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年掌櫃來了!”平安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入。
“呀,年掌櫃來了,快!快請人進來。”胡長林蹭的站了起來,拉起身旁的胡長貴就往外走。
屋裡的衆人也紛紛起身圍了過去。
年掌櫃?十里香的年祥林,他也來了?
顧祺掩脣輕咳了幾聲,這才順着門外看去。
院子外響起年祥林爽朗的笑聲,他笑着與迎上前的胡家兄弟道喜,緊隨他身後的兩個夥計從馬車上搬下兩盆綠油油的元寶樹,放置在門口兩側,跟着兩人捧着兩個大木匣跟在他身後。
年祥林笑呵呵的把賀禮遞給了胡家兄弟。
胡長林胡長貴兩人小心翼翼的接過,領着他進了堂屋。
年祥林腿剛邁進堂屋便眼睛一亮,那端坐如鬆的月白色身影不是那顧家五公子麼。
他心中大驚,這顧五體弱輕易不出門,雖然到鎮上有段時日了,他也只遠遠見過兩次,鎮上有名望的鄉紳大戶有心求見,他們管家都以養病爲由拒絕了,此時卻出現在這小小的山村裡,一個普通農戶的喬遷宴席上。
胡家……與他究竟有何因緣,竟然三番四次的出現在此。
連忙疾步上前笑着俯身問好,顧祺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劉平上前拉了他,少爺從小病弱,對這些交際應酬人情世故一向不喜,“年老弟,難得碰到一起,今天陪老哥多喝兩杯。”
“哎,劉大掌櫃有命,小弟怎敢不從。”年祥林笑容滿面的跟着劉平坐在旁邊的桌子,又與身旁的陳鵬飛打了聲招呼。
做生意的人慣會看眼色行事,他心思一轉從善如流的和劉平拉起了家常,發揮起他長袖善舞的能力,沒一會兒,堂屋裡的氣氛又熱鬧起來。
珍珠端着茶杯進來的時候,氣氛輕鬆熱鬧。
她徑直走進顧祺,把茶杯放在了他面前微笑道:“顧五哥哥,這是我奶特地泡的薑茶,你嚐嚐。”
“多謝!”薑茶?顧祺微微一笑,端起面前很普通的白瓷茶杯,溫熱的暖意從杯沿溢出,掀開杯蓋,一股姜特有的辛辣味撲鼻而來,他忍不住移開頭咳了兩聲。
“我奶說,咳嗽體寒喝薑茶最好了。”姜是空間產的,茶水是加了靈泉的,要是不喝吃虧的可是你自己,珍珠笑眼彎彎的看着他依舊蒼白的臉。
“珍珠,我家裡還有些炒青綠茶,要不,還是給顧少爺泡些綠茶吧。”趙文強忍不住出聲說道,雖說這顧家少爺看起來有些病弱,可薑茶一股子辛辣味,他肯定是喝不慣的。
“老夫家還有幾兩碧螺春。”趙氏族老也含蓄的說道。
“……”
敢情都覺得她家怠慢了京城來的客人,珍珠不由好笑。
“沒事,薑茶就很好。”顧祺卻搖頭,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一股濃郁的姜味充斥着口鼻,溫熱辛辣的滋味讓他忍不住想咳嗽,忍着喉嚨的癢意,他又喝下幾口,沒一會兒,一股熱意開始從胃發散到四肢百骸,一向手腳冰涼的他,居然手腳心開始微微發熱。
顧祺心中一悸,他常年生病體質虛寒,手腳也是常年冰涼,這薑茶才喝幾口,竟讓他的手腳有種微微出汗的感覺,忍住心中的驚喜,一口把剩餘的茶喝了進肚,暖意持續散發,連額頭也開始微微帶了溼潤的汗意。
他擡眼看向眉眼帶笑的小姑娘,眼中不自覺的也染上了笑意。
也許,這丫頭真是他命中的福星也不一定……
“好了,薑茶一杯就好,廚房裡熬了雞湯,顧五哥哥等會兒喝點雞湯吧。”珍珠微微一笑,把他面前的茶杯端走了。
劉平在胡珍珠端上薑茶的時候就開始緊張起來,少爺的飲食一向精細,這薑茶一聽就知道辛辣嗆口,雖說有溫肺止咳驅寒除溼的功效,可單一飲用效果也有限,最重要的是姜味太重,他還真怕少爺嗆到。
沒想到,顧祺卻面不改色的幾口就喝了下去,沒過多久額頭上竟出了細細的汗水,臉頰也隱現紅暈。
年祥林甚是驚奇,薑茶?顧祺也面不改色的喝了,眼神一閃,更爲熱烈的與劉平聊起了家常。
沒多會兒,在熱鬧的鞭炮聲中,開席了。
幾個來幫忙的婆子媳婦端着熱菜魚貫而入,一時屋裡屋外人聲鼎沸。
“哇,好漂亮的碗喲!”
“真的耶,這麼好看的碗碟誰捨得用呀!”
“這麼精緻的,真是大方,竟然送兩套碗碟!”
