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張沁兒這麼沒頭沒尾的找上門,他也沒有絲毫不高興的,反而拉着張沁兒坐下,掌櫃的看到鄭成凱這態度,只好叫樓下的夥計倒一杯茶給張沁兒。
只是多了一個陌生的丫頭,這談話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正在掌櫃的糾結時,鄭成凱已經開口了:“程掌櫃,你說的那批貨我得思量一下,一時沒有想到該怎麼處理。”
張沁兒本來正好奇鄭成凱這種人會和文房四寶扯上關係呢,此時一聽,看來正是和生意有關,心下思索了一會,又想着自己現在急需要錢,於是開口問着:“什麼貨?說來我聽聽?”
程掌櫃本來就對張沁兒有些不虞,看她一個黃毛丫頭不經同意擅自闖進,就很是不爽了,何況這回還插嘴生意上的事情,倒是鄭成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着說:“我倒是忘記了你,你這丫頭頭腦也靈活的很,是這樣的,程掌櫃有一批積壓已久的普通墨錠,正愁着該怎麼處理呢
。”
“降價處理不就行了嗎?”張沁兒還以爲什麼呢,一聽有些失望,就隨口說着。
“一錠墨足矣用上數年呢,就算降價,也沒有多少人買,再說了,賞墨軒從不降價,這是規矩,不能自己毀了!本來程掌櫃想把這批墨便宜轉給其他幾家店鋪,誰知道大家多多少少都積壓了部分,所以一時間找不到處理的辦法。”
“我聽說墨錠足以存放數十年都沒有事的,既然這樣,存着不就行了,慢慢賣。”張沁兒對墨錠沒有什麼瞭解,以前家裡也有兩錠墨,大伯一錠,自己老爹一錠,不過大伯的墨幾乎從來不用使用一般,而老爹的墨最多一年就要重新買過,而墨錠卻大多五六斤一錠,要花費一兩多銀子去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即使是品質一般的墨錠,在經歷時間成爲老墨之後,墨色都會不錯,不過這批墨不知道爲什麼墨色開始顯得有些不夠亮,墨彩幾乎都沒有,但凡是學文識字的學子,都是不屑用這樣的墨。”鄭成凱索性將話說的更透徹了,他平日裡遊手好閒,藉着自己老爹的虎皮從中斡旋,賺上一筆小錢過日子,只是這件事他也一時沒有解決的法子,這程掌櫃說了,如果他有法子解決這批墨錠,就奉送他一百兩銀子。
“是徽墨?”對於墨錠的認識,只依稀記得安徽一帶的墨錠和宣紙都十分的出名。
鄭成凱點了點頭,雖說其他的地方也生產墨,但是徽墨名氣很大,有門路的都會進徽墨來賣的,這家賞墨軒的老闆便是和徽墨一家墨坊有些關係,店裡的墨和宣紙大多從徽州過來的。
“那可以運回徽州墨坊,重新制成三合墨不就成了?”張沁兒這主意剛出,程掌櫃的就說:“此地離徽州甚遠,來回路費都比墨錠貴上許多了。”
雖說張沁兒只是寥寥幾句,但是程掌櫃也聽出了,這貌不驚人的黃毛丫頭,心思還真活泛,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提出這麼些建議了,這些也是之前他和鄭成凱討論過的,只是一一又排除了。
看着程掌櫃眼中閃過一些希望,張沁兒偏頭看着鄭成凱,小聲問着:“你給他解決問題,他給你多少好處?”
鄭成凱伸出一隻手指,笑眯眯的說:“你要是能解決,我分文不取!”
