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昨日留下的課業都拿出來!先檢查,再教新的!”文夫子開始了每日的例行檢查。
顧誠玉將昨日寫的紙張都鋪開,放在了桌子上。
第一個檢查的就是馬俊暉,文先生拿起紙張,仔細端詳了幾眼,又用硃筆圈了兩個地方,“不錯!比昨日有些進益,日後,也當如此。”簡單地勉勵了兩句,就讓馬俊暉背誦昨日交的新字。
“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爲。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馬俊暉起身,毫不猶豫、搖頭晃腦地將昨兒所學《三字經》中的六句,全都背了出來。
背完後,就昂着頭,等着夫子的誇獎。誰知夫子聽完後,卻沒有馬上誇獎他。反而,用手捋了捋鬍鬚,沉思了片刻。學生們見先生沒有發話,都有些奇怪。
“適才馬俊暉背誦的《三字經》中的前幾句,汝等可知是何釋義?”文夫子突然插出這一段,也是因爲這幾句話的寓意深刻。雖然如今還沒有教到三本啓蒙書的釋義,但是他也想考考丙班學生的悟性,更想借此句勸勉學生。
文夫子說完,就看向了馬俊暉,這個學生平時的悟性還行,就讓他試試。
馬俊暉一見文夫子不按往日的規劃走,有些懵了圈兒。啥時候教過釋義了?不是一直都是讀讀、寫寫、背背的嗎?這會兒不是應該將他表揚幾句,再去檢查下一位學生的嗎?
“馬俊暉,你可知其意?”文夫子見馬俊暉只顧望着他發呆,就出言提醒了一下。
馬俊暉漲紅了臉,原本昂起的頭也低了下來。“夫子!這個,並沒有教過啊!”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馬俊暉只覺得他倒黴極了,虧他昨日回去,還多讀了好多遍,就想今日一鳴驚人。誰知,誇獎半句也沒,還丟了面子,心裡好委屈啊!
“嗯!坐下吧!可還有人知曉?”文夫子將目光劃過屋子裡所有的學生,將大家都看的低下了頭。
目光在每位學子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顧誠玉的身上。昨日在丙班和飯堂的事,今日已經流傳開來。由此看來,這名學子的悟性倒是挺好,秉性也不錯,只是還得磨掉一些棱角。
他還不懂得一個道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過早地露出天賦,不一定是好事。今日,就讓他來挫挫他的銳氣。
“顧誠玉,你可知其意?”文夫子示意馬俊暉坐下,轉身問起了顧誠玉。
顧誠玉一愣,他還是個初學者,夫子怎麼可能問他?其餘的學子也是有些納悶,不過有人頂缸總是好的,此時就怕被夫子點名。
王祺愷卻有些焦急,此時正撾耳撓腮。難道是昨日在飯堂的事被夫子知曉,誠玉纔會被夫子點名的?可這事兒是因他而起,夫子要怪也只能怪他啊!王祺愷下定決心,誠玉要是被罰,他就跟夫子說,要罰就罰他好了,不能讓誠玉受了無妄之災。
顧誠玉站起身,向着文夫子行了一禮。“回夫子,學生現在還沒有教過《三字經》。”顧誠玉說完擡頭看了夫子一眼,見文夫子只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嗯......夫子這是何意?明明知道他昨日纔來了私塾,剛讀過《千字文》的開篇。將一些想法在腦海裡轉了一圈,莫不是昨日他的風頭出的太過了?夫子想要敲打敲打他?可若是以後都這樣藏藏掖掖的,恐怕等到夫子批准考秀才,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不過,學生倒是有些自己的拙見,也不知對否,還望夫子不吝賜教!”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說錯也無礙,這些不是生就就會懂得。學海無涯,吾等還需上下而求索。”文夫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顧誠玉一眼,本來想直接說出答案,也好讓顧誠玉知道,就連初級的《三字經》也不是易學的。就怕他與人爭辯兩回勝了,就傲氣起來,誰知這個學生倒是不服輸,那就讓他試試吧!
“學生認爲,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爲。意思是,從小不肯好好學習,是很不應該的。一個人倘若小時候不好好學習,到老的時候既不懂做人的道理,又無知識,能有什麼用呢?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顧名思義,玉石不經過琢磨,就不能用來做器物。人不通過學習,就不懂得道理。至於之後幾句,學生就不太能理解了。也不知學生之前說的可對?還望夫子給學生解惑。”後面要育人的話就不適合他來說了,他不能猖狂到連夫子的話都說了不是?
文夫子捋着鬍鬚的手一頓,看着顧誠玉面帶笑容,十分淡定地看着他,他才用目光將顧誠玉重新審視了一番。也許,這個學生,不是他想的那般,觀其說話,謙遜有禮,還算知進退,讓人覺得厭惡不起來。當然,也不容人小覷。這真的是個五歲的孩童?
他自四歲就開蒙,他的老師還曾誇過他在讀書上很有天賦,可是比起眼前的這個學生來,他這樣的還算不上天賦吧?難道這天底下真的有人能無師自通?內心的想法瞬息萬變,可是表面也只是一愣神而已。
“顧誠玉說的不錯!只是聽了這幾句就有此等見解,實屬難得!大致就是這些意思了,這幾句是想告訴我們,人不經過培養、鍛鍊,不能成材。後兩句是說要親近良師益友,學習禮儀,這些在將三本書都教完後,吾將給汝等講解其釋義。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多讀之後,就是吾不教,日後汝等自會理解。”
馬俊暉看着再次受文夫子誇獎的顧誠玉,內心充滿了無力感。走了一個葉知秋,又來了一個顧誠玉,難道此後,就再沒有他的出頭之日了嗎?
顧誠玉當然不會管馬俊暉的想法,他有些拿不準文夫子的意思。背後的王祺愷卻鬆了口氣,沒想到顧誠玉竟然真的答出來了,難道就沒有他不能做到的嗎?
此時的顧誠玉還不知道,王祺愷已經成了他的忠粉,而且對他有種盲目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