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的流逝,過了十幾天之後,張沁兒家的新房子就漸漸有了大致輪廓,三間上房已經砌好了,正在砌東西兩邊廂房。
因爲這邊鮮少有人家,有大塊的空地,所以張沁兒讓張志仁在張老頭那裡劃了大片的宅基地,其他的空地暫時種樹,以後再做打算。
這一日張志仁和張志禮兄弟帶着晗生和永安小寶搭着田老大的馬車回來了,車子上照例是買了很多糧食米麪和肉食的,砌房子期間,每天中午是要包吃一頓的,這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食材,隔三差五就得去縣城走一趟。
這一次兄弟兩個都請了三天的假期,晗生和永安也各自向夫子請假,晗生還帶着一本論語,回家幫忙也不忘鞏固學業。
黃大安又忙收拾出一件雜物間,纔將張志仁他們安置了,好在現在是夏天,隨便在地上鋪一張席子,都能夠睡覺的,倒不太麻煩。
剛回到村裡,張志仁和張志禮顧不上去給連氏請安問好,就先去了自家的工地上,看着房子已經砌成了大半,兩個人心中滿是欣慰。
這房子砌的能夠這麼快,還是因爲幾乎把村裡閒着的勞動力都叫過來幫忙的緣故,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砌過房子,幾乎都算得上半個泥瓦匠了,所以才能夠這麼快就將房子砌好。
張志仁和張志禮來到旁邊的一塊空置的地皮,這塊地皮是張志禮選定的,待張志仁家的房子砌好,就可以動工了。
兩個人視察完畢,也不站在旁邊看熱鬧,忙脫了外面的長衫,加入幹活的人羣中,晗生和永安也想去幫忙,但是兩個人畢竟還小,砌房子要搬動的青磚都蠻重的,就被楊氏打發去撿柴火去,不管是燒製青磚還是中午煮大鍋飯,柴火都是必不可少的,幾乎閒着沒事就去山裡撿兩捆柴火回來。
張沁兒好些日子沒去縣城,心裡惦記着何山長開書院的事情,就問晗生:“哥,你有聽到什麼風聲嗎?那何山長打算什麼時候招考?”
晗生就說:“得賢書院都打理的差不多了,就在我如今學堂的不遠處,將整個山腳都佔據了下來,光住人的房舍都十來間,聽人說下個月中旬左右,何山長就要開始招考的,但凡過了考試的,都可以成爲得賢書院的學生。”
那還有二十天左右,張沁兒在心裡想了想,就說:“哥,時間這麼緊,你就不該請假回來,耽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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晗生卻正色說:“我們家砌房子,這是大事,我身爲大哥長子,豈能不管不顧?何況我們夫子也說過,學習不可太鬆,也不可太緊,何況我也帶了書回來,每天晚上和爹溫習功課就足矣了。”
晗生說的便是勞逸結合了,張沁兒聽完,就知道是自己太過於心急了,學習這種事情,太緊了,卻是也不好,於是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哥,我不懂這個,瞎着急呢!”
“沁兒你很聰慧,只是太擔心我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爭取進入得賢書院學習。”晗生溫柔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誰說她笨,他都是不信的!
想進得賢書院,還有一個原因,這些日子晗生在外面打聽了,得賢書院居然比起現在就讀的學堂還要便宜些!如今晗生是一年五兩銀子的學費,加上筆墨紙硯,一年就要花費十兩銀子了,而得賢書院有富商巨賈出資捐獻,每位學子只要四兩銀子即可入學,不說別的,就爲省下這一兩銀子,晗生也是要全力以赴的,不過這一點他倒是沒有和誰說,只默默的記在心中。
張沁兒又隨口問了問永安的學業,知道永安這些日子在張志仁和晗生的帶領下也安心踏實的學習,就放心了。
永安性子很活脫,好些日子沒有回鄉下了,一下子就跑了出去,和村裡的玩伴們打着招呼,又拉着玩伴們一起去撿柴,儼然有小大哥的風範。
到了晚間的時候,張志仁和張志禮兄弟菜帶着晗生永安小寶去了張家老宅去向連氏問好,這會兒他們已經知道連氏因爲張沁兒賣出張貞娘她們的繡活的原因,答應少讓他們交一個月的奉養銀子,但是兩個人都是至誠至孝的人,這回也沒有空着手上門,而是帶着兩包從縣城帶回來的點心。
張老頭看見兩個兒子,很是欣慰,拉着他們說了許久的話,無非就是問問在縣城的生活和房子的事情,倒是連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和張沁兒的約定,這讓她很不待見張志仁兄弟兩個,雖然不說,總拿眼斜掃着張志仁,一副傲嬌又委屈的模樣。
張志仁一看見自己的娘這副表情,面上也有些尷尬起來,他自然是知道這是連氏在讓他主動給這個月的奉養銀子呢!