東廂房虛掩的房門被打開,臨窗的大炕上放在各家各戶送的賀禮,最顯眼的當屬年祥林送的兩個雕花的紅木匣子和一個精緻喜慶的紅漆描金木箱。
胡玉珠一早就想要知道年掌櫃和那個顧公子送的是什麼賀禮,趁着上菜的空檔,她就推開了虛掩的房門,打開兩個紅木匣子。
一邊是整套色如青玉的粉青釉碗,一邊是整套釉色純正淡雅的白釉印花碗。
跟着進屋湊熱鬧的梁氏馮氏,以及胡秋香母女對着兩套漂亮的碗碟即驚歎又羨慕,原本因私自打開賀禮而有些惴惴不安的心理,也被滿心的羨慕嫉妒填滿。
胡玉珠目光直閃,眼中的嫉妒藏都藏不住,眼睛移到更爲華麗的紅漆描金木箱,那個京城來的顧家公子送的,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打開。
“哇~”
“是銅鏡耶~”
“還是一對呢。”
“這可老貴的吧?”
幾人女人一擁而上,木箱裡躺着一對纏枝牡丹圖紋的六瓣葵花銅鏡,澤漆光明,圖紋典雅,一看就價值不菲。
胡玉珠滿心複雜的拿起其中一塊,勻淨無暇的鏡面印出自己的臉龐,心中的嫉妒抑制不住的顯現,她有一塊陪嫁的菱花素面銅鏡,每天早晚她都要拿出來照上一番,她的兩個妯娌都沒有銅鏡,只有她婆婆屋裡有一塊老舊得看不出人影的銅鏡,這讓她心中不免有些自得。
可,她的那塊銅鏡與這兩塊相比,簡直是粗布與錦緞的區別,一想到這,胡玉珠的心就堵得發慌。
蔣曉燕雙眼泛光,她小心的拿起另一塊,鏡子裡映襯着少女白皙姣好的面容,她拿鏡面的手緊了又緊。
“娘~”
她轉頭望向胡秋香,眼底的渴求沒有一絲遮掩。
胡秋香知道女兒的心思,她當然想要,心裡也打起了小九九,這是小弟進新房的賀禮,照理應是不會送給她們的,不過,長貴憨實孝順,只要她娘同意,他一定也會同意的。
她悄悄的使了個眼神,安撫的拍拍女兒。
這母女兩的小動作,梁氏自然看在眼裡,她心中冷譏一聲,婆婆雖然心疼大姑,可在婆婆心中,小兒子胡長貴纔是她真正的心頭肉,想拿小叔的東西,那也得看婆婆同意不同意。
“你們不上席,都在這幹什麼?”
正想着,王氏冷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奶,我們這不是好奇嘛,想看看鎮裡的大掌櫃都送些什麼賀禮,就都過來看看,大家都開開眼界嘛。”一看王氏沉着臉,胡玉珠連忙放下手裡的銅鏡,笑嘻嘻的上前拉着王氏的袖子。
明明是她自己想要看,卻把她們都拉上,蔣曉燕撇撇嘴。
王氏一眼掃過敞開的幾個木匣子,再看屋裡神情各異的幾個人,眉頭就皺了起來,她在廚房裡忙得暈頭轉向,這些人不去幫忙就罷了,還在這打起了賀禮的主意。
客人還在堂屋席上,她們就堂而皇之的進屋翻箱倒櫃,王氏臉色越發低沉,要不是虹山媳婦偷偷告訴她,這會兒還繼續翻着呢。
“把東西放好,都回席上去。”王氏低聲呵斥。
“娘,別生氣,玉珠也只是好奇看看,小孩子不懂事,我都看着呢,沒亂翻東西。”胡秋香挽起王氏的手,一臉沉穩的笑着。
王氏臉色微霽。
胡玉珠卻把臉拉下來,她們不也跟過來看了嗎,剛想開口反駁。
梁氏掐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這可是在小叔的搬家宴席上,她要是敢和大姑吵了起來,婆婆回頭非收拾她不可。
王氏自己上前把蓋蓋好,看到匣子裡的東西,她也感嘆了一下,倒沒有太在意,許是看慣了珍珠時不時大手筆的花錢,加上如今胡家家底厚了,她手頭存了不少銀子,整套的碗碟和高檔的銅鏡有些價值,最多也就十幾兩的價錢,放在從前當然會覺得是天大的事情,可如今賣一次臘味都能掙幾十兩,這些就顯得也沒那麼金貴啦。
果然,錢能壯人膽,王氏心中感嘆。
看着一屋的人都出了門,王氏把門關了結實。
“娘,廚房正忙着吧,我幫你去端菜。”胡秋香打着小算盤,自然要討好自己親孃,笑着挽了王氏的手就往廚房走。
王氏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老大媳婦,你招呼着客人,身子重了就別到處亂跑。”說完,嚴肅的盯了她一眼。
“知道了,娘。”梁氏惴惴的答着,她知道王氏這是生氣剛纔沒看住胡玉珠,她一把拽過胡玉珠,“玉珠,去廚房幫忙。”
“娘~”胡玉珠撇了撇嘴。
梁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嘟着嘴慢悠悠的跟着王氏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