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大概五日,他們來到了運河的碼頭。隸屬隱魂殿的最豪華的大船,已經等在那兒了!船是兩層的,下面還有停放馬匹和車輛的地方。
顧夜站在岸邊,看碧水藍天、長天一色。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寶兒,我的寶兒!有沒有大夫,救救我家寶兒!”
聽到“寶兒”的稱呼,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孃親。如果她知道自己被人擄走,也會哭得如此傷心吧?
站在她身邊的秦夢萱,側眸看着她:“老師,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顧夜想了想,道:“我也一同過去吧……”
“醫王閣的大夫來了!快快讓讓,都讓讓!”秦夢萱身上穿着醫王閣帶有土豪金色彩的服裝,很快被認了出來。醫王閣在民間還是挺有名的嘛!
人羣很快閃出一條縫,秦夢萱快步走了過去,顧夜帶着月圓緊跟其後。人羣中,一位穿得很低調,但布料內行人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婦人,抱着七八歲的孩子,無助地邊哭邊向周圍的人求救。
“大嫂,你先放下孩子,讓他平躺着。我是醫王閣的弟子,讓我看看!”秦夢萱看到她懷中的孩子渾身溼淋淋的,猜測應該是落水了。不知道落水多久,還有沒有救……
那位大嫂像見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裙襬,連聲道:“你是大夫?你是大夫嗎?救救我的孩子,請你一定要救救他……”
顧夜給月圓使了個眼色。月圓快步上前,把孩子從情緒崩潰的婦人懷中抱出來,平放在地上,並且解開了他衣領上的盤扣。
顧夜蹲下來,手指按在孩子的頸動脈處,回頭問那位神情呆滯,似乎失了魂的婦人:“孩子落水多久了?”
秦夢萱嘴巴微張,驚訝地看着。天哪!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起死回生之術嗎?施展此術的,如果是小神醫,她還沒那麼訝異。原來月圓姐姐醫術已經達到如此成就了,難怪會從丫鬟一躍成爲小神醫的嫡傳弟子呢!
嘴對嘴吹起……這施救者還是個女孩子,圍觀的人不禁竊竊私語起來。那名婦人愣愣地看着,突然發瘋似的衝過去,不停地撕扯這月圓:“你幹什麼!爲什麼這樣對我的孩子——走開!”
小男孩摟着孃親的脖子:“孃親別哭了,我以後一定聽話,不讓你傷心!你要是生氣,狠狠打我一頓吧!別哭壞了身子,我們好不容易纔從老宅出來去見父親,您一定要好好的。”
寶兒已經八歲了,孃親在老宅的處境,他都看在眼中。祖母一直看不上母親,如果不是孃親一進門沒多久就生了他,處境會更加艱難。好不容易,從老宅中脫身出來,娘倆懷着欣喜的心情,去父親的任上尋他……
“醫王閣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死了好一會的人都能救活……”人羣中傳來議論聲。
秦夢萱探了探孩子的呼吸,並給他把了脈,神色凝重地對着顧夜搖了搖頭。不行了,人已經沒了!
“啊!活了!孩子起死回生了!”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只見躺在地上的孩子,從口中嗆出一口髒水,虛弱地咳嗽着。月圓馬上把人倒着抱起來,孩子的嘴裡又出了不少水。
“哪有什麼起死回生之術?”顧夜站在甲板上,看着碧水潺潺,水鳥輕飛的美麗景緻,笑着對她的小迷妹秦夢萱道,“剛剛月圓施展的是人工呼吸和心外按摩。它適用於呼吸剛停止不久,心臟驟停等症狀中。你要是想學的話,讓月圓教你!”
婦人的奶孃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小少爺,以後你掉了東西,讓老奴或者你的小廝去撿,千萬別以身犯險。你要是出了事,讓太太可怎麼活?”
“不知道!但是,我們做大夫的,但凡有一絲可能,都不會放棄。我只能對你說,盡人事以聽天命!”顧夜不知道孩子落水的具體時間,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婦人沒有迴應,她的乳母抱着她,忍着悲痛道:“也就一錯眼,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我們太太發現身邊的小少爺不見了,就馬上派人找,沒多久在河裡找到了漂着的少爺……”
婦人急了:“怎麼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呢!”
小男孩哭着道:“娘,我錯了!我是去撿鞋子的,那是孃親手給我做的鞋子,還繡了寶兒最喜歡的青竹。寶兒以後再也不會不聽孃的話了,嗚嗚嗚……寶兒差點見不到娘了。”
顧夜對月圓道:“先把孩子的頭側到一邊,免得水嗆進肺裡。心肺復甦,外加人工呼吸!”
