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往後靠到椅背上,又嘆了口氣吩咐道:“你們兩個,再去尋錢會長,就說我的話,請他們分出一成的酒牌轉給阮大,加上咱們這四座茶山和鹽田,一起拿給阮大挑,看他要什麼,他要的,都給他,多少銀子競下來,就多少銀子轉給他。”
趙五哥和張忠義眼睛瞪着溜圓,半張着嘴,直瞪着李小幺傻住了,李小幺煩惱的揮着手:“好啦,別一幅傻相!趕緊去吧,咱們做別的生意就是了,好生意多的是!快去快去!記着把這事好好的辦下來。”趙五哥和張忠義重重嚥了口口水,哭喪着臉看着李小幺,不願意挪步子,呆了半晌,見李小幺顧自忙着不再理會兩人,才垂着頭,拖着腳步告退出去了。
錢會長送走趙五哥,頂着朝陽站在院子裡出了半天神,才大步進了屋,連撕了幾十張信箋,才寫成了封信,細細卷好封好,掂了掂份量,急步轉進後院,將信小心的綁在鷹隼身上,愛憐的拍了拍,將鷹隼放飛了出去。
李小幺打聽着蘇子誠剛練好功,正在吃早飯,讓人傳了話,自己先過去前院正堂等他。
正堂裡,施玉等三人已經端坐等候着了,見李小幺進來,忙起身見禮,李小幺還了半禮笑道:“三位大人再稍等一等,這事還是和王爺一處商量商量的好。”三人笑應了,坐下說了一會兒閒話,蘇子誠就進來了。
重又見禮落了座,蘇子誠神清氣爽的看着施玉等三人笑道:“打仗上的事我懂,可這經濟政務上,得聽你們五爺的,她請我來做鎮山太歲,我不敢不來,就坐着聽你們議。”施玉三人被蘇子誠一反常態的玩笑,和如沐春風的隨和嚇的怔着不知道答什麼好,李小幺拍着冊子笑道:“那我先說了,這競標的明細,我昨天細細看過了,鹽田和我原告預想的差不多,樑地那些商人肯一家買下一千畝,真讓人意外,鹿港一帶從來沒有人曬過鹽,咱們劃出來的這幾塊地,能不能曬出鹽來,誰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競成這樣也是常理,這一塊,先放一放,以後再議,這茶山,比我打算的高了些,不過高的不多,也是常理中,那些茶山雖好,可在吳地官府手裡糟塌了這麼多年,要緩過氣,沒個三年五年肯定不行,這些商家都精明的很呢。”
蘇子誠聽李小幺說茶山在吳地官府手裡糟塌多年,忍不住笑着點頭,施玉三人正凝神聽李小幺說話,被他笑的發楞,這位爺今天這是怎麼啦?!
“三位回去多操點心,一定要和買到茶山的商家一起,安置好各座茶山上的茶農,不要單壓一邊,兩邊都壓一壓,若有什麼事,立即報給我,千萬不能鬧出大亂子。”李小幺聲音嚴厲起來,三人急忙站起來躬身應了,李小幺擡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三人坐下,低頭看了看冊子,嘆了口氣道:“就是這酒牌,擡的太高了!”說着,轉頭看着蘇子誠解釋道:“樑地來的商家競去了十之六七,他們於淮南路人生地不熟,淮南路的酒又一向以銷往吳地太平府一帶爲主,現在可是戰亂中。”
蘇子誠蹙着眉頭點了點頭,李小幺轉頭看着施玉三人道:“這一處,你們回去多看着些,不管樑地商家、北平商家還是淮南路商家,這一碗水要端平,至於旁的,也不必多做,是賠還是賺,做生意總要冒風險。”三人仔細聽着李小幺話裡話外的意思,點頭應了,李小幺轉頭看着蘇子誠,蘇子誠笑着搖了搖頭,施玉三人忙站起來告退,李小幺看着趙宏志和明潛笑道:“你們兩個留一留步,我還有一句話問。”
施玉長揖往後退去,李小幺看着趙宏志和明潛笑問道:“你們兩個,都成家了沒有?”正往外跨着門檻的施玉聽得眉梢挑起,無聲的笑起來,這位五爺,要當媒人了?
趙宏志和明潛怔怔的相互看了看,忙拱手道:“下官早就成親了。”
“噢!”李小幺長舒了口氣笑道:“那就好,兩位都這個年紀了••••••我是想跟兩位大人說,這一任要三年,兩位不如把家眷接到任上,一家人聚在一起才叫過日子,兩位大人有幾個孩子了?”
“下官有一女一子。”趙宏志心裡五味俱全的答道,“下官有一女。”明潛忙跟着答道,李小幺打量着兩人笑道:“看來兩位大人與妻都是離多聚少,兩位大人辛苦,你們的妻更苦,接到任上來吧,明大人家境小康,趙大人可就差了些,這搬家的銀子讓王爺替你們出,一人五百兩,往後再調任,不管去哪裡,有妻兒陪着,哪兒都能是家,王爺說是不是?”
