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漪凝在富足村住了幾日,期間或與張樂兒馮氏她們做針線,或與張沁兒她們去山上玩耍,並且讓周光勇幫着在家附近的山腳下挖了幾個陷阱,這樣一旦有不小心下山的動物,就會掉落在陷阱中,而宋漪凝每日必定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陷阱那裡走一圈,若是能夠發現一隻兔子什麼的,必定高興半天。
在宋漪凝的指點下,不只是張樂兒的針線活進步神速,馮氏的針線活也有了一些長進,並且聽宋漪凝講起蘇州那邊流行的香包荷包以及裙子的繡法和剪裁等,心中對美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我們去烏桕樹林走一走吧。”午睡之後,百般無聊,張樂兒看着宋漪凝嫺靜的面容,忽然提議着,這幾日小寶有些嫌煩了在烏桕樹林驅趕鳥了,他近來很喜歡跟在田家那些小子的身後玩,並且還不喜歡福兒跟着一起玩了。
用小寶的話來說,那就是他長大了,是男子漢了,不應該和小姑娘在一起玩,而是應該和男孩子一起玩才行
。
田家有兩個孫子,一個是田老大的兒子十歲,一個是田老二的兒子七歲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每天都帶着村裡的男孩子到處瘋玩,加上他們也講義氣,時不時從家裡帶些糖果點心給小夥伴們吃,不多時的功夫,整個村裡的孩子就以他們爲頭領了。
小寶自然也是如此,漸漸的就不怎麼理會福兒了,福兒就一個人牽着牛犢去找黃小丫玩,因爲黃小丫也照顧着她們家的牛犢,兩個女孩牽着兩頭牛犢在山腳下玩鬧,倒也有趣的很。
烏桕樹林可不能不驅趕鳥,不然那些烏桕蠶全部被鳥吃了,可就白養了,所以張樂兒和馮氏就時不時要去烏桕樹林裡轉一圈,甚至還學着做了幾個稻草人放在林子裡。
宋漪凝知道張樂兒的處境,也很體貼的答應了,路過張沁兒家時,自然也把張沁兒叫着一起去玩了。
進了烏桕樹林,張樂兒就眼尖的看到有鳥停在樹枝上,似乎在吃烏桕蠶,於是趕緊拿着一根竹竿朝鳥打去,驚起羣鳥紛飛,鳥鳴聲不斷。
“這些鳥簡直太壞了!”張樂兒氣呼呼的說着。
“和鳥置什麼氣,我看不如在這裡設幾個捕鳥的罩子吧,沒準還能夠捕捉到一些鳥來吃呢!”張沁兒笑着提議,對於鳥來說,這些烏桕蠶實在太美味了,即使有人驅趕,也會時不時就飛過來,難免是要犧牲一些烏桕蠶的了。
這個時候正好用米來誘惑這些鳥了,說幹就幹,於是張沁兒和張樂兒熟稔的弄好框架,又從家中拿了一些米粒過來,灑在地上,框子用木棍支撐這,木棍上則繫着一根長繩子。
三個人將框子弄好之後,牽着繩子到了一顆樹後,安靜的蹲守了一會兒,果然有鳥被地上的米粒所吸引,不多時就有幾隻貪吃的鳥飛下來啄着米粒,一面啄一面警醒的打量着四周,其他的鳥見沒有什麼危險,也紛紛過來啄米。
就是現在!張沁兒瞧着有十來只左右的鳥已經進入籠子範圍,當即一拉繩子,木棍忽的倒下,沒有木棍支持着的框子也隨即倒扣下來,將十來只鳥全部罩住。
猛然覺察危險的鳥紛紛鳴叫着,試圖用嘴將框子啄動,但是這無異於蜉蝣撼大樹。
“哎呀,真厲害,這麼一會兒就有這麼多鳥了!”宋漪凝高興的走了過去,細細的看着,說:“有幾隻麻雀,個頭小小的,估計也不好吃,還有幾隻斑鳩和和喜鵲呢。”
“這麻雀太小,喜鵲又肉老,我看拿來餵豬算了,這三隻斑鳩剛好可以用來清燉湯出來喝。”到了這個時代之後,張沁兒就沒少吃鳥,從當初逃荒什麼鳥都吃到現在,她已經知道哪些鳥的肉好吃,哪些鳥的肉不好吃了,尤其是水鳥,比如翠鳥和鷺類的,肉質腥臊的很,並且骨頭多,肉少,實在沒有什麼好吃的。
基本上腿細長,身形偏瘦的鳥口味都不怎麼好,而那種體形偏矮胖的,口味都不錯的很。
“嗯
。”張樂兒也覺得張沁兒的建議很好,於是和張沁兒兩個人開始捱過捉鳥出來,然後一一捂住鳥的口鼻,憋死之後,再利落的拔毛。
“也不知道漪凝姐你看的慣嗎?漪凝以前肯定連螞蟻都沒有踩死一隻的吧。”看着站在一旁滿臉好奇的宋漪凝,張樂兒調笑着說。
