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這事,馮氏頓時心裡輕鬆了不少,開始盤算着給小寶準備上學用的東西了,這纔剛上學,準備的東西倒也不多,主要的還是得讓小寶收收心,他這個時候正是貪玩坐不住的時候。
妯娌兩個就孩子的話題又聊了一會兒,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張志仁也從外頭回來,到廚房提水準備洗澡了。
馮氏打算告辭離開,但是又遲疑的很,她心裡還壓着一件事。
楊氏瞧出了,猜測着是不是想借錢又不好意思,於是主動問着:“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馮氏心一定,還是決定把那件事說了。
只不過不是直接說,而是側面試探:“眼看着一年過去了,沁兒和樂兒也都漸漸大了,都成小姑娘了。”
楊氏一笑,說:“是啊!孩子們都在長大呢!甜兒眨眼間也能跑能跳,鬧騰的很了。”
“沁兒今年看樣子長高不少呢,我看去年的衣裳穿在身上都短了些,夏衣還好,冬衣怕是得重新做了。”
“孩子這會兒都是長個子的時候,我做衣裳的時候就留了一些布,等拆線放出來之後,就還能再穿一年。雖說沁兒長高了不少,我看你家樂兒才真是高挑呢!她這個年紀,怕是村裡身量最高的了。生的又好,皮膚也白白嫩嫩的,你啊,真是有福!”
楊氏笑眯眯的誇讚着張樂兒,就外表而言,張樂兒是當仁不讓的村中一枝花,任誰都沒有她那般漂亮的。
馮氏卻笑不起來,別人誇她有福,媒人都踏破門檻了,她卻有苦難言,不是她嫌棄提親的人家世平平,也不是她挑剔對方如何,其中也有一兩個人馮氏是真的覺得不錯,但是她一個都不能答應,因爲她知道張樂兒根本不看不起那些提親的!
不想提張樂兒,馮氏又把話題扯到張沁兒身上:“鄭小少爺今天又來了?他倒是和張沁兒關係好,常常過來,兩個人也有說有笑的。”
提起鄭成凱,楊氏若有所悟的看了馮氏一眼,用眼神詢問馮氏是否是那個意思,馮氏沒有迴避,而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馮氏也不是外人,楊氏想了想,就索性把事情說清楚:“我也曉得他們關係好,如今年紀大了,是該避諱着些……但是……上回鄭夫人過來做客的時候,和我提了一句。”
馮氏一愣,沒想到鄭成凱的娘……她有些激動的問:“提親了?”
如果提親的話,以鄭家的門第,的確算是高攀了,而張沁兒和鄭成凱眼看着相處融洽,日後肯定感情和睦,小日子過的也舒坦,最最重要的是鄭夫人喜歡張沁兒!
沒有誰比楊氏和馮氏更明白一個媳婦得到婆婆的喜歡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了!若是婆婆喜歡你,你自然可以過的順順利利,若是婆婆不喜歡你,那磋磨人的手段有的是呢。
楊氏卻搖了搖頭,說:“沒有提親,只是那麼一提,說得看兩個人的感情怎麼樣,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樣好,畢竟現在兩個人都還小,要是現在定下,反而不太好了。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呢。”
馮氏仔細想了想,雖然覺得張沁兒和鄭成凱年紀大了,卻來往頻繁,舉止親密不是很好,但是又想張沁兒性子沉穩,又有主意,應該不會有什麼越逾的地方。
“雖然沒定,但是今年過年的時候送了年禮過來,我這邊也回了。”楊氏笑着說,似乎對這樣的現狀比較滿意,雙方彼此走動,也說明一種態度了。
馮氏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這樣也好,既然你已經心裡有數了,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楊氏起身送她到院門口,看着她走遠了,才轉身把院門關好。
馮氏回到家中,沒了心事之後,她也覺得暢快了不少,先去看看小寶甜兒如何了,張志禮不常在家,馮氏都是帶着小寶甜兒一塊兒睡的。
小寶和甜兒這會兒正盤腿坐在牀上玩積木呢,這是張沁兒搗鼓出來的小玩意,不只小寶甜兒,整個村裡的孩子都很喜歡玩。
時間也不算太晚,馮氏就沒有催着他們睡覺,又轉身去了蠶室,看了看烏桕蠶的情況,看到葉子快沒了,趕緊從地上的竹籃中將葉子撒了一些。
門口傳來腳步聲,不用想都知道是張樂兒了,馮氏撒葉子的動作絲毫沒變,頭也不擡,說:“這會兒過來做什麼?小寶甜兒他們都洗了澡了吧?”
