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青等人回到京城就提出了低價爲軍隊供應藥酒和止血藥粉的事。
皇上壓下奏摺沒發,卻將那些人的父親都給叫進了宮裡。
幾個家長在御書房裡談論了什麼不知道,但他們出宮後都咬了一下牙,家裡的孩子真是太能闖禍了。
皇上現在手上所握有的兵權只有四十萬,剩下的四十萬就是掌握在底下各將軍的手裡,其中賴五手中的兵最多,統領河北東西兩路和河東路的兵馬,足有二十三萬人馬。
這一部分人皇上並不用多擔心,因爲早在建國初,賴五就將兵符交給他了。
現在賴五隻有統領權,而不是所有權。
但當時天下初定,還不夠太平,爲了不使人猜疑,皇帝和賴五都沒有將此事宣揚出去。
每一任皇帝,對兵權都有一種異常的執着,這種輕易可以顛覆社稷的力量自然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才安全。
司馬青還好,這小子只是想做出一番功績來,讓自己的父親和別人刮目相看,但其他人不是,他們想要佔有利益。
這樣難免會和皇帝的初衷相悖,就算勢力分割成十幾份,皇帝也不允許。
因爲如果利益統一,他們必定會聯合起來。
雖然現在看着只是兩種成藥的供應,但軍中用藥一向大,戰時更不用說,皇帝不想將命脈交到別人手裡。
所以,皇帝提出,他們上交藥方,朝廷配藥,該有的功績他會給他們。
司馬青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但其他人卻不會答應,他那些朋友的父親們更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利益。
定國公磨着牙齒,沒表態。
其實他和他兒子一樣的想法,司馬家已經夠顯赫了。
除了皇上和幾位皇子,就是他們四國公,以後再立功那就是郡王,所以犯忌的事自然是能少做一些就一些。
但偏偏兒子這次找的人都不是省事的,那些人家更是難纏,可能那些孩子沒多想,但大人們就不一樣了。
司馬家就算硬氣,也不好一下子得罪這麼多的人。
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事後,他就去找賴五商量,“……皇上是個什麼意思?老弟,你可得提醒我一下,若皇上真的不願意讓一步,你提早告訴我,我讓青兒裝病出去躲一陣。”
賴五見司馬青臉上焦急,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想到軍師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到嘴的話還是轉了一個彎,“這件事皇上沒問過我,老哥,你問我就問錯了,你不如去問軍師吧,這件事皇上肯定跟他商量的。”
司馬青嘆息一聲,臉色有些艱澀,“你覺得我能從軍師那裡套話嗎?”
賴五就可憐的看着他,“要不,你就讓青兒出去躲躲?”
司馬青搖頭着離開,但一上自家的馬車,臉上的煩悶就沒了。
司馬青的智囊身子微微前傾的看着他。
司馬青臉上帶着淡笑道:“戰事在即,皇上肯定會讓步,我們就繼續保持沉默吧。”這樣,既不得罪皇上,也不會得罪那幾個家族。
賴五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察言觀色這方面他做得要比賴五還要好一些。
司馬青滿意的摸着鬍子,看誰還敢說他是大老粗。
皇上與幾個臣子扯皮了一陣,最後朝廷分割去一半的利益,皇上自己的私庫還要單獨和他們平分利益,這就相當於朝廷直接掌握了一半還多的軍隊藥品輸出。
而且皇上很精明,採取了軍師的意見,一半的利益並不是取六個衛所,而是十二個衛所取一半的定額,這樣,他對每一個軍隊都有了一定的掌控力,甚至以後會慢慢的滲透進去。
本來是有利於幾個掌權將軍的局勢瞬間就被扭轉成皇帝的優勢。
但誰也不敢說什麼。
兵權雖然是掌握在幾個將軍的手中,但軍隊名義上是國家的,並不是他們的私有物。
這次提出這件事的人都得到了皇帝的嘉獎,特別是司馬青,皇上直接讓人進入兵部。
司馬青很高興。
馮承運雖然很可惜被分薄的利益,但還沒到利令智昏的地步,他也知道,這樣對軍隊和百姓纔是最好的。
其他的人中有不在乎的,自然也有生氣了,身上越發的陰鬱。
司馬青看不上這樣的人,倒因爲這件事漸漸與那些人走遠了。
朝廷分去了一半的利益,剩下的則要各家商量着來分了。
這次和司馬青一起去揚州的,算上他自己一共有八個人,八個人就是八個家族。
算上皇上,那就是九分,而皇上這裡肯定要佔大額,誰也不敢跟他搶。
因此,先前要求獨佔大同衛所的李石就特別顯眼了。
有人當即冷笑道:“不過是個匠人,與他要藥方是看得起他,回頭我叫人去與他拿藥方就是了。”沒有提利益分割的事。
司馬青和馮承運皺眉,倆人沒說藥方就在他們身上。
他們只是堅持要將李石該得的利益給他。
有幾家本來就因爲朝廷的介入臉色很不好看了,此時見這麼點利益司馬青和馮承運還要給一個沒什麼看頭的外人,自然很不高興。
臉色也落下來了。
定國公見有人敢當着他的面給他兒子臉色看,當下就冷哼一聲道:“榮大人倒是好膽氣,李石可是安國公的親侄子,又是蘇定的妹婿,雖說他要獨佔一份,但安國公和蘇定的份額肯定是不少的,你若要將他剔除在外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最好先與安國公說一聲。”
榮大人臉色頓時白了,“那大夫是安國公的侄子?”
