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花不在意的暗地裡翻了翻白眼,但是這會兒也不打算把關係鬧的太僵,於是冷着臉,不情不願的叫了楊氏一聲:“二嫂。
原本她爲了面子情,也是會叫楊氏二嫂的,結果上次她和馮氏大鬧後,楊氏非但沒有幫她,還幫着馮氏一起對付她,當即就恨上了。
自從上次鬧過,楊氏也不再把她當回事,用張沁兒的話來說,有的人,你越把她當回事,她越得瑟!
張志仁面色稍微緩和一些,雖說他覺得張家老宅有牛車,做牛車去縣城買布料也是可以的,但是借驢車這種事情也不算很大,加上今天也不用用車,於是就點頭:“你現在就去縣城?會趕車吧?”
一看張志仁肯借車了,馬春花當即笑了起來,得意的說:“先勇會呢!以前雜貨鋪的貨都是他去打貨的。”
“嗯。”張志仁放心了,走到後院去,準備把驢車給套上。
誰知在他套上車之後,又替馬春花他們準備了一小口袋的豆粕之後,馬春花這才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二哥,這次沒打算今天就回,財寶喜歡熱鬧,這幾天總拘在鄉下,怪沒有意思的,另外先勇也不喜歡種田,你也曉得,我們以前就不是種田,是做生意的,所以這次得去縣城多呆幾天,看能不能找門賺錢的路子來。”
張志仁一聽,就蹙眉了,張沁兒可是打算明天去縣城的,她這會兒借了驢車,又不回來,那明天怎麼辦?
又覺得她說的也對,先前李先勇家就是開雜貨鋪的,一直沒怎麼種田,現在怕是都忘記怎麼侍弄莊稼了,他們總呆在村裡,什麼都不做,也不行。
蹙眉想了會,就說:“你們去現在,住哪裡?一家三口都去?吃喝都費錢的很!何況找門路也不一定非要呆在縣城,多打聽打聽就行,你找過大安兄弟沒?他對縣城裡的情況熟悉的很。”
馬春花瞪眼,爽利的說:“吃住問題不用擔心,你家那宅子那麼大,都空着呢!我們幾個人足夠住了!”
張志仁傻眼了,沒想到馬春花居然打他縣城宅子的主意!
當下拉下臉,神色不悅,正要開口拒絕時,馬春花早已經看出他神色不快了,趕緊搶在前面說:“我是你妹子,難道在你家住幾天都不成?二哥你咋的就這麼小氣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人!”
一副‘你不給我住,就是看不起我’的表情,弄的張志仁越發鬱悶起來。
若放在以前,張志仁自然就答應了,他覺得這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親戚間嘛,能幫就幫,但是現在不行。先不說他向楊氏保證過自己不會再犯糊塗,就說那宅子裡,晗生和永安都是要努力讀書的,馬春花一家是什麼品行?張志仁就算有心遮掩,也是心知肚明的,要是讓他們住進去了,肯定鬧騰的很,晗生永安還怎麼安心讀書?。
讀書這件事,在張志仁心中的份量是很高的,他把一腔希望全部寄託在兩個兒子身上,絕對不能容忍有任何意外出現,何況明年晗生就得參加科舉了!
再說張沁兒也是不樂意有人動她房間東西的,更何況是住在她房間裡!
於是,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大妹,沁兒和福兒明天要用驢車去縣城住幾天,你既然今天不打算回來,這車我就不借了。至於縣城裡的宅子,我也不會借給你們住的。”
請神容易送神難,縣城的宅子好,又是繁華熱鬧的地方,張志仁心裡其實也是有些怕馬春花一家住進去之後,就不肯走了。
到時候再趕人,可麻煩的很。
抱着這樣的心態,他決定一開始就乾脆的拒絕。
馬春花徹底的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張志仁居然會拒絕她的要求,瞪着一雙不信的眼睛,醒過神後,下意識就要乾嚎起來:“哎呦,天殺的,我造了什麼孽哦!我的親哥哥居然這樣對我!你到底還是不是我親哥哥啊?有你這麼嫌棄親妹子的嗎?你這是讓我沒臉活了!”
女人尖銳的乾嚎十分的難聽,張志仁整張臉都陰沉着,他鎮定的看着馬春花,心底彷彿有些奇怪。
以往,他恪守孝道,謹守兄仁弟恭,愛護姐妹,家人間出現爭執時,總是試圖打哈哈,想着兩全,所以總是爲難,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做什麼決定,都會有人要受委屈。
現在他把某些事情想開之後,再面對馬春花的胡攪蠻纏,忽然間覺得神志清明,甚至認爲自己以前居然會覺得爲難而感到詫異,
這樣是非分明的事情,他就不該爲難!
