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時節,漫山盡染,一抹朝霞,把秋葉浸染得更加的絢爛,在小院中灑下滿地金黃。
一個彷彿破鑼般尖利刺耳的嗓音,打破了小院的寧靜:“別躺在牀上挺屍了,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你幾天,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家裡都忙成什麼樣了,還硬賴在牀上躲懶!死了沒有?沒死就起來做飯!”
顧夜緩緩地睜開眼睛,連氣都懶得嘆了。她坐起來開始穿衣服,自打她被族人從山上撿回來,已經過去五天了。這幾日,她每天都是在劉氏叫罵聲中醒來。那婆娘的確讓人有想把她毒啞的衝動。
在牀上躺了五天,溫養藥水喝着,營養餐吃着,顧夜的身體在漸漸恢復中,雖然依然瘦得嚇人,精神卻一天比一天好,也有了些力氣。
見顧夜聽話地出了屋,劉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豬草已經打回來了,一會把豬給餵了。飯做好以後,記得送到地裡去,不要偷懶!”
說完,她又狠狠地瞪了顧夜一眼,扛着钁頭出了門。此時正值忙碌的搶收時節,村裡能下地的都在田裡忙活着。往年原主也是參加秋收的主要勞力之一,今年託這具破敗身子的福,只需在家做做家務就行。
顧夜慢騰騰地從空間中取了牙刷牙膏,刷了牙洗了臉,又把枯黃的頭髮梳成兩個麻花辮兒垂在肩頭。在院子裡伸伸胳膊踢踢腿兒,做了一套強身操,然後一步三晃地進了廚房。
廚房收拾得倒挺乾淨,案板上放着中午要做的食材和糧食。爲了有力氣秋收,家裡從一天兩頓增加到三頓。當然,她這個不能下地幫忙的“廢物”,早餐的權利直接被剝奪了。
這時候家家的伙食都有所提升,一天至少能吃上一頓葷腥,保證 有體力熬過秋收。廚房的案上,一塊發黑的臘肉切了七八片,一把豆角、兩個茄子,粗麪加細面也舀出了一碗……這是一家六口人午飯的所有食材。
顧夜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想再以沒滋沒味的營養液爲食了。她搬了凳子,從房樑上吊着籃子中取了小半碗白麪,又翻出劉氏藏起的瓦罐,從裡面拿了一個雞蛋。再加上幾片菠菜,給自己做了一碗香噴噴的雞蛋疙瘩湯,熱乎乎地喝了一肚子。
好在原主做飯的手藝勉強過關,要知道前世的她,可是連煮粥都能把廚房給燒了的。
後院餵了兩頭豬,和六隻母雞。投餵了這些家禽家畜後,顧夜開始張羅午飯。一個竈煮粥,一個竈上豆角茄子燉肉,鍋沿上面還貼了餅子——原主一向都是這麼做飯的。
從空間中搜到一些調料,於是平時的白煮菜裡,加了一些五香粉和雞精,雖然不知道分量加的對不對,但總比白水燉菜好的很多。從醃菜缸裡撈了一碗鹹菜切碎了,就着鍋又炒了個鹹菜,總算完成了做飯的任務。
看這賣相不咋地的飯菜,顧葉心中卻涌上了一股成就感——這可是她第一次獨立完成的飯菜,而且廚房依然健在哦!該讓那個臭冰塊兒看看她的傑作,還敢說她是烹飪白癡不?
顧夜的得意笑容漸漸淡去,她想起自己前世被獸羣吞沒的瞬間,聽到的熟悉的呼喊聲,以及最後一瞥中那張悲慼而又絕望的俊臉。原來他那張冰塊臉也有其他的表情啊!
“妹妹,”顧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身子還沒好,快回去躺着吧,家裡的活我來做……你已經把飯做好了?累不累?有沒有哪不舒服?”
顧夜回頭衝他笑了笑道:“哥,我哪有那麼脆弱?吳大夫也說了,讓我起來適當地活動活動,這樣對身體有好處。來,嚐嚐我做的菜怎麼樣?”她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顧茗張嘴接住了送到嘴邊的茄塊,細細地嚼了嚼,眼睛一亮,毫不吝惜誇讚的詞彙:“還是妹妹做的飯好吃,那壞婆娘做的跟你比起來簡直就跟豬食一樣!”自從那件事後,顧茗就不肯再稱劉氏“娘”了。
顧夜咯咯地笑起來,調皮的衝他眨眨眼睛:“哥,你這麼說可是把咱們倆一塊給罵進去了呢。”
顧茗先是一愣,也跟着笑了起來。妹妹大病了一場後,性子變得開朗活潑了許多,不像以往那樣,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只想躲起來。爲了守護妹妹的笑容,他一定要堅強,絕不對劉氏妥協。
顧茗幫着妹妹把飯菜放在籃子裡,拎着往田裡走去。顧夜慢騰騰地跟在他的身後,本來顧夜是要幫忙擡着的,被哥哥堅決地拒絕了。看着走在前面,有些吃力地拎着飯菜的顧茗,顧夜的心中暖暖的——有個會照顧人的哥哥,挺好!