張沁兒想了想鄭成凱往日裡收入,就知道那一隻手指便是指一百兩,於是心中忍不住跳動了一下,考慮自己要不要將這一百兩賺到手。
古代物流不行,非但成本高,時間上也慢,既然降價不行,而程掌櫃肯給出一百兩的好處費,想必那批墨錠應該不少,而墨這種東西又只有讀書的人才需要用到……
讀書人?張沁兒忽然想起什麼了,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如同兩顆耀眼的明珠,綻放着光彩
。
由於腦袋中竄出來的想法,張沁兒的心思一下子活躍起來,只是她畢竟不是九歲小兒,而是一個成年的靈魂,又按捺住,仔細的思索了一下那個法子,才略帶把握的說:“程掌櫃,我想到一個法子,但是現在不好說,如果你信任我,就先給我一塊墨錠,等我把那樣東西成功的弄出來,再來和你說。”
程掌櫃倒是徹底的愣住了,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他實在不相信一個小丫頭真的能夠想到解決的法子!更何況她要一錠墨做什麼?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鄭成凱已經開口了:“程掌櫃,你就給沁兒一錠墨吧,總共也沒有多少錢,就算弄不出,就當送我妹妹做見面禮了。”
鄭成凱這話說的好無賴,竟然把張沁兒做不成功的結果也考慮到了。
總之,程掌櫃出一塊墨錠,成不成,都不需要張沁兒付出成本。
聽罷,張沁兒倒是笑眼迷迷,知道鄭成凱是絕對不讓自己吃虧的,更何況那只是她一個粗略的想法,會不會成功,還不太好說。
只是不試一試,她不甘心!
如果有了這一百兩銀子,她就鬆氣許多了。
不多時,鄭成凱就帶着沁兒離開了賞墨軒,張沁兒的手中還拿着一塊程掌櫃給的墨錠,上面用模子印着‘三才墨’三個大字,看字體應該是某位名人的,字體看起來異常的遒勁,只是張沁兒對書法沒有多少研究,也就粗粗看過一眼罷了。
除了墨錠,張沁兒順便又討了一個質地一般的硯臺,程掌櫃索性做了好人,只當送這些玩意給沁兒,也不求她一個丫頭能夠折騰出什麼主意來了。
“哎,你真有法子?”鄭成凱用眼覷着張沁兒手中的墨錠,眼中是掩飾不了的好奇。
張沁兒得瑟的瞟了他一眼,說:“沒有!管他呢,反正已經忽悠到這些東西了!”
“哎呀呀!你還真藉着我的名聲忽悠人啊!”鄭成凱怪叫起來,看張沁兒面色未變,只好笑着又說:“果然是我認下的妹子,有我的風采!”
這賴皮話惹的張沁兒翻了翻白眼,本來想和鄭成凱吐槽一下的,不過這會兒心裡有事,也顧不上,就說:“我是真有法子,不過不好現在說而已,等下次進城,要是做成了,我就給你看!”
“行!你折騰去吧!”鄭成凱擺了擺手,知道張沁兒肯定餓着肚子沒吃飯,又請她吃了飯,才各自散去。
此時也正好到和黃大安約好的時間,張沁兒就走到存放牛車的地方,正好看見黃大安正在往車上搬東西呢,仔細一看,是一些糙米糧食和土豆紅薯等粗糧。
“黃叔叔。”張沁兒打了一聲招呼:“你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黃大安偏頭看了她一眼,說:“都好了,正等你呢!”
如今已經到了四月末五月初了,黃大安當初計劃五月份砌房子,這個時候正是拿錢財出來購買糧食,用作給幫工人吃的
。
張沁兒上了車,黃大安就開始將牛車趕了起來,一路慢悠悠的回到村裡。
因爲黃大安買的糧食多,直接將牛車趕到他家門口,卸貨之後,纔將牛車給張家送了回去。
進了屋子,張沁兒就開始找晗生,看見楊氏在院子裡幹活,就問着:“娘,哥呢?”
楊氏看了她一眼,就說:“你哥在後院劈柴呢!”
看見張沁兒拔腿就往後院走去,楊氏忙叫住她:“哎!沁兒,你奶奶在屋裡呢!”
