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雲山險峻崎嶇,只有一條危險的山道在絕壁旁。
自從荊縣被韃子佔領後,兩邊來往的旅人客商,只能冒險從絕壁旁穿行而過。
短短半年時間,已經有好幾波人從陡峭危險的山道掉落,死傷數人。
漸漸地,兩邊的行人越來越少,畢竟誰都不想拿命去冒險。
陡峻的巖壁上是雜木叢生的野林子。
夜幕降臨後,川雲山陷入一片黑寂,林子裡更是漆黑陰森。
寂靜的山嶺上,不時傳出貓頭鷹"谷呼呼~"的叫聲。
“十三,你傷口沒事吧?”壓低的聲音帶着絲絲醇厚。
“沒事,少爺,屬下好得很。”
羅十三臉上帶着興奮,他發覺,自己真的是因禍得福,傷勢好了之後,不僅功力渾厚了不少,連夜視能力都變強了許多,這麼漆黑一片的環境下,細微的地方,他都能看得真切。
傷口早已癒合,只是被少爺壓着休養,一直沒帶着他出行。
今天的探查行動,還是他硬跟着來的。
“嗯,你別逞強,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要懂得珍惜。”黑暗中的羅璟閃着一口白牙,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背。
“嘿嘿,少爺,您別光說屬下,您自己也得惜命纔是。”羅十三咧嘴一笑。
低沉的笑聲在林子中響起,羅璟朝林子邊上走去。
黑夜中的荊縣,在川雲山下閃爍着微弱的燈火。
城內大部分地方都陷在黑暗之中,亮着燈火的區域就是韃子所在的方位。
羅璟深邃的眸子半眯起來。
“少爺,上次您在崖木峽谷外伏擊阿木爾,這龜孫子賊精得很,一有風吹草動就拍馬跑了,一點都沒有草原漢子的血性。”
這段時間,羅璟一直帶着人馬在崖木峽谷附近埋伏,查乾巴拉不會放棄黑油的事情,派人再次查探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果然,五日前,韃靼首領阿木爾親自帶了一隊人馬悄悄出城,往崖木峽谷直奔而去。
羅璟得到消息,立即佈置了埋伏點,要是能把阿木爾生擒,荊縣就算奪回一半了。
可惜,阿木爾一向謹慎細微,不似查乾巴拉那般魯莽衝動,他的隊伍還沒走近峽谷的地界,阿木爾就似有覺察,遠遠停在了峽谷外圍,派了斥候探查,雖沒發現敵人的埋伏,可是他憑着野獸般的直覺,徑直掉頭返程,空留漫天塵土,讓羅璟他們只能望着馬屁股嘆息。
“阿木爾與查乾巴拉不同,他行事向來小心。”
羅璟聚目凝眸,把荊縣城牆附近的巡防看得清楚,韃子在城牆外挖了壕塹和陷馬坑,設置了拒馬槍、蒺蔾、鹿角木等,城牆上立了投石機、牀弩。
韃子是下定了決心要死守荊縣了。
“少爺,阿七說,韃子號稱集結了十五萬大軍,實事上,留守荊縣的軍隊應該不超過五萬,春耕農忙的時候更少,許多士兵都返回部落忙農耕去了。”羅十三也看見了荊縣內的城防,頭疼地皺起了眉頭。
即使只有四五萬士兵,想要收回荊縣也是困難重重的。
“阿七如今到哪了?”羅璟問道。
“應該走到半路了,那小子命好啊,可以去望林村享福了。”羅十三語帶羨慕,少爺讓人護送阿七去望林村了,說是讓他在望林學堂念幾年書,等長大些再做別的打算。
這小子有福氣啊,雖然傷得半死,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後他能跟在胡姑娘身邊,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阿七給羅璟磕了頭,就帶着阿達上路了,他的身體恢復得不錯,雖然骨折的地方還未能痊癒,不過,坐馬車趕路影響不大。
羅璟瞥了他一眼,那滿臉的羨慕是想哪樣?
“你也想回望林村?”
“……呃,當然不是,屬下只是懷念胡家的飯食了。”羅十三忙支起笑臉嘿嘿笑道。
胡家的飯食,他也想念,羅璟目光幽幽。
當然,他更掛念胡家的那個姑娘。
似想起了什麼,他脣角的笑容突然頓住。
蕭珺那廝,竟然在望林村待了那麼多天,還不回京。
羅璟臉色沉了下來,還準備在胡家過五月節,想到這,他黑眸中泛起了一串火焰,明明知道珍珠是自己心上的人,還這麼厚顏無恥地湊上前去,哼,早知道蕭珺不會輕易死心,當初就不該救那小子,沒事跑到望林村幹什麼,平白給他心裡添堵。
不過,珍珠已經和他定了親,誰都不能從他手中搶走了。
蕭珺不過是癡心妄想。
珍珠不喜歡病病歪歪的世家小子,他的條件沒有一樣符合,他就像原先那個顧祺一樣,都是一廂情願而已。
羅璟這麼一想,心頭放鬆許多。
……
隨着五月節的到來,胡家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採艾葉、包糉子、揉艾粑粑、做五色香囊等,加上陶氏與蕭珺他們也在胡家過端午,胡家一家人都忙得團團轉。
單是糉子就包了快三百個。
爲啥包那麼多?