張樂兒一心盯着馮氏,想知道馮氏是否把那些話說給楊氏聽了,她心裡急切,但是也不好直接問出來,就說:“已經洗過了,我也洗了,鍋裡還有一些熱水,待會娘就去洗吧。”
馮氏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說:“我打算送小寶進學啓蒙了,你明日給他做一個書袋吧,以後小寶去學堂讀書了,你就幫着多看着點甜兒。”
“哦。”張樂兒淡淡的應着,看馮氏依舊一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心裡癢癢的,實在忍不住問出口了:“娘,沁兒和鄭成凱那事……”
馮氏終於擡眼看她了,但是眼中一派清明,甚至帶着幾分淡淡的喜悅:“這件事你不要操心,沁兒是個懂事的。”
末了,再無旁的話,這話聽的張樂兒直吐血!
什麼叫做她不要操心了?什麼叫做沁兒是個懂事的?
按理說她還比沁兒大幾個月呢!怎麼她做的事情就是不懂事?
說什麼劉家的家世攀不上,鄭家也不過比劉家差那麼一些而已!怎麼沁兒就能夠攀上?
擺明就是看不起自己嗎?別人看不起也就罷了,憑什麼自己的娘也看不起?
越想這些,張樂兒的氣就越不順,她執念般的盯着馮氏,好似不給個回答,就不走一樣。
馮氏卻沒有理她,把所有養蠶的竹篾簸箕都撒了葉子之後,就走到門口,這是打算去洗澡了。看到張樂兒依舊站着不動,蹙眉說了句:“站在這裡做什麼?早些回房休息,晚上少做針線,省的壞了眼睛。”
張樂兒一張臉憋的紅紅的,暗暗冷哼一聲,滿眼失望的轉身走了。
手緊緊的握成拳,背對着馮氏之後,張樂兒一張臉十分的委屈,眼中一片水霧,淚珠盈眶而落。
看着張樂兒倔強的背影,馮氏輕輕的嘆息一聲,從張樂兒這邊怕是問不出什麼,馮氏心裡想着得找個時間問下張沁兒,看她們兩姐妹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明明以前瞧着多親熱啊!
兩家人又是親戚,又是鄰居,小女兒家鬧出什麼矛盾,兩家的大人臉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第二日的時候,馮氏就尋了一個時間,專門找張沁兒問了這事。
馮氏的問法是單槍直入,一心想弄明白。
張沁兒聽了這話,略微想了想,才說:“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嬸子會信嗎?”
不知道爲什麼,馮氏就是相信張沁兒的話,當下一愣,隨即露出一個苦笑,艱難的說:“你……儘量說說,就說爲什麼會這樣的引子……你們以前感情好,肯定發生什麼事情纔會變成這樣。”
要張沁兒開口說張樂兒那陰暗嫉妒的心,尤其是當着人家的娘,張沁兒覺得自己說不出,但是說引子倒是可以一句話概述:“我想去鄱陽縣,樂兒想去府城。”
簡短的一句話,馮氏卻聽的心驚膽顫,忍不住高聲說了句:“什麼?”
“嬸子想必已經知道我要跟着林伯母去鄱陽縣的事情了,因爲趕巧,就打算跟去看看熱鬧,我聽說鄱陽縣地產豐饒,是個很不錯的地方,以後置辦莊子之類的倒不錯,而樂兒知道後……她提議去府城,說府城才富饒,想置辦家產去府城更好,但是我拒絕了。”
馮氏的一顆心跳個不停,無聲的吶喊着,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張樂兒居然想去府城?
她怎麼會這麼想?
府城雖好,卻非她們如今能去的,就張沁兒這點身家,去府城置辦家產還真不夠看的。
馮氏沉默了好一會兒,面容似水,良久才說:“我知道了,你一個人出遠門也自己小心一些,然後……自己多注意一些總沒錯的。”
看到馮氏臉色有異,張沁兒嘴角動了動,但是終究是沒有說什麼話來,目送馮氏離去。
因和馮氏的這番談話,張沁兒的心情不太好,而今天的天氣似乎也不太好,進入五月天,正是晴空萬里的好時候,今天卻浮雲密集,將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不到傍晚,光線就暗淡了不少,等到晚上時,果然下了一場陣雨,陣雨又急又大,噼裡啪啦的聲音打在樹枝上、打在地上。
張沁兒難以入眠,明天就要去縣城住一晚了,接下來大概得有一個月在外頭,也不知道外頭的世界到底如何?來到這裡後,生平第一次以遊玩的目地出門,張沁兒有些隱隱的緊張和期盼。
這次之後,她得學會出門準備什麼,又該如何租車打尖,以後沒了鄭家的照料,她也要去附近的城鎮走一走纔好。
如此種種,一一細想着,不知不覺聽着雨聲纏綿,倒也入了夢境,夢境中春暖花開,景緻極好,而她輕鬆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