蘇子誠高挑着眉梢,一邊笑一邊點頭,趙宏志眼圈紅了紅,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頭,明潛也急忙跟着跪下磕頭,蘇子誠乾脆站起來親自拉起兩人笑道:“不必磕頭,用心當差就是。”兩人急忙應手而起,又連連長揖着告退出去了。
看着兩人出了院子,蘇子誠轉身看着李小幺笑道:“五爺還有什麼吩咐?”李小幺正喝着茶,用目光示意蘇子誠坐下,放下杯子笑道:“還有件大事得跟王爺仔細商量商量。”
“嗯,你說!”
“這淮南路,得設個轉運使,統管經濟民政,最要緊的,是要把這淮南路做成天下商都,你看,這裡居南北之中間,東邊臨海,有鹿港這樣難得的良港,陸路四通八達,直通吳、荊、歧,從北平可入南越,最要緊的,王爺和寧王爺胸懷寬廣,目光高遠,又肯用人之長,也不過三兩年,治理的好,這淮南路就能初見成效,聚來天下之財,那可就真成了天下最富庶之地了,北平和王爺有了這樣的錢袋子,王爺你可就真正闊氣起來了!”
蘇子誠聽的仔細,凝神細想了想,看着李小幺問道:“除了這茶、酒、鹽,你還要變動哪些?”
“哪還有什麼大變動?不過就是保民財、清吏治之類,這是老生常談。”李小幺攤着手,輕鬆的笑道,蘇子誠舒了口氣,看着李小幺道:“你膽子大得很,我不得不多問一句,嗯,這人選,你已經有了?”
“嗯,俞遠山。”李小幺答的乾脆至極,蘇子誠細想了片刻笑道:“還真是他最合適!他出身樑地,又是我門下之人,最要緊的,他那份摺子如今傳遍天下,他來了,必能使淮南路士子歡欣非常,也能彰顯咱們北平禮賢下士、不拘一格的態度,這個人,心眼也夠。”
“嗯,經濟上也極通,是最合適的人選。”
“經濟上通不通,有你呢,怕什麼?他可是你的學生!”蘇子誠看着李小幺笑道,李小幺呼了口氣,惱火的叫道:“那是他一廂情願!”蘇子誠大笑起來。
呂豐拎了只樸拙的小木桶興沖沖進了二門,迎面撞上蘇子誠,瞄着左右正要閃到假山後躲躲去,蘇子誠已經看到了他,揚聲叫道:“站住!”呂豐拎着桶站住,空着的一隻手撣了撣長衫,淡定的看着蘇子誠,蘇子誠搖着摺扇過來,用扇子敲了敲呂豐手裡的木桶,心平氣和的問道:“這又是什麼新鮮東西?給小幺的?”
“沒什麼,幾塊石頭。”呂豐狐疑不定的看着一反常態的蘇子誠,從昨天下午吃了那魚,他就不對勁,難不成那魚有什麼神效?
蘇子誠低頭看了看桶裡清水中泡着的一堆瑩潤的小石頭,抖開摺扇讓到一邊:“這石頭冬天壓水仙倒不錯,小幺正算帳呢,只怕沒空理你。”說着,搖着摺扇徑自出門了,呂豐楞楞的站了好大一會兒,用力揮了揮手,算了,不理他,誰知道這塊臭石頭又抽什麼風!
李小幺和一羣盤帳高手細細算了一天,忙到傍晚纔回到院子裡,沐浴換了身舒適的夏布衣褲,倒在榻上,舒服的嘆了口氣,淡月進來笑道:“姑娘,今天收了一堆東西,姑娘現在看不看?”
“什麼東西?我不是說過,什麼東西都不收麼?”李小幺嚇了一跳,淡月蹙着眉頭,滿臉好笑的說道:“不是外頭送進來的,都是王爺送的,王爺也不知道••••••倒怪嚇人的,我讓人拿來給姑娘瞧憔吧,青橙說••••••”淡月捂了捂嘴,往前挪了挪,靠近李小幺嘀咕道:“姑娘就當沒聽着吧,說王爺指定撞客了,我看也是。”說着,直起身子笑道:“我讓人拿進來給姑娘過過目。”
李小幺盤腿坐在榻上,無語的看着堆了滿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撥浪鼓、自行人、金、銀、玉三色一套的九連環、胖乎乎笑哈哈的泥阿福••••••還有隻汪着眼淚、委屈的嗚咽着、小的彷彿還不會走路的哈巴狗和兩隻活生生的白兔!李小幺捂着臉往後倒在榻上,看來還是青橙最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這人是撞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