張沁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後來纔想到她回屋第一件事應該是上交賣蘑菇的錢給連氏,嘴巴撇了撇,朝連氏所在的上房走去。
進了門,老老實實的交代這次賣蘑菇的錢,然後將六百二十文遞給連氏。
連氏數了數錢,數目沒少,就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你小姑姑她們的針線活賣了多少錢?”
連氏雖然不要張貞娘她們的針線錢,不過這錢的數目連氏卻要做到心裡有數的。
張沁兒心中暗暗嘲諷了一下,老老實實的說着:“小姑姑手靈巧些,換了八十文,蓮兒姐只有五十文。”
張樂兒和馮氏的上次充公之後,就沒有再繡了,張樂兒心裡怨恨,一面想攢錢,一面又不想再牽連娘。
從連氏屋子出來,張沁兒纔在後院找到晗生,這些日子,晗生早上隨着田老頭練習手腳功夫,上午就要忙地裡的活,下午地裡沒事就在家劈柴或者去山裡砍柴拔草等,總之不會閒着。
“哥!你隨我去趟山裡!”張沁兒一把拉住晗生的手,將他拉出院子,直奔山裡而去。
“什麼事?這麼急?”晗生手裡還拿着斧頭呢,就被拉着走了。
一路上張沁兒也沒有解釋,而是進了山,看不見人影之後,才說:“哥,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那山谷中的山洞中找到的東西嗎?”
“什麼?”這話沒頭沒尾,晗生一下子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懵懵懂懂的問着。
張沁兒快嘴說着:“就是那個石洞裡面的道士衣服和煉丹器具啊!”
一路上她已經想好了,要達成她心中所想的,還需要藉助山洞裡的那些煉丹器具,這種煉丹器具,市面上也是有賣的,不過買這種東西過於顯眼,恰好山洞裡就遺留了一套完全的。
“你要那個做什麼?”晗生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反正有用
!哥,我告訴你,如果我成功了,沒準就發了!”張沁兒說起這話,眼睛亮晶晶的,你道她想做什麼?
就在賞墨軒時,電閃火光之間,她已經想到一個好的銷路了!那就是做墨汁!
在前世時,墨汁已經滿天飛了,一般人用墨基本都是直接購買墨汁,只有專業的書法家書畫家們纔會購買墨錠,親自研磨墨汁出來。
張沁兒仔細想了想,學子們對墨的要求很高,色要亮,墨彩要足等,可是譬如賬房先生日常用作記錄的卻不會要求這麼多,總之墨色足,不散,就足矣了,並且如果是墨汁的話,也省了許多研墨的時間和功夫,想到什麼賬目,直接蘸取墨汁寫上就可。
而剛學習寫字的孩子,也沒有耐心研墨,用墨汁正好,並且墨汁做出來後,賣的價錢肯定會墨錠便宜許多,一般普通人家也能夠用的起了。
想到這裡,張沁兒就覺得自己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恨不得馬上就做出墨汁來,對於實驗,她到不是特別擔心,前世她的專業就是化工,這些實驗沒少做,即使之前沒有嘗試,摸索一下,也能夠找到門路,這世界的事,大抵是同宗同源的。
山路崎嶇,在晗生的照顧下,兩個人順利的來到山谷,遠遠就看到那顆巨大的香榧樹在風中搖曳着,樹上掛着未成熟的花果,需要時間的醞釀,化爲美味的食物。
五月的天,山裡雜草叢生,幸好晗生手裡拿着斧頭,就在前面劈開半身高的雜草,清理出一條簡陋的路來。
“小心些,沒準草裡面有蛇!”張沁兒在後面跟着,不由得擔心,天氣熱了,山裡自然也多了蛇,端午之後,蛇更是猖狂的很。
“嗯,我知道。”晗生應着,一面也留心草叢中是否有蛇,晗生並不怕蛇,能避開,自然是避開,不能避開,只要他發現蛇,就能夠將蛇制住。
當初逃荒路上,也沒少捉蛇肉來吃。
路雖艱難,也順利的來到洞口,朝裡面一望,並沒有任何變動的地方,想來這裡偏僻,還沒有被人發現。
熟門熟路的進去石室,開啓了石牀,露出裡面的那套道袍和完整的煉丹器具,有蒸餾器還有小爐子等。
張沁兒粗略的看了看,雖然是這個時候製作出來的實驗器具,帶着十足的古典味道,但是做工也算精良,用手摸了摸,都還能夠用。
“哥,幫我拿一些!”兄妹兩個將那些或認識,或不認識的器具一股腦的幫了出來,出於避諱,那套擺成人形的道袍,兄妹兩個都小心翼翼的避開了。
看着總覺得寒磣人呢!
