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上次的舞弊案顧公子也爲此奔波了數日,如今朝廷竟然想草草結案,顧公子心裡難道會甘心?再說那兩位大人含冤受屈,公子想必也看不過眼吧?”
胡茂深看着顧誠玉,心裡想的卻是顧誠玉肯定隱瞞了一些罪證。他就算不立刻呈給皇上,將罪證放在手裡,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用到。
顧誠玉心裡暗暗冷笑,這胡茂深竟然拿這樣的手段來試探他,他有些哭笑不得。難道自己看起來像是正義感爆棚,看不慣世間一切不公平之事?或許這些話對於那些剛剛進入官場,爲人又耿直的人挺有用,對於他還是算了吧!
“胡大人,您也知道,此事已經定下,再無可能更改。依在下看,縱使胡大人有不甘心,那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胡茂深見顧誠玉不吃這一套,他也沒失望,他當然知道顧誠玉不是這麼好說動的人。
這個少年心性堅定,對朝堂上的謀略一點也不比他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這點本官比你更清楚。只是你想想,那數百條的人命,你也忍心嗎?聽說宋大人府上的女眷在送往教坊司後,全數自盡了,一個未留。就連那些只有四五歲的女童,也沒能倖免,那些女眷的屍身掛滿了幾間屋子的房樑。”
顧誠玉一聽此言,十分震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根本沒聽到風聲,這麼大的事,爲何沒有傳出來?
“朝廷封鎖的消息。”胡茂深嘆了口氣,心中未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萬雪年和宋書菁完全是無辜受了牽連,沒想到竟然得了如此下場,也不知道大皇子晚上能不能睡得着。
顧誠玉心情異常沉重,那三家府上,都是這般慘狀。貞烈的女子寧死不屈,就是那活下來的,日子也過得十分悽慘。
有的被賣進了那骯髒的地方,有的被充入了教坊司。倒是家中年長的奴婢,會被重新發***起主子來,還算幸運一些。
心口像是有一塊大石壓在上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顧誠玉這會兒心裡不爽,也不想和胡茂深兜圈子。
“胡大人,其實您無非是想從在下這裡再蒐集一些罪證罷了!不瞞您說,在下能給的都給了,郭時對大皇子的事兒所知不多。”
顧誠玉除了對胡茂深隱瞞了背後黑手,其他的證據全都給了胡茂深。
胡茂深其實心裡也清楚,顧誠玉能在短短的時日內蒐集到這些人證和供詞,已經殊爲不易。
怕是手上有價值的線索也不多了,顧誠玉之前沒拿出來,這會兒更不會拿出來。
他就是再如何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嘆了口氣,他問這個雖然有私心,可心中還是存了日後能翻案的心思。
皇上這幾年對大皇子越發地偏袒,就是朝臣也大多都看不下去了。
“本官如何不知?也是想着兩位大人死得冤,若是日後......”
說到這兒,胡茂深突然覺得不妥,這才頓住。
隨後想着,顧誠玉也算是知情人,再說這事兒與他息息相關,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日後得了機會,或許還能爲他們盡一份力。”
胡茂深終究沒說得徹底,只那未盡之意,顧誠玉當然明白。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顧誠玉才從聚香樓裡出來,這與來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擡頭看了眼星光閃爍的夜空,聽着各處大街小巷的喧鬧聲,心裡不知爲何有些寂寥。
“公子,這會兒可要去郭姑娘處?”
茗墨看着面色有些不佳的顧誠玉,沉聲問道。
“走吧!”顧誠玉回過神來,邁着堅定的步伐,向西城走去。
夜色朦朧,西城最偏僻的一處小鋪子處,此時已經上了門板,收了鋪子。街面上安靜得很,已經沒有人在外頭晃悠了。
這是一家雜貨鋪,因地處偏僻,平日裡的生意只能說尚可,一到傍晚,就早早地打了佯。
顧誠玉和茗墨用輕功趕到了此處,看了眼周圍的鋪子,又見四周一片寂靜。越過鋪子,來到了鋪子連着小院子處。
茗墨上前敲起了門,三場一短兩長的敲門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後面的院子裡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拉開了門栓,雙方都沒有說話,顧誠玉他們徑直入了內院。
顧誠玉打量了院子一眼,見小院裡十分安靜,屋子的正房裡有燭光。這院子是茗墨他們買下的,爲了安置那三個郭氏子嗣的。
顧誠玉倒是很滿意這個院子,前頭連着那小鋪子,白日裡照常做生意,誰也想不到後院住着郭氏的子嗣。
“主子!”看守的是丁十二和顧誠玉府裡的一個護衛。
白天就是那護衛裝作掌櫃的,在鋪子裡忙活。
顧誠玉點了點頭,從茗墨手中接過黑色面紗,將臉圍了起來,而後率先往屋裡走去。
“郭姑娘,我們主子來了。”丁十二站在裡屋的門前喊了一聲,對方畢竟是個姑娘,該避嫌的還是要避的。
在裡屋的郭莫若早就聽到了那細微的開門聲,她知道是那兩人的主子來了。
將身上的棉布衣裙整了整,發現並無失禮之處,而後又看了眼牀上睡着的兩個小娃兒,這才走出了裡間。
一出裡間,郭莫若就朝着站在屋裡的幾人看去。
只見其中有兩人戴着黑色的面紗,看其中一人的衣裳料子,應該是他們的主子了。不過從他裸露出來的肌膚看出,年紀應該不大。
顧誠玉打量了一眼走出來的小姑娘,臉若銀盤,眼如水杏,容貌豐美。只是身量尚小,面容也未長開。
身着荊釵布裙,已經脫下了華服的她,也難掩其明媚之姿。臉上的神色倒是凝重,雙眼微紅,像是哭過,身形看着也十分憔悴。
顧誠玉也能理解,昔日榮光的家族,一夕之間崩塌,她與兩個弟弟顛沛流離不說,家裡更是分崩離析。
那些未見的親人,不知在遭受什麼苦楚。只要是有血肉的人,都不能無動於衷,更何況那是生她養她的家族了。能表現得這麼堅強,已經算是不易了。
“郭姑娘,聽說你有事要告知在下?”顧誠玉故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