“我祖母信佛,我們自然是不殺生的。”宋漪凝心中好奇,有些也想去試試,但是又害怕着。
張沁兒抿嘴笑着,並未多說,這些信佛的夫人小姐不殺生,自有殺生的下人們爲她們做好一切事情。
忽然間張沁兒就想起一個小故事來,她眼眸轉動着,說:“漪凝姐,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好啊!”宋漪凝一臉認真,等着聽。
“從前有一對鄰居,一個是和尚,一個是屠夫,他們爲了早起相互約好早上先起來的叫對方,於是和尚每天早上叫屠夫起來殺豬,而屠夫則叫和尚起來念經做早課,多年後和尚和屠夫相繼去世,但是屠夫去了天堂,而和尚則下了地獄。”
故事戛然而止,留下一臉疑惑的宋漪凝靜靜的思索着。
“這是什麼故事?怎麼屠夫去了天堂而和尚下了地獄?”張樂兒瞪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如今世有道佛兩教,而佛教地位獨特,大多百姓都是信佛教的,在大家的認知裡,那些和尚都是有佛緣,死後能昇天的,此時突然聽到張沁兒這近乎悖論的故事,很是詫異。
“沁兒,這故事怎麼講?不是和尚唸經,屠夫殺生嗎?怎麼卻顛倒過來了?”宋漪凝雙眉緊蹙,一副想不通的模樣。
“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我總覺得每一個故事在不同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張沁兒笑着搖頭,卻不再說下去,這個故事她當初聽過之後,也是猛然一愣,隨即又釋然,但是如今當她再次將這個故事說出口時,忽然又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先入爲主!當初她看這個故事的時候,因爲筆者的理論,導致她先入爲主按照筆者的想法來想問題,此時她卻又覺得有矛盾的地方,這才失口不提故事的矛盾點是爲何了。
張沁兒已經利落的憋死幾隻麻雀了,拔毛的時候,麻雀的只是將毛粗粗的拔掉,而斑鳩則需要細細的拔,並且還需要用火燒一下,將外表一些細絨毛燒去,再清洗去腦髓之後就可以清燉了,湯汁清甜爽口,很是鮮美滋補。
或者是她們在這裡捕鳥拔毛,其他的鳥登時一下子不敢靠近,只在附近嘰嘰喳喳的叫着,似乎在告訴夥伴們這裡很危險似的。
處理了這些鳥,張沁兒又開始打量起烏桕籽來,如今烏桕籽已經結了出來,等這批烏桕蠶吐絲結繭之後不久,烏桕樹葉就會變色,等烏桕樹葉完全變紅,黑色的殼脫落露出白色的籽時,那時烏桕籽就可以採收了。
楓葉紅於二月花,但是烏桕樹葉卻比楓葉還要紅的耀眼,因爲它剛入初秋就會從葉尖開始紅起來,等一場霜降之後,整片樹葉紅的耀眼至極
。
“樂兒,我打算把這片山林子買下來,不過我問過了,買山和買地不同,不會是一小塊一小塊買賣,而是要將整面山都買下來才行。”
“哎呀。這山這麼大,得多少錢啊?好好的,你想買山做什麼?”張樂兒不解的說着,雖然知道張沁兒搗鼓的東西賺了不少錢,但是這買山可不是小錢可以買的到的。
“如今就我們幾戶人家住在這邊,我們在做什麼,別的人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們知道這烏桕樹的好處了,你覺得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嗎?所以我想買下來,這樣除了再多種一些烏桕樹,還可以開闢一塊花田出來。”張沁兒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今年春天採集野花的時候,她就有這個想法了,不過當時家裡的錢銀不夠,也就暫時擱下。
“沁兒,你想的可真長遠。”聽了張沁兒的話,宋漪凝不再糾結於那個和尚屠夫的小故事,而是驚歎於張沁兒的長遠目光,張沁兒的這份敏銳,就連家中讀書求學的男子都比不上的。
