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五坐在一邊叼着草根道:“他們可真是找死,這時候把糧食露出來給大家看。”
李石嘆道:“我現在知道了,就算是沒有你們,他們也會死的。”
木蘭冷冷的道:“不做死就不會死。”
李石微微一怔,覺得這句話是那麼的貼切。
而此時,朱有德帶着幾個手下正往這邊趕,隨後快馬追上來的文弱書生就不解道:“將軍,我都和蘇家說好了,怎麼還要往這邊趕?”將軍可不是什麼良善人,怎麼這次對這些災民這樣上心了?
朱有德道:“天下將亂,我既然定下了目標,自然要早早的謀劃。自來亂世出英雄,而英雄多出自鄉野。”
“將軍是想?”
朱有德點頭,“我們走吧,這一路上仔細一些,不要放過人才。”而且他還想趁此機會多招一些兵。
朱有德眼睛深沉的看着,這裡都將是他的臣民。
夜,如期降臨,災民們都安靜下來,但侍衛首領總覺得自己被什麼人盯着,就好像毒蛇盯在身上的那種寒意。
他心中越發不安,又勸吳縣令和吳君離開,只是吳縣令治下的百姓一直很老實,他並不相信侍衛首領的判斷,侍衛首領心中萬般後悔自己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爲什麼沒找藉口躲過去?出來後咬着牙讓侍衛們加緊防衛。
賴五丟下草根,看向木蘭。
木蘭微微點頭道:“你去吧,不用顧忌我們,不管怎麼樣,明天中午在山洞匯合,不管誰沒到,我們都會離開,然後去府城。”
賴五點頭,拿着鐵叉離開了。
李石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可能不會回來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回來的,五叔叔不是我三伯。”這一點木蘭很有自信,賴五這個人很講義氣,這也是當初蘇爺爺和蘇大壯選中賴家的原因。
李石拉着木蘭退到林子裡,“接下來你要聽我的,等徹底亂起來後我們再渾水摸魚。”
木蘭也沒想過做前鋒,和李石一起藏在林子裡,伺機而動。
李石就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是木蘭爲了報仇失去理智。
木蘭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吳君的帳篷。
百姓被逼到盡處激發出來的智慧,就算是木蘭這個“後人”看了都心驚不已。木蘭在知道的情況下也沒發覺大家竟然已經發動了,還是李石突然繃緊了身子,木蘭才警覺的看向帳篷四周,這才發現了一些端倪。
而等侍衛發現不妥,猛喝一聲的時候,帳篷已經被包圍住,而有些人已經衝進了車隊中。
一時火光沖天,不知是誰放了火燒了帳篷,好在今晚沒風,並不會燒到車上的東西。
侍衛首領鎮定的指揮侍衛們守護在四周,只是很快這種局面就被打破,因爲他們是被三千多人圍着,三千人對上百人,如果他們夠鎮定,又有馬車,說不定還能衝出去,可偏偏圍着的災民突然敲着東西大喝起來,三千多人的大喝聲,帳篷裡的吳縣令和吳君聽到外面響徹天際的“狗官”喊聲,直接嚇癱在地上。
吳縣令膽小,一股惡臭味瀰漫開來,吳君腦子一激靈,回過神來,偷偷的撩開簾子看向外面,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吳君的腳也軟了一下。
他想也不想,撩開簾子就偷偷的爬出去了,有侍衛看見他,正要阻止,吳君就惡狠狠的瞪着他,警告他不許言語。
這些護衛都是跟着護國將軍下來打仗的,被分到吳縣令這裡護送他到京城就已經夠委屈的了,偏偏吳縣令和吳君還總是磋磨他們,他們心中有怨,但上下尊卑在那裡,他們也沒辦法。
而此時,那侍衛見吳君不領情,也懶得去提醒他,這時候呆在帳篷裡纔是最安全的,跑出來不是找死是什麼?
好在吳君也沒有蠢到就穿着身上的華服跑出去,而是悄悄地跑到後面逼着一個家丁將外套脫出來給他套上。
雖然比不上災民的襤褸,但和先前的一身華服比起來算是低調多了,吳君心想,等一下他就混在災民中離開好了。
吳縣令看到兒子丟下他直接離開,心都涼了,他纔要叫人進來保護他,外面的災民就衝擊起來,那些本來還有心阻攔的護衛,看着聲勢浩大的災民,不由膽怯起來,氣勢上就先弱了三分,所以很快防護圈子就被衝破,很多人都衝向了車隊。
但賴五卻提着叉子和幾人衝向了帳篷。他是爲報仇,那幾人是爲了吳縣令身上的東西,比如銀票什麼的。
來之前幾人就說好了,吳縣令和他兒子的狗命是賴五的,其他的他們幾人平分。
木蘭見亂起來,就趕緊拉着李石悄悄的跑過去,李石看見那邊有人將一袋一袋的糧食搬下車,然後不斷的爭搶,甚至從袋子裡不斷的灑出一些米來,腳步就微微一頓,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白花花的米了。
木蘭沒注意到,只是避開往那邊跑的災民,沖帳篷而去。
斜刺裡就衝出一人來撞在木蘭身上,木蘭仰面倒下,李石連忙接住她,倆人就聽到一聲低喝,“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撞在爺身上!”
