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快把魚湯喝了。免得大壯和小壯看到搶了去!”大壯是劉氏嫁過來帶的拖油瓶,小壯則是他們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有三歲。
難抵腹中如火的飢餓,顧夜就着便宜哥哥的手,勉強喝了幾口魚湯就再也喝不下去了。長期飢餓的折磨,她的胃已經萎縮,五臟六腑的機能也嚴重退化,她虛弱到幾乎連喘氣的力量都沒有。什麼叫“油盡燈枯”?看看這具身子就能清楚地知道。
“再喝一口吧,你吃得太少了。”顧茗擔憂地望着妹妹。因爲營養跟不上,妹妹三天兩頭的生病。繼母又怕花錢,不願意給妹妹請大夫。他冒着被野獸吃掉的危險,進山打獵,卻很少有收穫。
運氣好的時候,打到野雞野兔之類的獵物,就給村裡唯一的吳大夫送去,請他幫妹妹治病。吳大夫說,妹妹這病是餓出來,累出來的。只要吃飽了就沒事了。
他一有空就幫妹妹幹活,挖空心思讓妹妹多吃一口。可妹妹的身體還是漸漸衰弱下來。近幾日,幾乎粒米難進,吃什麼吐什麼。吳大夫說妹妹已經沒有救治的必要了,只等那一刻的到來。
可是,他不忍放棄,也不願放棄。娘臨死的時候,拉着他的手,讓他好好照顧妹妹,是他沒用……
見妹妹喝了幾口魚湯,沒有吐的意思,顧茗的心中又升起幾分希望。他一口氣把剩下的魚湯喝下肚去,不能便宜劉氏的兩個崽子!他把妹妹身上的破被子往上蓋了蓋,輕柔地道:“妹妹,睡會兒吧,哥哥以後天天給你抓魚熬湯喝。”
顧葉乖巧地點點頭。顧茗去廚房洗碗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喝下去的魚湯全都吐了出來。這具身子,已經裝不下任何食物了。
好不容易獲得重生的機會,她不想剛穿過來就死掉,成爲最短命的穿越者,那纔是天大的笑話。
空間!她可是有空間的人!想起山上那瓶驅獸粉,顧夜眼中迸射出生的希望。
一瓶溫養身子的藥水,在手中出現。耗盡最後一絲力氣,顧夜終於把藥劑送入口中,努力吞嚥了下去。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她清楚地感知到一股細細的暖流,在這孱弱身體的筋脈中、臟器裡,悄然地流動着……
以劉氏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的性子,兄妹倆的日子更加的雞飛狗跳。顧夜身子弱,不能下牀,所有的家務都落到了劉氏身上。
那婆娘想起來就衝着西屋,又是敲桌子,又是打碗,尖酸刻薄的詛咒不絕於耳,顧夜就用隱形耳塞塞住耳朵,任憑她如何潑婦罵街,也絲毫影響不到她。
劉氏在做飯的時候故伎重施,巴掌大的粗糧餅子,一人只能分到一塊,作爲一家之主的顧橋也只能吃兩塊。早上,依然沒有顧夜的那份,而分給顧茗的也是其中最小的一塊。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顧茗爲了妹妹絕對不再顧忌什麼。吃飯的時候,等父親動手拿了一塊之後,飛快地從筐子裡搶了兩塊餅,端了自己那碗粥到妹妹的屋裡和她一塊吃。
劉氏見狀立刻跳起來,叉着腰尖聲叫道:“放下!那塊餅子是你爹的,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連你爹的口糧都要搶。”
顧茗停住腳步,眼睛死死盯着她道:“這塊餅子不是妹妹的嗎?剋扣爹爹口糧的明明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妹妹現在的身子可不能挨一點餓。”說完不管劉氏怎麼跳腳大罵,他自顧自地進了屋。
劉氏一邊罵着一邊伸手想要拉他,這時候顧喬喝止了劉氏層出不窮的罵語:“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啊,要是讓隔壁的九弟聽到了,傳到村裡,又該說咱們虐待孩子了。她一個小丫頭能吃多少?以後做飯就多加一瓢水,多添一把糧食,只要別把人餓死了就行。”
顧喬心中也有氣,爲了家裡的這點破事,他被族長大伯和幾位族老拉去訓話,臉都丟到姥姥家了。顧茗這個不省心的東西,把人偷偷找回來就是了,鬧的全青山村都知道了,害得他現在出門都覺得大家用異樣的眼睛看他,村裡人背後不知道怎麼講究他們家呢。
劉氏喘着粗氣坐下來,搶過大壯手中的餅子掰下一塊,連同自己餅子上的一塊,放到自家男人面前。雖然不待見前房的兩個小崽子,她卻不傻,對自己的男人可是掏心掏肺的。男人是自己的,家裡的十幾畝山地,可都指望着他這個勞動力呢,虧待誰也不能虧了他的身子。
“我這是爲了誰?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咱們村的山地,產出的糧食交了租子,就不剩多少了,哪兒夠吃的?我跟大壯上山採山貨,累死累活賣些錢都換成了糧食,還是緊緊巴巴的。大壯小壯一天天長大了,吃的也越來越多,不精打細算這日子可怎麼過?