“我只知道一位先賢曾經說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凡是想長遠一些總是好的。”
“這是《論語衛靈公》中的句子。”宋漪凝快速的接口說道,她雖然是女子之身,但是家中也是爲她們姐妹請過西席先生教課的,學識自然不比一般女子。
“漪凝姐好博學,我可只知道這句話,卻不知道是誰說的。”張沁兒淡笑着,不知不覺就給宋漪凝戴了一頂高帽子。
宋漪凝被誇讚,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謙虛的說着:“哪裡,兩位妹妹懂的纔多呢,我也不過是仗着出身好,見識的多些罷了。”
地位如何,眼界如何,所以相比起莊戶人家,大戶人家的見識和學識總是多的多。
“哎,沁兒,你要是真把這山給買下來了,我可還要在這裡養蠶的啊!先說好了!”張樂兒忽然記起自己家的烏桕蠶來,不由得先把話說清楚了。
張沁兒撲哧一笑,看着張樂兒一臉認真的模樣,說:“這個自然是可以的!我就想着要烏桕籽罷了。”
張樂兒頓時鬆了口氣,說:“那挺好的,你要烏桕籽,我要烏桕葉,不衝突了。”
張沁兒抿嘴笑着,框子裡的鳥已經全部殺死去毛了,這一時半會也不會有鳥過來,索性就下山回家去了。
第二天又到了晗生他們休沐的時候,一大清早,楊氏就起牀趕着驢車去縣城接人了,到上午時,大家一起回來了,隨車還買了不少東西,一來是要招待宋漪凝,二來也到了要去老宅送奉養銀子的時候了,每次張志仁兄弟兩個去送銀子,都難免會提着一些糕點之類的過去。
而張志仁在知道家中財產之後,也越發捨得買些較爲貴重,適合老人的吃食,引得謝氏看着他們的目光就發亮,只可惜礙於張老頭,這纔不敢對張志仁過份要求些什麼。
“漪凝姐,這就是我哥哥晗生,現在在得賢書院讀書,這是我弟弟永安,小搗蛋鬼一個
。”張沁兒替宋漪凝和晗生他們互相介紹着,當晗生得知是鄭成凱的遠方表妹時,便露出微笑,有禮的見過之後,因爲男女不便處於一室而去院子幫忙做事去了,而永安仗着年紀小,沒有這些忌諱,一個勁的圍着宋漪凝,問這問那的。
“姐,玉米熟了嗎?”纏着漂亮的宋漪凝一會兒,永安這個小吃貨又惦記起玉米來。
“我們去看看吧,上次我看了一下感覺還比較嫩。”張沁兒便提議着,除了林子村那十畝玉米,自家在開墾出來的荒地上也是種了玉米的。
一行人走出屋子,到了附近的玉米地,玉米杆子依舊挺拔着,舒展着綠色的葉子,每個玉米杆子上都結了好幾個苞谷,被層層包裹,只露出一些黃色的絮。
“你們注意下這些玉米絮,顏色深一些的,就像這個黑褐色的,大多已經成熟了,那些太嫩的絮不用看也知道沒有成熟。”張沁兒熟練的尋找着,利落的從頂部剝開部分苞穀皮,露出一些黃色的玉米來。
“哎!這個成熟了!我們把成熟的摘下來吧,剛好可以煮嫩玉米吃。”張沁兒顯得很是高興,終於可以吃嫩玉米了!
永安也很有幹勁,爲了嘴饞,他一個勁的穿梭在玉米地中,尋找着成熟的玉米,有時候剝開部分苞穀皮卻發現裡面的玉米粒還是那種淡黃色,也不怎麼飽滿,一看就沒熟的,就要重新把苞穀皮給順貼好。
宋漪凝雖然是大家小姐,到了鄉下這幾日,一些簡單的農活都見識過,也會幹了,此時也幫着掰玉米,碰上難掰的,還得費一番勁頭。
“沁兒,我聽說莊稼都是等完全熟了之後,纔可以收割的啊。”一面掰玉米,一面問出疑問,她有時跟在孃親身邊,一些莊頭過來送銀子糧食之類的事情也曾經見過。
“玉米只有剛剛熟的時候,煮着來吃最鮮甜了,等老了的時候,玉米粒又老又硬,只能曬乾磨成玉米粉攤餅子吃了。別人家都是完全老了之後,再收割的,那是因爲當作糧食來吃,但是我喜歡吃新鮮的嫩玉米,就顧不上這些了。”
也虧的楊氏她們不計較,這放在別的人,孩子想在糧食沒有完全成熟的時候摘了,那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清點了大家摘下來的玉米棒子,足夠每個人吃一根的了,於是就朝家中走去,迫不及待的生火拿大鍋煮熟了吃去。
楊氏看着她們抱着玉米棒子回來,就說:“已經熟了嗎?”