不過如果不是實驗需要,張沁兒都不願意再進來這裡的,看着那套道袍,張沁兒的腦海中不覺出現很多猜測,譬如裡面會不會藏着寶藏圖?或者神秘的配方?或者一些機密?或者……有毒?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張沁兒頓時囧了,又在心裡期待石室的前任主人可千萬別如武俠片中的那般纔好
。
最終也沒敢去碰那衣服,將石牀的機關恢復原樣,趁着天還亮着,兄妹兩個趕緊往回去的路走着。
一路上,張沁兒都闡述着她的構思和想法,還有即將需要做的事情,一來她需要晗生知道並且幫助她,二來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晗生古板,但是對她的一些想法又都很包容,即使當初她收集蘑菇孢子,培養菌絲,他雖然奇怪,也沒有出面反對,而是默默支持,所以這次,張沁兒也覺得晗生會支持她。
也許對於晗生來說,比起製作墨汁,培育蘑菇更是驚奇,所以在聽完之後,甚至還自己想了想可行性,然後說:“如果能夠以墨汁的形態保存,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何止是好事!”張沁兒眉眼俱帶着笑意,製作出墨汁之後,程掌櫃的那一百兩好處費自然就落入她的口袋,而製作墨汁的方法可是掌握在她的手中的!
“先試試吧!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晗生很是包容的說着,聽自家妹妹所說,墨錠和硯臺都是賞墨軒免費送的,即使不成功,的確沒有損失的。
山路崎嶇,雖然兄妹兩個在山裡都走習慣了,回到家中時,天色也漸晚了,在田裡忙碌一天的村民也陸陸續續扛着鋤頭回家去了。
碰到面,大家都會簡單的打一句招呼,比如說:“吃飯了沒?”“你地裡莊稼怎麼樣?”“什麼時候起土豆?”等等。
因爲手裡的東西不方便被人看到,張沁兒將它們藏在自己發現的一個洞穴中,晗生則在山腳下砍了一些柴火,背在身上,別人問起,也只說上山砍柴。
剛進院門,永安就竄了出來,叫着:“姐,你怎麼跟着哥上山砍柴?這種事情有和我哥兩個男子漢做就好了!”
說着,還拍了拍胸膛,一副我是男子漢的模樣。
“我只是去山裡轉轉,沒準能夠找到吃的呢。”張沁兒隨口說着,又問永安去做什麼了。
永安說:“我幫着俊峰哥養兔子呢!那八隻小兔子如今都長了毛出來,一個個有我手臂那麼大,好可愛呢!”
張沁兒就說:“那你好好幫忙,再過幾個月,就會多好多兔子,到時候俊峰哥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是呢!”永安的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神采:“那母兔子又懷孕了,俊峰哥說沒準下半月就能夠生了!”
這次生了之後,家裡的兔子就更多了!想想都讓人開心,俊峰託張沁兒去縣城問了價錢,兔子收的價錢不高,每隻大約三十五文左右,不過好在兔子繁殖的快,吃的也簡單,養殖成本低,再者兔子的皮毛也可以單獨賣錢。
如果能夠聯繫一家酒樓收購兔子肉,而皮毛則分開賣給制皮的作坊,自家養的兔子,皮毛都是完整的,這樣一來,收入就會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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