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久年領着大夫到了張家的時候,姚善寶正坐在牀邊用帕子給大傻子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大傻子現在正處於半昏迷狀態,流了一臉的虛汗,身子也是冰涼得很。
他薄脣緊抿,雙目緊閉,卻是有些不安分,嘴裡總嘀咕些聽不懂的東西。
姚善寶見了村長,立即站起身來:“村長伯伯,我瞧君深的情況,好似是中了什麼毒了。”
聽說中了毒,張家兩位老人更是急了。
張大娘哆哆嗦嗦地走過來,一把抓住村長的手,眼淚立即流了下來:“村長,您給瞧瞧,君深這孩子好好的怎生中了毒呢?這孩子人雖然傻,可心腸好,不該跟旁人結怨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苦命的孩子……”
卓久年看了眼靜靜躺在榻上的張君深,見他臉色實在不好,也蹙起眉來,轉頭對縣城裡請來的大夫說:“您給瞧瞧看,若是真如善寶丫頭所說,首先是要解了毒保住他的性命。”
老大夫姓方,瞧起來年過半百的樣子,髮鬢灰白,一雙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方大夫朝着卓久年拱手道:“老朽行醫多年,見過不少疑難雜症,也救活過不少人。你們大可放心,這天下還沒有老朽治不好的病,且讓老朽先給這位壯士把個脈。”
姚善寶打來了一盆水,遞到方大夫跟前:“您請洗手。”
方大夫瞧了姚善寶一眼,沒說話,放下背上的藥箱後,雙手在水盆裡洗了洗。姚善寶又遞過去一塊乾淨的布,一臉真誠地說:“手上沾了水,就掌握不住脈息,您請擦手。”
方大夫伸手接過乾淨的紗布,擦了擦手後,問姚善寶:“這位姑娘學過醫?”將紗布放在一邊,自行坐在牀邊,瞧了瞧張君深臉色,漸漸蹙起了眉心,又轉頭看姚善寶,“姑娘若是不懂醫術,怎看得出這位壯士中了毒?”
姚善寶走過去,靜靜立在一邊,恭敬回道:“不瞞您,祖上是中醫世家,但是到了曾祖那一代就務農了。我也是平時忙裡偷閒,看過一些醫書,這才略懂一點。大夫,您別隻顧着說話了,還是救人要緊。”
依着姚善寶自己的學識跟經驗,她確實可以診斷出大傻子中了毒了,但是,她卻不知道他所中何毒。
方大夫倒也沒在多問,提了提袖子,右手食指跟中指指腹搭在了張君深脈搏上,然後微微眯起了眼。
姚善寶細細觀察着這位大夫的神情,只見他現在眉心輕蹙,然後又似不信似的擡了下手指再繼續搭脈,最後臉色大變,直接站起了身子。
張大娘見這位大夫把完脈了,立即問:“怎麼樣?大夫,我兒可真是中了毒?”
方大夫也不回答,只背起自己的藥箱就要走,姚善寶卻上前攔住了他。
“前輩,正如您方纔所說,此生已救人無數。或許君深的毒您解起來比較棘手,但是您既然知道了,何不說出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經驗豐富,可否給晚輩指點一二?”姚善寶說得義正言辭,卻是將方大夫氣得半死。
方大夫是縣城裡有名的老大夫,平日裡名聲好得很,若不是跟這漣水村的卓久年有些交情,他纔不會千山萬水跑這窮旮沓裡來呢……來就來了吧,明明說好是給他家兒媳婦把脈的,怎生又來解毒了?
真是晦氣啊,要是這個男娃娃死在他手裡了,他可就慘了……一世英名啊!
老方大夫頗爲嫌棄地甩開姚善寶的手,皺着眉心說:“丫頭,這男娃娃根本就是個半死人,他能活到現在,算是運氣好。”看了眼榻上的張君深,老方大夫有些不忍,但也沒辦法,他也救不活。
姚善寶急了:“請前輩繼續指點!行醫本來就是爲了救人,現在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方大夫跳腳:“你這臭丫頭,老是跟我講道理,你是個什麼意思?”他很不服氣,氣得鬍子直抖,“我老方頭打小進山跟着師傅學醫,算起來也有四五十年了,難不成還要聽你一個奶娃娃的教訓?我就不信了,連我都沒有把握的事情,你一句‘不放棄’就能成了?幼稚!”說罷拍拍屁股走人。
聽說兒子沒救了,張家二老一時沒忍得住,竟然跌摔在地上。
姚善寶趕緊將兩位老人扶坐在椅子上,並且暗暗下決心,她一定要救活大傻子。她就不信了,大傻子那麼活奔亂跳的一個人,還能就這麼走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