“我的話說的很清楚,你要是今天去,買了東西就回,這車我還是借你的,但是你要是想在縣城多住幾天,這車和宅子,我都不會借你。”
也許是他的態度和聲音都太過於冷靜,馬春花有些沒底起來,眼珠子狼狽的轉了轉,努力想着法子。
片刻,她抽噎着,用控訴的眼神看着張志仁,委屈的說:“二哥,你怎麼變了?以前的你纔不會這樣對我!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那宅子空着,我們去住了,還可以幫着你弄衛生,你不曉得,宅子不能空,一空就容易舊。”
“晗生永安還有你三哥都住在那裡,哪裡空着?”
“那……那不是還有許多空房間?”
“房間也沒有多的,空的是沁兒福兒她們的。”
馬春花不在乎的撇嘴,女娃算什麼?
“女孩子總是要出門的,她們要算什麼房間?你就把沁兒福兒的房間給我就行。”
張志仁臉色更冷了,他把話說的這麼清楚明白,這個妹妹怎麼還胡攪蠻纏個不停?此時他才感受到楊氏馮氏她們的難處。
“既然女孩子總是要出門,你還是去李家住吧!別總想着孃家了!”張志仁生氣的很,他不能忍受馬春花這樣說沁兒福兒,她們是女孩子,更是他的女兒!
何況這個家,沒有張沁兒的努力,也不會有今天這般富足安寧!
“你總算說出心裡話了,我就知道你在嫌棄我!你們一家人都看不起我!”馬春花真是氣的不行,這個最軟弱的二哥居然也有這麼強硬的一天,這讓她心底越發不安起來。
她還有一連串的計劃呢,但是那些計劃都是建立在張志仁性格態度不變的基礎上!
“要不是你們馬家遭了災難,我犯得着被連累嗎?”馬春花慌亂的想着法子,嘴裡則不滿的嘟囔着。
雖說他們一家落到如今的下場,最主要還是那場百年難遇的洪災,但是在逃荒的過程中,他們也是聽說了關於馬氏族人弒君,被誅九族的事情。
當初逃荒匆忙,消息只偶爾聽了一些,等找到張老頭他們,再聽張老頭的那番話,馬春花才徹底知道那所謂誅九族的馬氏就是她孃家!
爲此孃家一家老小爲了避難,都改了張姓!
馬春花是外嫁女,不算馬氏族人了,現在除了對村裡人說自己姓張外,還是下意識認爲自己姓馬,畢竟都習慣三十多年了,一朝一夕間想改變也難。
張志仁一聽這話,臉色難看的要命,這件事可是他們家最深最隱秘的秘密!
這麼多年,大家從來不主動提起,就是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從此遭了災!
“春花!爹怎麼和你說,你都忘記了是吧?這種話別再讓我聽到了!”
牽扯到生死利益攸關的事情,張志仁越發厭惡起這個不懂事的妹妹了,這種話能亂說的?
就算他只是一介平民,也是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更何況到處都有錦衣衛的爪牙!
張沁兒在知道縣丞就是錦衣衛的百戶之後,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家人,就是希望家人避着些,警醒些,千萬別以爲逃到這個偏僻的縣城,就能夠安心了過日子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馬春花卻不覺得,她私心裡覺得自己就是被他們牽連的,不然也不會落到這般有家無歸的下場,結果這些人還一個個不肯拿出錢財來讓她過好日子,心裡的怨恨別提有多重了。
她陰陽怪氣的說:“我說又怎麼樣?反正這裡又沒有什麼人!二哥,我今天才算看清楚你,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說完,冷哼一聲,扭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向來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以張志仁今天的態度,她是討不到什麼好的,索性放棄,再找時機謀取。
張志仁看着她的背影,只得無奈的蹙眉,太陽穴突突的疼痛,忍不住伸出手按着揉了揉。
看着已經套好的驢車,輕輕嘆息一聲。
他不知道,他和馬春花的這番話,早已經被楊氏和張沁兒她們聽了去。
張沁兒拉着楊氏的手,悄悄撤退,等走到前院了,才伸出大拇指,誇讚着:“爹果然是個男子漢,說到做到!”
楊氏心底也是十分得意的,張志仁就是有這般好處!輕易不開口,開口就會做到,這次她本來很是放心的,但是張沁兒硬是拉着她躲在後面偷聽,她沒有忍耐住心中的好奇,也就跟着一起偷聽了。
結果這樣的結果令楊氏和張沁兒都十分滿意!
同時又對馬春花十分鄙視,根據她們對馬春花這人的認知,別看現在是藉助縣城宅子,沒準真的住進去之後,就成他家的了!
阿米豆腐,幸好自家老爹及時醒悟了!
結果這天晚上楊氏高興的下廚弄了幾個好菜,張沁兒也特意到徐老頭那裡,買了兩斤上好的高粱酒,福兒則採了一些野花插在花瓶擺在桌子中間,點綴着環境。
母女三個一面溫柔的笑,一面夾菜倒酒,弄的張志仁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不過被妻女這般恭維,男人內心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