張志仁性子軟,哪裡經受得起連氏這般做臉色,差點就要答應了,還是張志禮用手臂碰了碰他,才醒悟過來!
連氏缺了他們兄弟一個月的奉養銀子,萬萬不至於餓死,但是他們兄弟如今卻是很需要這五百文的。
連氏自然也看見了兄弟兩個的小動作,差點氣死了,拿眼嚴厲的瞪了張志禮一眼,說:“買什麼點心?老婆子我都一個月沒見着肉味了!”
這不是挑剔點心不好,而是直接暗示要他們拿錢了,張志仁惶恐的說:“讓娘沒有肉吃我很過意不去,這樣吧,以後娘中午就去我們那兒吃飯,要是嫌棄人多外面熱,我叫媳婦給你端一碗送過來。”
不等連氏說話,張老頭已經說:“不用了!別聽你娘瞎說,這會兒天氣熱,沒有多少胃口,那肉也膩着,才十天吃一回肉,哪裡就一個月沒吃了?”
張老頭還是好的,每天過去工地幫忙,也不在那裡吃中飯,雖然沒少被連氏埋怨,卻也依舊如此。
連氏被張老頭給予警告的視線,也就不在說什麼,反正她本來就不是要吃肉而是要銀子的,眼看着這銀子自己不長腳飛過來,她也沒了法子,於是悻悻的讓張志仁兄弟帶着孩子早些回去休息了。
出了張家老宅的院子,張志禮就忍不住說了:“二哥,這個月的奉養銀子是沁兒好不容易纔從娘那裡省下來的,你要是給了,回頭沁兒那裡怎麼交代?以後娘更會讓你不斷的掏銀子了,你可不能因爲沁兒如今賺了一些錢就胡亂花了去!”
“就是,爹的工錢除了給奶奶的,剩下的我們家吃稀粥都吃不上呢!”永安不如晗生那般給張志仁這個爹面子,隨即嘻嘻哈哈的笑着說。
這是事實,張志仁也不好說永安什麼,倒是虛心的說:“三弟你說的對,是我糊塗了,但是方纔娘那表情……我大半輩子都沒有見過幾次,所以……”
張志禮也想起連氏拐着彎要銀子的表情,不由得無奈的笑了笑,他們的孃親啊,這是掉進錢眼裡了,否則哪裡會對他們兄弟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回到家中,洗洗就睡,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呢,整整三天的假期,兩兄弟都沒有閒着,他們回來了,黃大安的擔子也輕了不少,因爲黃大安知道現在張志仁兄弟手頭緊,他出了大力氣幫忙,卻不肯收一分錢的,這讓張志仁兄弟很感動,也讓張沁兒很無語,她總不好說他們家其實還是有很多錢的吧?
對於黃大安和周光勇的這份情誼,只好以後再補償了。
楊氏端來一盆水,用毛巾將席子細細的擦過降溫,現在天氣可真熱,整個房間如蒸籠一般讓人難受,這也是張沁兒想多耗費一些時間,把屋子建高一些的原因,這樣有了隔熱的空間,人在屋子裡就不至於那麼熱了。
出門倒水時,就看見馮氏揹着甜兒在院子里納涼,楊氏忙關懷的問着:“怎麼不進屋去睡覺?”