“我認得其中一位,她身上傳的衣服是醫王閣內門弟子的服裝!不過救人的,和一旁指點的不知道是不是。既然一起上了那艘船,應該是有淵源的吧?”人羣中自然有認得醫王閣服飾的。
“我?我可以學?”秦夢萱指着自己,激動中透着幾分驚訝。這種秘術,小神醫傳授給自己的嫡傳弟子也就罷了,居然願意傳給她?她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以爲,小神醫有意收她爲……
“好!好!我們都好好的!”婦人有些後悔了。如果呆在老宅的話,雖然被婆母刁難,孩子卻不會遭遇險境。她差點就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了!她太自私了,只想着脫離老宅,到夫君上任的地方一家人團聚,卻沒預料到這一路的艱險……
“寶兒,給你的救命恩人磕幾個頭!”婦人摸摸兒子的小腦袋。小男孩毫不猶豫地跪下來,朝着船隻離去的方向,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樣不求回報,不留性命,救了人默默離開,是真正的仁心仁德的醫者風範吧?不知她們去哪兒,希望能有機會面對面向她們說一聲“多謝!”
圍觀的羣衆指着不遠處的那艘大船,七嘴八舌地道:“好心的女菩薩已經走了!上了那艘大船!”
婦人擦了擦眼淚,雙手扶着孩子的胳膊,道:“剛剛是三位好心的女大夫救了你,快,快去給她們磕頭,謝謝她們……咦?人呢?”
如果他在路上出了事,祖母肯定會逼着爹休了孃親,爹對孃親也會有怨言。孃親一直把他當作精神支柱,如果他沒了,孃親也不會獨活!謝謝你們,救了我,也救了我孃親。
顧夜一把將人拽住,喝道:“不想你兒子死的話,就老實一旁呆着,不要干擾治療!”
“活菩薩,小仙女!”人羣中傳來陣陣議論聲。
孩子此時已經徹底清醒,他嗆咳着撲向了自己的孃親,後怕地嗚嗚嗚哭了起來。婦人緊緊抱着兒子,一邊哭一邊責備:“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不是讓你別靠近水邊嗎?”
婦人怔怔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她緊緊抓住顧夜,不敢相信地問道:“我兒還有救?他沒有……”
秦夢萱在一旁睜大眼睛看着。這是什麼奇怪的治療方法?月圓姐姐是得了小神醫的命令施救的,難道真能把停止呼吸的人給救回來?
“寶兒,孃的寶兒啊……”婦人捂着臉又哭了起來,這一次是喜極而泣!她的奶孃也老淚縱橫——小姐唯一的孩子,保住了!
婦人摟着兒子,站在岸邊,久久凝望遠去的船隻,心中既感激又慶幸:謝謝你們,或許對你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對於我們來說,卻等於挽救了我們一個家庭!
月圓馬上跪在地上,把一隻手按在孩子胸骨下半部上,另一隻手掌根壓在第一隻手上,雙肘伸直垂直往下按壓,心中默默數着節奏。按壓三十下之後,她捏着孩子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往他口中吹氣,連着兩次……如此往復。
“當然可以!人工呼吸和心外按摩之術,在東靈北地差不多已經普及開來,我希望能傳遍大江南北,黃河兩岸,讓更多的人像今天的小男孩一樣,不會枉送了性命。”顧夜看向遠方水天一線之處,臉上掛着笑意。
秦夢萱感動之餘,又帶着幾分失落。原來不光傳給她啊,是她自作多情了!小神醫既然這麼說了,將來醫學院肯定是要教的……不過,在醫學院學,能跟讓小神醫……的弟子親自傳授一樣嗎?
“我會認真學的!”秦夢萱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學仔細學認真,讓小神醫看到她的天賦和努力!
靈兒賊頭賊腦地把自家小姐往一旁拉,在秦夢萱充滿疑惑的目光中,她小聲地提醒道:“小姐,你真要學那個?可是……剛剛月圓姑娘救小男孩的時候……人工呼吸是要嘴對嘴的……今日的患者只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要是換成一個男人,難道也要這樣……”
秦夢萱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她當即羞紅了臉,道:“小神醫說了,要普及這種救人術,到時候從護衛中找一個給病人人工呼吸,不救行了?再說了,醫者父母心,在人命面前,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