是爲朱峰清理身上的傷口用的。
楊成拿着酒快步的走到馬車邊,笑道:“兩位兄弟,來來,小弟請兩位喝酒。”
馬車前的人戒備的看向楊成,半身探在馬車裡的人感覺到手下的小孩已經軟了身體,就丟開孩子,掀開簾子出來,站在馬車前上下打量楊成,楊成臉上的笑容微僵,揚着手中的酒壺道:“看幾位兄弟的架勢是做大生意的,不知道可否傳授一些經驗?”
馬車前的兩人雖然還沒有放下戒備,但不如先前那樣劍拔弩張,本來站起來的三個人販子又重新坐了下來,正在這時,院子裡傳來馬蹄聲,大家被先前的事弄得有些神經過敏,都看過去,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就帶着一把劍進來,看到門口的人,楊成眼孔一縮,臉色微變之下也顧不得許多,衝馬車前的兩人抱歉的一笑,“既然兩位兄弟不方便那就算了。”說完,快步走回到朱峰身邊。
朱峰就有些想掩面的衝動,楊成一走到朱峰身邊也回過神來,他僵住身體,他現在是這屋裡唯一活動的人,那人肯定會將視線放在他身上,他現在回到大公子的身邊,不就是將人引過來嗎?
楊成眼裡閃過決絕,看向朱峰的眼裡就帶了抱歉和羞愧,他們跟隨大公子出來的人幾乎都死光了,沒想到最後卻是因爲他的不謹慎而將公子送向危險。
朱峰張張嘴,楊成就摸向了腰間的短劍,扭頭與那黑衣人的目光對上,兩人都戒備的看向對方。
就在兩人即將要動手的時候,木蘭和李石就牽着一個孩子推開門進來……
對視的兩人心中一驚,先前他們太過緊張,竟是沒有聽到外面的馬蹄聲。
黑衣人微微側身,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李石和木蘭,目光在木蘭身上一頓。
木蘭雖是一身男裝打扮,但很明顯,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女子的事實,而黑衣人關注她的原因,卻是她下盤很穩,看得出是個習武之人。
不過黑衣人在看到兩人中間的孩子時就微微放下了戒備,木蘭的目光在屋裡的人身上一掃而過,看向手中的孩子,孩子的目光就定在兩輛馬車上。
李石的目光卻掃過黑衣人朱峰和楊成,他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異常,但此時已經顧不得什麼了,孩子被周冬甩開,也不知道受傷沒有,這一路上他和木蘭都有些擔驚受怕。
李石牽着小乞丐走到角落,摸着他的頭道:“好好在這兒呆着,叔叔和嬸嬸去拿一些乾草來。”目光卻越過小乞丐看向他身後的小門。
小乞丐點頭,這是一開始說好的,一旦發生衝突,他就從這裡離開,而那些衙役已經悄悄從四周包圍過來了。
李石和木蘭一起向兩輛馬車走去,馬車後就有一些乾草,兩個人販子看了兩人一眼,都沒有放在眼裡。
但朱峰卻一直留意着蘇木蘭,他總是覺得蘇木蘭很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朱峰身邊的楊成正在焦急,雖然情勢因爲木蘭和李石的進來微微一鬆,但對方既然已經發現了他們,那肯定是沒有放棄的道理。
他雖然是侍衛,功夫卻不怎麼樣。是因爲他與朱峰一起長大,對朱峰忠心耿耿,這次南下朱峰才帶着他的,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最後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對方是殺手,他肯定不是對手,現在只希望他用命拖住對方多一點時間,讓朱峰得到更多的逃命時間。
楊成見朱峰竟然還有心留意人販子那邊,頓時有些生氣,朱峰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善良,心又太軟,都這時候了還想着別人。
思考間,李石和木蘭已經走到了馬車邊,木蘭突然擡眼犀利的看向對面的倆人,兩個人販子還沒反應過來,李石就一腳踢中其中一人的要害,另外一人才直起身子,就被木蘭快速的趨身上前一刀抹了脖子……
那人瞪大了眼睛看向木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木蘭冷漠的看了對方一眼,橫拿的刀頓時向下,想不想的刺向衝李石襲擊的人,木蘭擅長遠攻,但當初住在平陽侯府時也是看過侯府的師傅教蘇文和李江近攻的,加上當時她對這種事比較敏感,不僅留意了,自己也上手學了,因此這次出其不意之下,竟然連着殺了兩人。
第二個人被她捅了個透心涼,李石已經快步上前掀開車簾,一眼就看到了閉目青着臉躺在那裡的陽陽。
“陽陽——”李石心中大慌,忙上前抱住陽陽,將他放在地上,手探上孩子的鼻息,卻發現沒有一絲呼吸,李石肝膽俱裂,手微抖的摸向孩子的脖子,微弱的動脈跳動讓李石精神一振,他想也不想,用手撬開孩子的嘴,將氣渡到孩子的嘴裡,快速的打開隨身帶着的醫療包,從裡面拿出針紮了孩子身上幾下,又不斷的給孩子渡氣,陽陽總算是咳嗽一聲,恢復了鼻息。
李石就抱着陽陽的身子哭出聲來。
而木蘭早在李石喊出“陽陽”的時候就回過頭來看,見陽陽聲息全無,頓時發了瘋,本來還想留下另外三個人販子以備救出更多的孩子,此時卻是理智全無,想也不想的拿弓抽箭射向那三個人販子……
但這是室內,三個人販子離得又近,對弓箭並不利,那三個人販子抽着刀就衝上來,幸虧五個埋伏的衙役衝了進來,其中一個用刀幫木蘭格開一刀……五人對三人,頓時戰在了一起……
屋裡頓時大亂起來,客商們不斷的往外跑……
小乞丐生怕木蘭有事,又跑回來抓住木蘭的手,“嬸嬸,嬸嬸,弟弟沒事,你快看!”
木蘭忙跑到陽陽的身邊,陽陽虛弱的睜開眼睛,看到父母,頓時委屈的嘟嘴,“娘,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