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傑在京城也曾見過那些蹲在牆角的乞丐,他們穿着破爛不堪,捧着個破碗,向着路過的行人卑躬屈膝,只爲求得幾個銅板。
然而這些人他覺得除了老人和身有殘疾之人外,其餘年輕人都不值得同情。
這些好吃懶做的年輕乞丐,平日裡就等着天上掉餡餅。
可這些災民不同,這麼多人,就是他們想勞作也是無處使力,因爲他們的田地都被江水淹沒了。
“顧大人只管吩咐,下官莫敢不從!”
段志傑慷慨激昂的態度讓顧誠玉特意看了他兩眼,沒想到這段志傑還挺有同情心的,這在官場上可不多見。
段志傑看上去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爲官已是十載有餘,祖上便是京城人士。
說起來也算是官宦世家,只是族中從未出過高官。
能在而立之年就爬上了正五品,不光是靠自己的努力,還動用了家族多年積累的人脈關係。
顧誠玉以爲在官場上浸淫十多年的官員,應該都成了老油子,沒想到對方還保留有最基本的良知。
從之前段志傑拿着棍棒來到城門口時,就能看出對方的人品了。這麼危急的關頭,對方可算是將深思置之度外了。
這麼一想,顧誠玉的面色倒是比之前和緩了許多。
“本官倒還真有一事需段郎中協助,段郎中身爲工部的官員,想必對加固江堤和江水改道一事多有了解。杭天府的江堤漏水一事,還請段郎中多費心。”
顧誠玉原本想將這事兒說與胡茂深知曉,而後由胡茂深來執行和監督,可現在他改主意了。
胡茂深不是工部的官員,對這些並不瞭解。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待在杭天府指導,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所以將此事交給秉性還算過得去的段志傑,他還是有些放心的。畢竟截留分支和爲江水改道一事,涉及的銀錢並不少。
要是有人趁機將手摸向他好不容易籌集來的銀兩,那他可真要嘔死了。
“說多瞭解那肯定夠不上,只是略懂皮毛。不過顧大人的意思是想爲杭天府下游的江水改道?只是這樣一來,工程就極爲浩大了,杭天府上游的分支太多,若是在下游改道,那無疑是難上加難。一個不好,說不定下游就塌了!且河工的性命也堪虞啊!”
段志傑此番話一說出,立刻就引起了楊朝英的共鳴。
因爲楊朝英對這裡的地形熟悉,他當然知道段志傑所言非虛。
他不由在心裡腹誹,不愧是工部的官員,對這些果然很擅長。
顧大人雖說很有謀略,但這河工上的事兒也不能無師自通不是?
再加上顧大人對本地的地形並不熟悉,會這般想,估計是查閱了不少書籍得來的結論。
可光紙上談兵是不行的,實際做起來,其中的難度不小,且還得將期間的種種突發狀況算進去。
比如說改道挖得不夠深,江水沒有按照既定的線路走,那豈不是要遭?
“更何況改道這事兒得詳細去勘察地形,有的地方是不適宜改道的。”
說到這個,段志傑變得侃侃而談起來,渾身都散發着自信。
顧誠玉淡笑不語,他對段志傑如此專業感到非常滿意。
沒有開口解釋,顧誠玉直接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牛皮紙,遞給了正等着他回話的段志傑。
段志傑的神情有些疑惑,那什麼,第一次見面就給見面禮?這也太客氣了吧?
他將牛皮紙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不過一瞬,他就立刻神色大變。
胡茂深見段志傑面色有異,他雙目不由閃了閃,好似已經猜到這是什麼東西了。
可是這可能嗎?顧誠玉根本就沒來過杭天府,就算在京城看過詳細的輿圖,可那些輿圖上不可能標註得分毫不差。
這改道一事不到現場查看,要是繪製了錯誤的輿圖,那可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的。
段志傑將輿圖每一寸地方都仔細看了看,腦海中不斷回想着前幾日在江堤處查看的地形,竟然發現這輿圖與那處地形分毫不差。
“這輿圖真是畫得太準確了,連下面改道的地方都做了標註。若是正確的話,此事也不是不可行。”段志傑次那種十分激動,捧着輿圖連連稱讚。
顧誠玉笑了笑,這是他根據丁十六他們勘察的地形,繪製出來的輿圖。這上面他已經詳細標註了改道的路線,只要實地勘驗,確保無誤之後,就能動工。
“哦?讓本官也見識一下!”聽了這話,胡茂深又深深看了眼顧誠玉,心中頓時明瞭。
此子來杭天府之前,怕是早就做了完全的準備。不!不是來杭天府之前,也許是更早的時候。
楊朝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胡茂深沒理他,捧着牛皮紙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其實這事兒最着急的非楊朝英莫屬,他不知還要在這杭天府的知府位置上待幾年,所以這次要是能將杭天府的江堤問題給解決了,那他日後豈不是就能高枕無憂了嗎?
“這輿圖確實畫得詳細,改道一事,顧少卿怕是已經琢磨了不少時日吧?不過剛纔段郎中說的話也十分有道理,不知顧少卿可有解決之法?”
顧誠玉笑了笑,“這很簡單,根本無需多想。將匯聚上流的分支給截斷幾條,確保江水對堤壩的衝擊力沒之前那般強大,那改道一事就少了許多困難。”
這話說得楊朝英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倒不是覺得顧誠玉太狂妄,而是因爲截留分支同樣難度不小。
顧誠玉知道他們還有疑問,不過他現在根本不想解釋,因爲解釋得再多他們都未必能理解。
到時候去了江堤邊上,他再指出解決方案,他們肯定都能恍然大悟。
胡茂深將輿圖遞給了一旁急不可耐的楊朝英,等楊朝英看過之後,也是歎爲觀止。
沒想到這顧大人才是有備而來,此人果真是了不得!他了解江邊的地形,此方案絕對能夠施行。
只是,現在改道這事兒算是有了眉目,但銀子呢?這麼大的工程,需要多少人力和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