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樂清再醒來,已是午後了。
屋中靜悄悄的,藍氏正坐在炕沿上做繡,樂雲不知跑去了哪裡。藍氏見樂清醒來,忙放下手中繡品,先伸手摸了摸樂清額頭,感到並不燙手才放心的點點頭:“醒啦?”
“嗯,娘。”張樂清坐起小身子,想要咧嘴朝藍氏笑笑以討她歡心,卻只感到腹中一陣飢餓感傳來,伴着‘咕嚕’一聲。
“你呀”藍氏笑笑的捏捏女兒的小臉蛋,疼愛的:“娘也知你這一會開口,心中高興着呢,新奇着呢,可也不能這麼個歡實法兒呀,跟着嬤嬤出去了一上午,聽說小嘴兒巴甜的見人就哄,見人就笑,就你這不安實勁兒,能不餓麼?”
“嘿嘿”張樂清仰臉給藍氏一個憨憨的笑:“娘,真餓了”
“晌午的飯你嬤特意給你留了呢,正溫在火爐上。”藍氏說着就要下炕去取,卻見門簾一掀,小樂雲走了進來,手裡正端着晌午嬤嬤給樂清留的一塊玉米磣餅子,兩個蒸菜包,還有半塊瓷白的白麪饃饃放在旁上,襯得那黃餅子和菜包子都顯得土裡土氣,灰不溜秋的。
“樂雲,這白麪饃你咋還沒吃呢?你妹的那半塊已經吃了,這半塊是給你的,我昨天從你妹妹手裡拿過來,你咋又拿回來了?你就吃了吧,可別再留着叫你嬤看見。”藍氏一驚,忙下炕將那半塊饃塞進樂雲手裡。
樂雲卻臉無顏色的抽出手,簡單而又生硬的道:“給妹妹吃。”
這小樂雲怎麼對娘總是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態度!!樂清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藍氏卻高興的一顫,收回了那半塊白麪饃,嘴中說着:“好好好,給妹妹吃。樂雲說給妹妹吃,那就給妹妹吃!!”
樂清不解的望着藍氏,她並不知道,小樂雲古怪的性子本就不愛言語,而對於藍氏,她更是惜字如金,便是藍氏使出渾身解數的哄着勸着,孃兒倆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個字。這次小丫頭一下子蹦了四個字,還是她主動說的,怎能叫藍氏不高興?
“娘!”樂清不滿的喊了一聲,剛要說什麼,手中被塞了個軟乎乎的東西,樂雲揹着藍氏朝她一笑:“妹妹快吃,吃過了,我帶你出去玩。”說完,便轉身出了裡屋,留得樂清一肚子想嫌的話也說不出來。
“快吃吧,你這孩子以前終日裡只圈在家中也不得外出,現在我瞧着你這病是好得利索了,一會兒就跟你姐姐一塊兒出去好生的瞧瞧日頭吧。”藍氏伸手憐愛的摸了摸樂清額頭,手中又不停的繡上了。
說起來,自已雖到這裡已經四天了,可一直暈暈迷迷的也不知這是哪個朝代哪個地方,張樂清低頭咬了一口手中饃,尋思着一會兒跟着樂雲出去逛逛也好。
這幾日自已發着燒,也是沒正經吃過東西,又累了一上午,張樂清此時也是餓得狼吞虎嚥,一會兒就把半個白麪饃吃完了,又吃了半個玉米餅子,那菜包是豆麪做的,有一股子腥味兒,實在咽不下,便不吃了。
吃過飯,樂雲便牽着樂清出門去了,藍氏站在院門口好好的叮囑了一番,又瞧着姐妹倆手拉手走出去了,才折身回了屋子,繼續做活兒去了。
此時已是下午約摸未初時的時候,大多數人家兒都在家中歇晌,村中靜悄悄的,樂雲牽着樂清一直往西走,過了石橋又往東:“我帶你去瞧瞧爹做活兒的地方。”
張樂清上午已被張趙氏抱着在村中留了幾圈,對這村子也有個瞭解,這村子大多數住戶姓張,小半數住戶姓趙,其他都是雜姓,所以稱作張家村。村子不大,住戶散落,能成片兒種的地也不多,且多數是薄田。村中除了有條小河流過,便再無其它資源,所以這村子基本算得上是個落後的貧窮小村落了。
現在被張樂雲牽着,張樂清更加仔細的打量着這破敗的小村落,村中的其他住戶的屋院並不比張家要好,也大都是那樣半舊的土屋土院,只有少數幾戶人家是嶄新的土院子,更少幾戶是磚瓦院。村中的小道很窄且凹凸不平,兩旁滿是秋天裡留下來的枯草,給本就不怎麼新鮮的村子又添了一筆灰濛濛的顏色。村中那唯一的一座小石橋也搖搖欲墜,不知已在那呆了多少年。過了石橋,往東沒走兩步是個廢棄的老窯場,裡面更是破敗荒涼,幾乎被枯掉了的雜草所淹沒,冷風一陣陣吹過,拂得雜草‘沙沙’作響,襯着冬日裡並不甚暖和的日頭,竟顯得有些陰森。
樂雲牽着樂清一路到了楊地主家,楊地主家是一溜的磚牆瓦院,且從外面看來,佔地面積很大,最近正在修輯院中小道順帶一院小側院,所以村裡那些農漢也不用大老遠進鎮去尋活,大都跑來了這裡。樂清的爹,大伯和爺爺也都在裡面。
“只遠遠的瞧瞧就成了,可不敢進去。”樂雲拉住想要踏門進去的樂清,皺着小臉很是認真的道:“楊家的活計可不好攬,咱爹他們是好不容易留下的,咱們可不能添亂子。走,我再帶你去打麥場瞧瞧去。”
樂清只好乖乖的跟着樂雲,去別處轉悠去了,只是這村中唯一像樣些的建築也就楊家這麼一座,其他的除了那小河也沒什麼可看的,而那小河如今也被凍在了冰層底下,樂清只得假裝累了才拖得樂雲帶她回了家。
兩人剛走到院門口還未進門,身後卻傳來個響亮的聲音:“樂雲,樂清,你們去哪了?”
轉身看去,正是張趙氏的小兒子,兩人的小叔叔,張安寶。他剛下學堂回來,看見兩個侄女子,便出聲喊住了。
“三叔!”樂清擡頭甜甜的喊了一聲,樂雲則又恢復了一臉的木訥,低低的喊了一聲‘三叔’。
“好樂清!!”張安寶今年才十一歲,也是個愛玩耍的年紀,只是他是個最小的,家中能與他一起玩耍的樂榮只知道吃,樂雲又呆板板的,樂清又是個啞巴,所以他很是苦惱了一陣子。現在見樂清小嘴兒這麼甜,頓時高興起來,上前像個大人一般摸摸她的頭:“真乖。”
“三叔,我幫你拿竹蔞!”樂清又伸出小手兒,真像那麼一回事一般要討好張安寶。這張安寶可是張趙氏最疼的兒子,是她的心頭肉,若是能討好了張安寶,一家人以後的日子也少些爭吵磨擦,或許還能免過每日半飽的命運,討得個肚飽。
“不用不用”張安寶忙將自已裝本的竹蔞往懷中護了護,生怕竹子上的蔑子再扎到樂清的小嫩手,心裡大感樂清這一張口說話真是不一樣了,這一聲聲‘三叔’喊得自已真有一種當‘大人’的感覺。又左右瞧瞧,覺得‘大人’在這個時候,似乎是應當從身上拿點什麼東西出來,哄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