李石只覺得抱着的身子一僵,繼而快速的彈起來,衝着那道人影而去,李石剛要阻止,就聽到那人慘叫一聲。
木蘭狠狠地將刀插進那人的肚子裡,甚至絞了一下刀子,擡眼看到吳君不可思議的眼睛,木蘭紅着眼睛衝他咧嘴一笑,猛地拔出刀子,瞄準了他的胸口狠狠地又插了一刀!
吳君好像這時才反應過來,手在腰上摸了一下,舉起刀就要反擊,李石早就反應過來,一腳踢在他的手上,將刀踢掉,上前一步全身壓住他,雙手緊緊地按着他不斷掙扎的雙手,木蘭早就將刀拔出來又刺進去!
吳君再是不甘,也沒命了。
木蘭卻好像並不知道吳君已經死了,不斷的拿着匕首插進他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狠!
李石看着吳君外套裡面的衣服和腰上掛的玉佩等物,已經猜到了吳君的身份,見他身上已經中了十幾刀,木蘭還不肯放過,忙上前一把抱住木蘭,“行了,他已經死透了。”
木蘭這才停下,將刀拔出來,滿臉是血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血人。
李石淡然的上前將吳君腰上的玉佩拿出來,又在懷裡摸了一下,摸出一個荷包也揣在懷裡,回頭拉着木蘭道:“我們快走吧,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了。”
的確有人注意到這邊了,這裡雖然離車隊有些遠,但災民太多,到處都是,在木蘭拔刀相向的時候就有人看過來了,不過這時候大家的心神都在車隊那邊,見木蘭和李石只是兩個半大孩子,身上又沒有糧食,而吳君躺在地上,夜色下,大家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大概是那人和那小姑娘說了什麼,那小姑娘發狂將那人殺了。
這時候死人是很平常的,大家只是看一眼,就繼續朝車隊衝過去,哪怕只搶到一捧米也是好的。
李石將外面的一層衣服蓋在吳君身上,這樣不會讓人很快發現他的身份,拉着木蘭道:“我們快走!”
木蘭和李石快走了兩步,看着帳篷道:“他爹還活着!”
李石着急道:“那邊有護衛守着,你去就是找死,你已經殺了一個,另一個就留着當收利息吧,別忘了,阿文他們還等着我們呢。”
木蘭的手有些發抖,前生今世三十年,她是第一次殺人,連日來的仇恨被剛纔的殺戮沖淡了不少,木蘭比先前更理智了一些,她狠狠地看了帳篷一眼,“希望五叔叔能取了他的狗命。”
“就算五叔叔不行,這麼多災民圍着,他也很難逃得出去。”
李石看了車隊那邊一眼,惋惜道:“那邊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別過去了。”
木蘭看了那邊一眼,拉着李石走了。
那邊已經人擠人到一定程度,說不定那裡死的人比帳篷這邊還要多呢,災民們的目標本來就是糧食,可這麼多人,先不說那些糧食不夠,就是足夠,人在貪念的促使下也不會想過讓步的。
李石和木蘭跌跌撞撞的從大路上離開,後面是不斷的慘叫聲和怒吼聲。
倆人沒看見,在他們離開後有幾人從陰影裡走出來,正是朱有德等人。
朱有德沉思的看着木蘭的方向,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那個小姑娘有些奇怪,似乎可以看透某些東西似的。
“將軍,那個男孩不錯,要不要……”
朱有德下意識的搖頭,“他年紀太小了。”
文弱書生微楞,可調教幾年不是剛好嗎?到那時正是用人之時,這孩子看上去很聰明,又穩重,培養得好十年之後就是一能幹的謀士。
朱有德沒有解釋,上前將吳君表面的那層衣服撩開,看到裡面華麗的服飾,文弱書生“咦”了一聲,“這是吳縣令之子,聽他們剛纔的意思,他們是特意過來殺他的,只是他們兩個孩子跟他能有什麼仇?”
朱有德就想起了那個女孩一家人,微微蹙眉,這次怎麼只有她一人?
“將軍看,那邊起火了。”
朱有德收起心思看過去,就看到帳篷那邊起了大火,“走,我們過去看看。”
賴五拿着鐵叉站在中間,殺的眼睛發紅,圍着他的護衛也忍不住發顫,跟在賴五身邊的人道:“賴五兄弟,快走吧,東西咱們已經拿到了,回頭分你一半!”
賴五充耳不聞,大喝一聲,“說,狗官上哪去了?”
當中就有護衛忍不住道:“他早跑了!”
“胡說,我就守在外面,他從哪裡跑?一定是你們把人藏起來,快把人給我交出來,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賴五身後的幾人對視一眼,轉身就跑,那些護衛要去追,賴五卻一把攔住那幾人,勢必要問出吳縣令的下落。
朱有德等人過來的時候,賴五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但強大的恨意還是讓他繃直了腰,朱有德眼裡閃過讚賞,衝身後幾人點頭。自有人上前攔住那幾個護衛。
文弱書生忙上前扶住賴五,只聽到他低低的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文弱書生就看向朱有德,朱有德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道:“將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