說我苛刻前房孩子的口糧都吃進自己肚子裡,可冤枉死我了!你看看我,每天沒日沒夜的幹活,吃的是什麼?我嫁入你們家快四年了,一件新衣服都沒捨得添!她一個小孩子不幹重活,少吃一口有什麼?”說着劉氏撩起衣襟,抹了抹眼睛。
顧喬一口稀飯一口餅子地吃着,口中漫不經心地安慰劉氏一句:“嗯,你說得對,這些年苦了你了……不過咱家也確實不差那口,等收完秋糧,我跟着一起上山撿山貨多賣些錢賣糧食……就這麼說定了,別再往我臉上抹黑了,聽到了沒有?”
顧喬這個人說白了,自私又好面子。劉氏知道,要是這時候她再鬧出點什麼,肯定沒好果子吃。顧喬平日裡看着溫吞,發起火來,她打心底裡犯怵,只能咬牙捏着鼻子應了。那兩個臭崽子,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小壯真不想吃乾巴巴的餅子,見娘心情不好,忙賣乖的把咬了幾個牙印的粗糧餅塞進了孃的口中,小眼睛轉了轉,奶聲奶氣的道:“娘,吃。”
“還是我兒知道疼我。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遲早養成白眼狼!”劉氏拔高了聲音,朝着西屋的方向又喊了一嗓子,然後慈愛的摸摸小兒子肉嘟嘟的小臉,吧唧親了一口,小聲的道,“娘沒白疼你,待會兒娘給你做疙瘩湯吃。”
小壯也壓低聲音,小聲的討價還價:“加蛋蛋……”
“你個小饞貓!好,再給你加個雞蛋。”劉氏捏着兒子的小臉兒,把自己碗裡的糊糊喝了下去,又進了廚房,她的身後,大壯給小壯擠眉弄眼。小壯人小肚皮小,剩下的疙瘩湯最終都會落進大壯的肚子裡。不過家裡給小壯開小竈的時候也不多,只能偶爾打打牙祭。哎,沒辦法,都是窮鬧的。
外面這些紛紛擾擾,絲毫沒有影響屋裡的兩兄妹,顧茗知道妹妹腸胃弱,不能吃硬硬的餅子。便掰成指甲大小,在糊糊中泡軟了餵給妹妹。
顧夜看着黑乎乎亂糟糟的食物,儘管肚子餓得難受,卻絲毫勾不起她的食慾。在哥哥期待的目光中,她勉爲其難的吃了一口。嘔!比起前世出任務時分到的營養液不遑多讓,一樣的難吃。她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去了。
原主的脾胃經過一夜藥劑的溫養,依然有些嬌弱,但少量的食物還是能夠承受的。顧茗又給妹妹餵了些溫開水:“我一會上山砍柴,看能不能再捉些魚,大夫說魚湯補身子。”
說到這兒,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大夫還說雞湯最補,可惜哥哥無能,不能像村裡的張立虎,每天都能獵到獵物。”
“哥,你已經很厲害啦。如果不是你,我已經被山上的野牲口嚼得骨頭都不剩了。”對於一個11歲的孩子來說,顧茗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過想起醒來時,看到狼羣藍瑩瑩的眼睛,顧夜也忍不住勸阻道,“哥,山上狼多,你以後不要一個人進山了。我只有你一個疼我的好哥哥,不想你出事。”
“好,以後我就在咱村子附近活動,不會讓你擔心的。我去砍柴了,你要是不想睡的話,我就讓隔壁九嬸家的麗姐姐來陪你說話。”顧茗怕自己不在,老實的妹妹被劉氏母子欺負了去。
在原主的記憶中,麗姐比兄妹倆大一歲,溫溫柔柔的很會照顧人。原主對麗姐有一種特別的依賴感,不過顧夜想進空間看看,就以精神不好想休息爲由,拒絕了哥哥的提議。
顧茗不放心的離開了。便宜爹和後母上山摘野菜去了,半大小子大壯也被拉了壯丁。劉氏不放心小壯一個人在家,也把人用揹簍背上了山。
院子裡靜悄悄的,顧夜心念一轉進了空間,空間依然還是那個空間,十來畝肥沃的黑土地上種滿了她前世蒐集多年的藥材種子,上百種藥材長勢良好,其中不乏珍品。
幾十上百年份的藥材,那在空間中是極其普通的。百年甚至數百年的人蔘何首烏等也不少見。空間中藥材生長週期比外面短,她實驗新藥劑,從來沒缺過原材料。
巡視了一圈藥田,顧葉心情大好地來到她的藥劑實驗室——一座古樸雅緻的木結構建築。裡面那些裝滿各種藥劑的箱子,給了顧夜無比的安全感。她像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手指輕輕滑過一瓶瓶顏色各異的藥劑,陷入了回憶之中。
出了實驗室,她瞥了一眼一片空地上堆積如山的“垃圾”。那些都是她前世亂世來臨之初蒐集的物資,也不知道有沒有能用上的。得空她好好整理整理。
突然,她鼻間嗅到一股淡淡的蓮香。循着香味而去,她來到了空間正中央那方小小的池塘邊,詫異地發現裡面多了一朵半開的紅蓮。無葉無根,彷彿遺世獨立的仙子,傲然地立在清淺碧藍的池塘中,火紅如焰。一片蓮瓣上,一顆晶瑩如玉的露珠,閃着耀眼的光芒。
“咦?這兒什麼時候種上的荷花?不過也好,至少以後有蓮子和蓮藕吃了。”顧夜自言自語。
在她垂涎的目光中,紅蓮火一般的蓮瓣輕輕抖動了一下,似是害怕,又像不屑。顧夜揉了揉眼睛,她居然從一朵紅蓮上感受到人的情緒,眼花了吧!
以後再研究這荷花的來歷,先出去吧,免得哥哥中途回來,發現她不在,又該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