定國公冷笑。
估計這幾人光把心思放在利益分割上了,壓根沒仔細聽他們的兒子彙報情況。
榮大人滿臉怒氣的去看兒子。
榮公子很委屈,他明明記得自己跟父親說過了的,當然,那時候他的重點是放在李家和蘇家的八卦上,但他可以保證,他也提了李石和安國公的關係了。
至於當時父親在想什麼以至於沒聽進去就不是他關心的了。
其實大同府分去一半的利益給朝廷,皇上又佔去一份,李石只能佔剩下的一些,還要分給蘇定和賴五一些份額,其實是真的沒有多少了。
但大同一直是邊關要塞,不說常年打仗,但大大小小的衝突和小戰役一直就沒少過,一旦發生大的戰事,大同就是主要的守衛地,到時候,藥酒不用說,光止血的藥粉都要消耗多少?
所以,一個大同衛所其實相當於其他三個衛所了。
但涉及到護犢子的安國公,後面還有善於算計的蘇定,以及持支持態度的皇帝,他們也只能咬牙應了。
皇帝自然會支持。
大同府是邊關要塞,這個地方駐紮的是賴五的兵馬,他不希望有別的勢力滲透進這裡,而賴五和蘇定並不直接經營藥品,而是全權交給李石,只是出錢,安心等着年終分紅。
而李石是民間大夫,在這一點上,自然要比其他官員要安全得多。
皇上不管那八家如何確定剩下的利益,但大同府的事情卻是確定下來了。
司馬青和馮承運這纔將藥方上交。
皇上直接讓戶部撥錢給兵部開始籌備一個成藥鋪,就專門負責爲軍隊輸送藥品。
國家的荒地有很多,國家收回的荒宅也有很多,皇上直接給他們撥了一個大一些的宅子做藥品生產,再播出一個皇家莊園專門種植所需的藥草。
至於生產的人員,那更加的簡單,每年的官奴有這麼多,直接培訓上崗,連工錢都不用發的。
所以總體來說,朝廷辦的成藥鋪竟然是成本最低的。
自然,現階段他們不可能馬上取用自家種植的藥草,只能向外購買。
而在大家的視線還定在剩下的利益分配的時候,李石已經帶着人悄悄的上京,幾乎掏空家底的收購了那幾種藥材。
那幾種藥材很普遍,所以很便宜。
李石的資產不多,木蘭將家裡的銀子都拿出來,又和李江要了三萬兩,和蘇文要了六千兩,一共九萬八千多兩銀子全給買了那幾種藥材。
包括晾曬好的,和正在晾曬的。
一時間,這幾種藥材被收購一空。
而等到朝廷的人想要收購這幾種藥材的時候竟然發現缺貨。
負責這個項目的趙大人一時臉上冒出冷汗。
皇上已經說了,他希望他們能在一個月內趕出一批藥來,馬上要送到大同,太原和河間三弟。
他前期準備工作就花費了十天,現在還有二十天,而本來最是普通的藥材竟然缺貨。
就算他比較平庸也察覺到了不對。
這是有人想要囤貨投機?
這是活膩歪了吧?
但不管是不是活膩歪了,這是他升遷上任的第一件事,結果就遇到了麻煩,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他都落不到好。
他急得嘴角冒泡,不得不連夜寫好請罪摺子,摺子裡對囤貨的商人是恨得牙癢癢。
第二天,趙大人臉色有些灰白的走出家門,正想去上朝請罪。
誰知道大早上門口上就等了人。
趙大人疑惑的看向倚在馬車邊上的青年,青年穿着一件石青色湖綢素面直綴,腰上掛着並蒂蓮花錦緞荷包,旁邊壓着一塊兒上等的白色圓玉佩,面白如玉的臉上掛着淺笑,正眼神溫潤的看向這邊。
趙大人的腳步就一頓,見他身後的馬車只是黑漆平頂馬車,但不知爲何,他就是覺得這樣氣質的人不該只是普通人,雖然對方站在他家大門對面,但他不認爲是找他的。
趙大人腳步只是一頓,彎腰就要進轎子,耳邊就聽到略帶着笑意的溫潤聲音道:“趙大人請略留步。”
趙大人驚詫的擡頭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