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卻聽得一人慢悠悠的笑着道:“將軍這一路從京城而來,足足行了一個多月,還從來沒有哪位布政使赴任走了這麼長時間的。呵呵,在下倒是有些奇怪,如此優哉遊哉的趕路,李將軍一行應該很輕鬆纔是,怎麼居然會累呢”
現場瞬間一靜,衆人循聲望去,此人身着一身深藍暗紋箭袖長袍,濃眉大眼,高鼻薄脣,冷峻的五官因着說話時這份似笑非笑、似侃非侃的語調而糅合了幾分懶洋洋的氣質,怎麼看怎麼是個疲賴不好對付的傢伙。
正是樑晉。
李賦目光瞟了過來,與樑晉直直對上。
霎時間,火光四射。
李賦一笑,收回目光,看向身側同樣策馬的都指揮使。
都指揮使胡大海便向他介紹道:“將軍,這位乃南海郡四大家族梁氏長房嫡長子樑晉公子”
李賦微微點頭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樑大公子對本將的行程似乎很瞭解不知樑大公子是盼着本將早點到、還是晚點到呢”
樑晉頓時一滯,對前一個問題避而不答,嘿嘿一笑,道:“在下的看法有什麼要緊將軍真是太擡舉在下了若將軍要聽真話,在下倒是盼着將軍不來呢”
圍觀衆人忍不住,好些人“撲哧”偷笑出聲。
蕭牧等想到李賦和連芳洲先入南海郡被這些人暗算以至於連芳洲至今音信全無之事,一個個忍不住眸光沉斂,臉色冷厲,很是不善的瞟了四大家族衆人一眼。
李賦哈哈一笑,道:“樑大公子倒是快人快語不過註定要失望了本將既奉了朝廷調令、天子聖諭,自當竭盡全力,這南海郡,地大物博,子民頗多,朝廷一直很是掛心吶”
衆大族人心頭俱是一緊,暗暗尋思李賦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樑晉嘿嘿笑笑,不再說話。
梁氏當家人樑家大老爺樑如莽這時瞪了兒子一眼,低喝道:“沒規矩放着這麼多長輩名老在此,將軍面前豈有你胡說一氣的地方”
又越衆上前兩步,向李賦拱手笑道:“犬子無知,還請將軍見諒將軍風塵僕僕,多日辛苦,今日我等就不打擾將軍了不知近日將軍何時有空,我等也好設宴爲將軍接風洗塵、聊表心意”
於是鄧家、扶家、樂正家以及其他家族當家人等齊齊笑着稱是。
李賦掃了衆人一眼,笑道:“盛情難卻,卻之不恭,本將就不客氣了就定在後日吧”
樑大老爺忙笑道:“是,就依將軍介時就在在下府中,恭候將軍及諸位大人、鄉鄰,還請大家賞臉。對了,不知將軍夫人”
李賦心中一痛,面上卻紋絲不變,點點頭道:“她既隨本將赴任,自當一同前往”
樑大老爺連忙笑着稱是答應,又笑着道到時會在後院另行設宴,由夫人兒媳一衆女眷款待將軍夫人。
李賦隨意點頭嗯了一聲,便與衆人告辭,一揚鞭打馬去了。
李賦一走,三司的人也紛紛跟在後邊一同走了。只有本地土豪們還站在那裡不動。
“這李將軍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呀看這人倒跟之前那些布政使都不同,也不知道行事作風如何,唉樑大兄,我是沒什麼本事了,樑大兄要是打探到什麼內幕消息,可別忘記告訴小弟一聲喲嘿嘿,小弟先行謝過啦”
鄧氏家主伸着脖子瞅了瞅李賦一行遠去的背影,笑嘻嘻向樑大老爺說道。
衆人也紛紛附和點頭,紛紛看向樑家人。
樑家人老本營就在南海城,近水樓臺嘛,消息當然比他們這些人要靈通得多。而且,四大家族中,樑家的勢力也最大,辦事也最霸道而肆無忌憚
樑大老爺卻是很看不上鄧家這個暴發戶,聽了這話更是心生厭惡,鼻子裡微微輕哼,似笑非笑的道:“鄧老弟言重了,有消息當然會告訴大家,不過這位新官老爺的確與以往不同,老夫也知之甚少呀過兩日府中設宴,大夥兒可要好好準備哦,沒準到時誰入了這位父母官的眼,那可就發達了”
這話一落,衆人無不哈哈的大笑起來。
入了父母官的眼就能發達能保命就不錯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嘛
衆人說笑間,樑大老爺推說要回府準備宴會事宜,便帶着弟弟和兩個兒子、以及樑家的管事、僕從們紛紛上車上馬,揚長而去了。
馬車裡,樑大老爺臉色一沉,訓斥樑晉道:“你這簡單粗暴的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當着衆人的面向布政使發難,你很能啊”
樑晉哂然一笑,道:“爹,這位布政使大人口角倒是鋒利得很吶就是不知道行事做派是不是一樣鋒利爹,我看咱們很有必要重新做一番萬全準備”
樑二老爺樑如鴻也笑道:“是啊大哥,大侄兒雖然魯莽了些,不過也試探出一二分這位布政使大人的脾氣,我贊同他的話”
樑大老爺輕輕一哼,道:“準備自然是要做的,不過咱們樑家也不能怕了他況且,如今他剛剛上任,未必就敢對咱們做什麼只要咱們自己的陣腳不亂,就沒有什麼可怕的,先看着吧老夫也很想看看,這位帶過兵打過仗的威寧侯大人究竟有幾斤幾兩的能耐”
幾個人聽了都放鬆的笑了起來。
樑大老爺又道:“咱們那三處礦井,尤其那處金礦,務必管好了,絕不能讓人得知具體位置那是咱們樑家的根本,馬虎不得”
樑晉頗有幾分不在意的笑道:“爹放心,咱們樑家的地界,誰敢輕易踏入咱們家養的私兵也不是吃素的”
樑大老爺微微點頭,又道:“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與官府對上”
幾個人商量一陣,樑家二公子、樑晉的親弟弟樑翼忍不住又道:“爹、二叔、大哥,你們說,前陣子咱們和其他三家派出殺手截殺的那人究竟是不是這位威寧侯”
馬車裡空氣頓時一滯,幾個人呼吸不約而同緊了緊。
幾乎是下意識的,樑晉想也沒想便脫口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