“熟了,我嚐了一顆生的,可甜了。”張沁兒教宋漪凝剝開包裹着玉米的皮,然後將裡面嫩一些的皮收集起來,在以後做小糕點的時候可以用來墊或者包的,老皮則直接丟在竈旁邊,等乾燥之後,丟進竈中燒了。
“宋小姐,你魚你是想燉湯還是清蒸或者紅燒?”這幾日宋漪凝因爲住在張樂兒家的緣故,吃飯自然也是在張樂兒家吃,因爲今天去縣城接人順便買了不少菜蔬,所以這才挽留宋漪凝在家吃飯。
“我都可以,伯母哪樣順手就做哪樣吧
。”宋漪凝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着,感覺因爲自己的緣故讓別人多少有些不便了。
“娘,清蒸吧!我倒是想吃清蒸的!昨天晚上我在河裡下了套子,待會去看下里面有些什麼。”張沁兒看似隨口一說,卻記得宋漪凝曾經說過她吃魚經常是吃蒸魚的,因爲味道清淡同時又不膩味。
宋漪凝看了張沁兒一眼,眼中含着笑意。
把玉米都剝好皮了,幾乎不用清水洗,直接放入乾淨的大鍋中,倒入淹蓋玉米那麼多的水,蓋上鍋蓋靜靜等候就行。
“永安,你來看火,我去起套子。”張沁兒吩咐永安看着火,永安不是很樂意,他也想去河邊玩,嘟嚷着:“福兒呢?怎麼都沒有看到她?”
“福兒放牛犢去了。”這牛犢成了福兒最大的樂趣了,每天都十分積極的牽着牛犢出去玩,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夠見到人。
沒了法子,永安只好接下燒火的責任,小心的照看着火,等大火將水燒開之後,溢出鍋蓋的蒸汽中就泛着一股玉米的甜香味,十分的迷人。
到了河邊,張沁兒找到昨天放套子的地方,這邊住戶少,加上人樸素,輕易不會挪動的,當初下套子的時候宋漪凝就很不解,覺得怎麼不放在池塘裡,池塘裡才能夠弄到很多魚,這話被張沁兒和張樂兒笑了好久呢。
“我這次是套泥鰍鱔魚之類的,那池塘是今年春天剛挖的,淤泥比較淺,所以不太多。”張沁兒順着繩子,緩緩的將套子拉了上來,似乎纏上水草了,拉動的有些費勁,好不容易等套子脫離水面之後,纔看到果然被水草纏住了,而裡面也有不少收穫,看着滿滿的,魚蝦一離開水,立刻不安分的跳動起來。
先把水草解開,丟進水中,這才仔細打量這次收穫。
“有四條黃鱔啊!不過這泥鰍太小了,這些一指大小的魚蝦也沒有太多的用處。”張沁兒清理着這次收穫,又轉頭看向宋漪凝,卻見她一張小臉嚇的慘白,一副掩面不敢看的模樣。
隨即才愣愣的問着:“你怕黃鱔?”
“蛇!”宋漪凝驚慌的叫着,人已經遠遠的離去,站在老遠的地方指着套子中的黃鱔,害怕的問着:“這是黃鱔?看着像蛇一樣,滑溜溜的,好可怕!”
“黃鱔和蛇不一樣,它不會咬人的。”張樂兒忙過去安慰宋漪凝,順便給張沁兒眨眼示意她把黃鱔處理好。
張沁兒無語了,她索性說:“你們在這邊玩下,我先帶回去。”
路過自家池塘的時候,她又把裡面那些不能吃的小泥鰍和小魚蝦丟進去,不管它們會活着長大還是給自家魚吃了,就不是她該管的事情了。
回到家中後,以免宋漪凝會看到,特意拿了一個桶子裝着,放在最不顯眼的地方,打算等黃鱔吐盡了泥沙之後,再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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