“有些熱,甜兒睡不着,汗水一個勁的流,她爹今天累了,我讓他先睡。”馮氏回答着,一面柔和的看着甜兒,這孩子真乖巧,即使熱的不舒服,依舊不哭不鬧,只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叫人看着就心疼。
現在事情多,好些日子沒有磨黃豆,煮豆漿給甜兒吃了,又加上天氣熱,沒有多少胃口,才長出來的一點肉又消瘦下去了。
楊氏過去看了看甜兒,說:“你哄着她睡着就回屋休息吧,我們明天的活計也不少呢。”
楊氏和馮氏確實累的夠嗆的,兩個女人在家主持大局,沒有男人在身邊,擔子總要重上許多,再說她們上午要煮飯洗菜,下午也要去工地上幫忙,一天下來着實很累的。
馮氏點了點頭,她的眼皮也有些耷拉下去了,說:“二嫂你先去睡,我等會就去了。”
楊氏應着,到廚房重新換了盆乾淨的水,放在屋子的角落,企圖達到降溫的效果。
永安一面拿蒲扇扇風,一面嚮往的說:“我有個同窗,家裡是開銀樓的,聽說每年的夏天屋子裡都是放着從冰窖裡取出來的冰塊降暑呢!”
在沒有冰箱的年代,古人們也是有法子的,挖好很深的冰窖,每年冬天的時候,就從凍成冰塊的河裡起出一塊塊巨大的冰塊,用人力運送到冰窖中,可以保持不融化,待到第二年夏天的時候再用。
但是能夠花費起巨資來弄冰窖和冰塊的,非富即貴,尋常人家是難以祈望的。
“他們家應該沒有冰窖,是沾了誰的光吧。”張沁兒也熱的一個勁出汗,懶洋洋的說着。
永安就咦了一聲,說:“姐姐,你怎麼知道的?”
張沁兒白了他一眼,才說:“那冰窖的哪裡是尋常人家能有的?再說我們這兒冬天河水幾乎不結冰,那冰塊從哪裡來?想必是從更北方一些的地方運過來的,這樣一來,需要多大的花費啊,區區一個開銀樓的,肯定不會爲了冰耗費這麼多錢銀。”
挖冰窖,運冰塊,這些花費可是尋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夏天能夠喝碗冰鎮的酸梅湯什麼的,也是靠井水冰過。
一些好的老井,水質十分的清澈清甜,冬暖夏涼,夏天用這樣的井水鎮西瓜香瓜什麼的,十足比得上冰箱的保鮮功能了。
如今整個富足村除了河道和水庫,只有一口老井,村裡人家的生活用水,幾乎都從那裡提取的,是當初開荒地時,就挖好的,四四方方的形狀,水質很不錯,就算是全村人一起取用,水的高度依舊離地面不到一米,即使是孩子,都能夠拿桶子去取水。
只是村裡人一起用,就不方便往井水裡冰東西,加上這口老井離張沁兒他們住的地方有些距離,要從這兒取水用,還需要挑着扁擔橫穿大半個村子呢,所以張沁兒就提出在張志仁家和張志禮家中間的地方打一口井出來,這樣方便兩家取水用。
打一口井可不是小數目,需要專門打井的人來弄的,所以村裡的人家其實都挺好奇張志仁兄弟的錢銀來路,只是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不偷不搶的,嘴巴碎的人也只在背地裡嘀咕幾句。
日子過的很快,到了第三日時,張志仁兄弟就要帶着孩子們回縣城了,回去也不怕走路,田老頭說正好要去縣城買一些木匠用的工具,就捎他們一程。
田家算是整個富足村木匠活最好的一戶,所以張家兄弟的房子所有的木匠活都是交給他們來負責的,田老大和田老二都去了縣城做事,家裡就剩下田老頭帶着兩個小兒子出門幹活。
但是自從田老大和田老二有了不錯的前程之後,田老頭就逐漸不那麼接活計了,倒是願意指點幾個徒弟,讓徒弟們接活幹,這次田老頭親自帶着兩個兒子過來幫忙,村裡的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呢,本來是以爲看在里正的面子上,但是細心的人就發現里正家的事情田老頭可沒怎麼去管,但是張志仁兄弟的事情,田老頭卻總是出手相助,所以一時間大傢伙也看的迷迷糊糊了。
張志仁離開的第三天,田老頭就將房子的木窗和門板都做好了,這些木材都是山裡砍的好木材,陰乾十天半月,等房子砌的差不多,正好用來做傢俱用。
再過五天,整個房子就通風陰乾的差不多了,準備上樑搬家,上樑是一件鄭重的事情,一掛百子千孫鞭炮是要的,一條紅綢緞也是要的,一些瓜果花生也是要的,爲了這個,張沁兒帶着張樂兒又去了一趟縣城購買。
等上過樑,院門披紅掛着紅綢緞,寓意着紅紅火火,走進屋子一看,大傢伙都會明顯的覺察出張志仁家的房子那不一樣!