“小葉,給你爹送飯來了?”
“小葉,你的病好了,能下地了?”
“小葉子,你這孩子還是太瘦了,多吃點兒。你娘要是不給你吃,就到嬸子家拿,就當嬸子借你們的。千萬別虧了自己的身子,落下病根。”
山路兩旁的田地裡,正在忙碌的村民們看到兄妹倆的身影,紛紛熱情的打招呼。習慣了人與人之間冷漠的利益關係,驟然間被鄉民們淳樸的熱情包圍,顧夜一直不知該如何應付,只是微笑着衝他們點頭。原主原本就是膽小怯懦的性子,村民們倒沒有覺察她的改變。
“好你個顧茗,一泡屎拉的倒挺遠,拉家裡去了?你這個懶秧子,一讓你幹活就偷奸耍滑!告訴你,不收完這兩畝地的高粱,晚上你就別想吃飯!”遠遠的劉氏看到顧茗幫顧夜拎東西,頓時火冒三丈,一下子蹦起老高,口中的唾沫噴出好遠。
“老七家的,我看你是沒累着,還有力氣在這蹦噠。還是年輕好啊,我這把老骨頭忙了一上午,連說話的勁兒都沒了!”說話的這人是族中的三奶奶,對劉氏薄待前房兩個孩子的做法,她早就看不慣了。
三奶奶的男人是族長的親兄弟,年輕的時候也是嘴上不饒人的主,論吵架,在村裡少有對手,到老了性子才稍微和緩一些。
劉氏不願意得罪族長一脈,聞言只能撇撇嘴,在心裡咕噥幾句:還說沒勁說話呢,你倒是一句也沒少說。
劉氏衝過去,一把搶過飯籃子,一雙眼睛像餓狼盯住獵物一樣,死盯着菜裡的臘肉片,數了好幾遍,又把餅子一個個拿起來在手中掂了掂。然後惡狠狠地瞪着顧夜,虛張聲勢地叫道:“死丫頭,你在家是不是偷吃東西了?”
“我偷沒偷吃,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能不知道?”如果換成原主早被劉氏的兇惡眼神嚇壞了,顧夜卻像沒看到似的,不緊不慢地反問了一句。
劉氏被噎得一股氣直衝上頭頂,剛想破口大罵,卻被她兒子給打斷了:“餓死了,餓死了!怎麼飯送得這麼遲,你是不是在家偷懶了?”
大壯說着,已經從籃子裡摸了一塊餅子,正要下手捏臘肉的時候,被劉氏朝手背上拍了一下:“沒規矩,你們爹還沒過來呢,這些肉誰都不能動!孩子他爹,吃飯了,歇會兒再幹吧——”
顧夜給每人盛了一碗稀飯,劉氏開始分餅子。顧茗兩兄妹分到的餅子,都被掰下了三分之一。臘肉她給大壯小壯一人分了一塊後,剩下的全給了顧喬,自己都沒捨得吃,顧茗和顧夜更不用想了。
多加了兩樣調料的燉菜,味道自然好吃多了。大壯和小壯像餓死鬼一樣,筷子飛快地動個不停,顧茗也加快了夾菜的節奏,不光給自己夾,還時不時地給妹妹夾上一些。
顧夜剛剛吃了一碗疙瘩湯,手中的餅子只咬了兩口就塞給哥哥了:“哥,我的胃還不能吃太硬的食物,要不然又要肚子疼了,你幫我把餅子吃了吧。”
顧茗沒有推辭,趁着劉氏沒注意他,悄悄地在妹妹耳邊小聲道:“晚上我再到九嬸家借點白米,給你熬粥喝。”
“不用了吧,九嬸家的細糧也不寬裕,總麻煩人家多不好。”顧夜有些猶豫,畢竟只是族中的嬸子,她怕那僅有的情分,也在一次次借糧中給消磨光了。
“妹妹別擔心,只要你好好的,再大的情分也總有還上的一天。”顧茗決定晚上去自己挖了幾個陷阱看看,希望能有所收穫。
這時候,顧喬開口了:“葉兒,你身子弱不能幹重活,以後的飯菜由你來做,至於其他的活嘛……孩兒他娘,這幾天你還要多辛苦辛苦。”
劉氏的臉拉得老長:“這家裡家外都指着我,累死累活的也沒人承情,還要被人指着脊樑骨說虐待孩子。你說我圖的啥?”
吃完飯,顧夜沒有立刻回去,她決定留下來幫哥哥收那兩畝高粱地。劉氏說了,收不完的話,晚上哥哥就沒飯吃。要知道,一個成年人,幹上一整天,也就收兩畝地而已。
顧茗在前面彎腰砍高粱杆,顧夜就幫忙把高粱穗子割下來,捆成一捆。兩個人合作,速度自然快上不少。顧茗怕妹妹累着,不時催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