羅家的護衛加上鎮國公的侍衛,一人送兩三個,就得去了一半了,加上五月節禮要送的份額,三百個糉子也沒多少份量了。
王氏領着翠珠過來幫忙。
廚房門前,大木盆裡堆滿了圓糯米,一旁略小的瓷盆裡則是綠豆、板栗、半肥瘦的肉條。
洗乾淨的糉子葉放在圓簸箕裡。
一羣人圍成圈,坐在矮凳上包起糉子。
陶氏坐在旁邊,新奇地看着她們手上的動作,原來糉子是這樣包的呀,看起來好像也不難。
珍珠把糉葉捲成漏斗形狀,用勺子裝好糯米,在糯米中間掏出一個小洞,塞進肉條,加上綠豆與板栗,然後捲起糉葉,用細麻繩交叉綁好,一個糉子就成型了。
她包得慢,弄好一個,王氏與李氏她們都包好三個了。
“珍珠,我能試試麼?”陶氏湊近她,臉上有些躍躍欲試。
“可以啊,您瞧着她們的動作,然後照着包就行了。”珍珠笑着給她遞了一張糉葉。
陶氏興高采烈的開始照着做,糉葉捲成漏斗樣,放入糯米,準備塞入肉條時,“嘩啦”一下,糯米漏了一半。
看着掉了一地的糯米,陶氏臉上訕訕然。
月英忙拿過簸箕和掃帚,把掉落的糯米掃了乾淨。
“呵呵,沒事,一會兒拿去餵雞就好。”珍珠笑着安慰,“我剛開始包糉子的時候,也包不好,夫人,您慢慢來。”
“夫人,您的手要這樣握緊了。”一旁的李氏忙湊近,開始手把手的交她包起糉子。
“……這要卷緊實。”
“……不能放太多了。”
“哎,別鬆手,捲起來。”
“麻繩要紮緊了。”
“對,就這樣。”
“……”
一刻鐘後,陶氏終於包好了第一個糉子,雖然有些歪歪斜斜,但總算沒有散開。
她的眼神亮晶晶地,興奮得猶如一個孩子。
有了第一個的成功,後面的自然就沒那麼費事了。
很快,陶氏就包得似模似樣了。
動作都快趕上珍珠了。
“夫人,您包糉子還挺有天份,哈哈,包得不錯呢。”珍珠拿着她的糉子與自己的比較,嗯,看不出是一個新手包的。
陶氏臉上就帶了得色,看來她也是有廚藝的天份的。
平安與蕭珺在前院掛艾枝,懸菖蒲。
蕭珺第一次親手做這樣的事情,在京城的時候,家裡也會懸掛艾葉,不過,都是小廝僕婦動的手。
“世子爺,屬下來掛吧。”大錘見他踩上椅子,忙跑了過來勸阻道。
“不用,我來就行。”蕭珺沒理會他,踮起腳把菖蒲掛上了院門旁。
大錘只好伸出大手,仔細護着,防止他摔落。
“蕭大哥,這裡放好了,咱們灑雄黃酒。”平安抱着一罈子酒笑道。
“好。”蕭珺笑着應下,扶着大錘的手下了椅子。
糉子上鍋蒸熟,滿院飄起了糉子的清香味。
他們家的糯米是自己種的,珍珠特地放過好幾次靈泉。
種出來的糯米顆粒圓潤晶亮,粘糯香軟,味道特別的好。
一出鍋,平安已經迫不及待的裝了幾個,活蹦亂跳地跑到了前院。
“蕭大哥、姚校尉,糉子好了,你們嚐嚐,我家的糉子可好吃了。”
盤子裡有四個三角糉,兩個四角糉。
姚浩然毫不客氣地拎起一個大的四角糉,熱氣騰騰的糉子飄着一股米香,他不由嚥了口唾沫。
胡家的吃食就沒有不好吃的。
三五下剝去了糉葉,黃橙橙油亮亮的糉子出現在眼前,姚浩然顧不得燙,一口咬了下去。
又香又糯,果然好吃。
姚浩然被燙得呲牙咧嘴,依舊一口接一口。
“姚校尉,您慢點,廚房裡包了很多,別燙壞了嘴,一會兒艾粑粑也蒸好了,晚上也還有很多好吃的呢。”平安瞧他燙得“嘶嘶”作響,不由勸說。
“咳~”蕭珺尷尬地輕咳一聲,他這副餓鬼投胎的樣子着實不雅。
姚浩然“嘿嘿”一笑,放慢了速度。
“世子爺,您嚐嚐,味道真的很好。”
蕭珺瞥了他一眼,有哪樣是他覺得不好的?
這些日子,待在胡家用餐多了,姚浩然的腰圍明顯圓潤了一圈,幾乎每一餐都是敞開肚皮的吃,每一道菜他都讚歎有加。
當然,蕭珺也吃得很多,飯量起碼漲了兩倍有餘。
只是,他沒姚浩然那麼明顯,至少沒敢吃得太撐。
平安幫他剝好了一個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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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珺笑着謝過,拿起糉子嚐了一口。
原先他在京城,是不怎麼喜歡吃糉子的,嫌糉子太粘膩。
胡家的糉子也粘,不過鬆軟適宜,糯香味正,着實好吃。
平安又剝了一個四角糉,給門外站着的大錘送了過去。
大錘笑着道謝,接過後,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像他這樣,每日跟着世子到胡家做客,不知被多少侍衛羨慕,皆因嘗過胡家的飯食後,沒有一個是不惦記着的。
大錘大口吃着糉子,心中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