房子依舊是大衆的模樣,但是高了許多,人站在裡面,感覺特別的透氣和清爽,每間臥室都用了一塊琉璃窗戶,這會兒已經有大塊的琉璃做爲窗戶之用了,但是因爲燒製琉璃不易,加上運輸和成本等原因,琉璃玻璃可貴重着呢,用的起琉璃玻璃窗戶的,非富即貴!
但是張沁兒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每個臥室用上一塊取光比較好,夏天倒不必要,但是到了冬天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習慣關緊門窗,不讓寒氣進來,但是這樣一來,屋子裡的光線就很不透亮,人在屋子裡呆着也不舒服。
所以張沁兒很無良的找了程掌櫃問琉璃路子,然後得以用最低的價錢買回來了一批琉璃玻璃。
除此之外,傢俱上都用了兩層油漆,一層紅漆,一層清漆,明明是普通的傢俱,看上去無端就高貴大氣了不少,有些人家錢銀不夠,除了門窗需要請人大致,其他的都是自己摸索着來做,更是不上漆的。
看了這樣的房子,幾乎每個人腦海中都起了疑惑,聽說張志仁兄弟兩個沒有錢,還被親孃逼着每個月上交五百文是真的嗎?
看着這樣大氣的房子,真不像沒有錢的人家啊!
本來張志仁和楊氏都覺得這樣太過於招搖,照着別人家的房子來就好了,但是張沁兒堅持要這般,她可顧不上村裡人有沒有疑惑,會不會說些什麼,反正這是她賺回來的錢,又不是偷搶來的,這房子的事情可大可小,沒準是要住上一輩子的,就算沒有住一輩子,幾十年那也是要的,這樣一來,自然要怎麼舒服怎麼來弄了。
張樂兒也是一個好虛榮的妹子,看見張沁兒這般出主意,的確房子就比別人家高了一個檔次,就慫恿着張志禮和馮氏也照着張沁兒家的弄一樣的。
張志禮本來估計着本錢太多,但是看了二哥家的房子,心裡也卻是心動,加上女兒兒子都在耳邊說,於是也決定砌一樣的。
夏天氣溫高,張沁兒家的房子早就幹了溼氣,於是一家人就從黃大安將搬了出去,日後中午吃飯就可以在新家操持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張樂兒了,黃大安家的房子和別人家一樣,不算太高,到了晚上屋子裡悶熱的很,這會兒到了新房子,非但感覺不到悶熱,反而覺得很是涼爽。
窗戶上沒有糊窗紙,而是釘了一層薄紗,並不擋光,也不擋風,只爲了擋蚊子進來,清風徐徐,睡在屋子十分的涼快。
除此外,也無需每天上午下午各送一桶涼白開,直接燒好水擺在院子裡,那邊做事的人渴了自然會過來取水喝,省事了不少。
到了晚間時,張樂兒也會拉着張沁兒去河道里洗澡,白天的時候河道里泡着的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她們兩個女孩子自然不方便,現在到了晚上,趁着星光,可以自由自在的水裡遊個來回。
張沁兒是有些怕水的,她可沒有忘記前世就是死在水裡的!所以只敢在河邊洗澡,並不游到河中心去。
這條河道並不長,水流也不大,天氣過熱的時候,降水過少的時候,甚至會斷流,就如沙漠裡的內河流一樣,所以倒也不用太過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