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小神醫是從今年纔跟她師父學醫的。早幾年她才幾歲,就是遇上了,也無能爲力。”丁大少見老夫人神情間有幾分惆悵,忙出言開解她。
丁老夫人擁有她這個年紀獨有的豁達,她淡然地笑笑,道:“我就是想起老頭子,感慨一下而已。你們啊,要乖乖聽小神醫的話。尤其是你,再偷偷吃肉,就家法伺候!”
她的手,指向的是已過不惑之年的丁老爺。一家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悄悄把筷子伸向純肉蒸餃的丁員外。
丁員外一愣,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放下了筷子,一臉仇大苦深地嘆息道:“人生在世,吃喝拉撒,吃在首位。不能隨意地吃,活着有啥意思?這半個多月,我嘴裡能淡出個鳥來了……”
丁老夫人一筷子敲在他腦門上:“你這個不孝順的,吃比你老孃還重要?你想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就可着勁的吃!大不了……大不了我隨你去陰間,讓老頭子教訓你去!哼,我看你是想念老皮帶抽人的滋味了!”
丁員外年輕那會兒,性子有些荒唐,沒少挨他爹的揍,皮帶都抽斷好幾根。後來慢慢收了心,繼承了家業。唯一沒改的,就是太重口腹之慾,比他爹還愛吃肉,一頓沒肉都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丁員外是個大孝子,聽他老孃這麼一說,顧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連忙指天誓日地保證,以後不再吃肉。好說歹說,才把老太太給哄好嘍!
丁老爺家熱鬧而又溫馨的場面,是顧夜兩世所渴求的。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忍不住想要儘可能地留住這美好。感動之下,她口述了幾個治療冠心病的偏方給丁家。
例如:把花生米、桂花放入醋中浸泡24小時,每一天起牀後服15粒。或者,將銀耳、黑木耳用溫水泡發並洗淨,放入碗中,加水和冰糖,隔水蒸1小時,分數次食用等等。
丁家人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每天堅持服用這些偏方,配合着藥物和鍛鍊,冠心病的症狀得到有效的緩解。
濟民堂能不能超越那些老字號的藥堂,就看這次能不能抓住機會了。因而,白敬軒不惜紆尊降貴,親臨這座偏僻荒涼的小鎮。
濟民堂在街尾,是一家不起眼的店面,也是鎮上唯一一家藥鋪。裡面一位坐堂大夫,一個負責抓藥的掌櫃,一個打雜的小夥計。兩間店面被一排整齊的藥櫃佔滿了,散發出濃濃的藥香。
顧夜兄妹倆進店的時候,店裡沒有病人。坐堂的老大夫,用胳膊撐在桌子上打盹兒。小夥計勤快地擦着藥櫃。
白敬軒很重視這些藥材,更看重炮製這些藥材的藥師。聽兩個侄兒說,炮製藥材的竟然是一位十來歲的小姑娘。這麼小的姑娘,竟然有如此功力,難道真是得了藥聖他老人家的真傳?
“請問,你們房掌櫃在嗎?”對方態度還算不錯,顧夜很自然地回以微笑。
房掌櫃正跟衍城來的三老爺——白敬軒,研究上次從顧夜那兒收購的淨藥。被人冒冒失失地打斷了,自然很不高興了。
顧夜放下手中用來暖手的杯子,微笑着點點頭,道:“不錯,都是我做的。白老闆,不知您還滿意嗎?”
“房掌櫃,您讓我注意的那個小姑娘……剛剛來了。還帶了兩大筐的藥呢!!”小夥計也是個伶俐的,在掌櫃的發飆之前,一口氣把要說的說完了。
“滿意,非常滿意!”白敬軒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即使沒有藥聖這層關係在,這種等級和品質的淨藥,濟民堂對外很難收到。
房掌櫃跟白敬軒對視了一眼,露出一抹驚喜的光彩,笑道:“三老爺,咱們這兒剛說到那位小姑娘,沒想到她就來了!”
白敬軒和房掌櫃,又一一查驗了其他的藥材。這次,顧夜帶過來的藥材有八種,每一種都是精品。白敬軒看向那位着裝樸素,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的小姑娘,忍不住問道,“顧姑娘,這些藥材都是你親手炮製的?”
這兩筐藥的品質,比她上次賣出去的,要高上一個檔次。如果說上次的藥算得上淨藥中的上品的話,那麼這次的絕對超越上品,是上品中的頂級所在。他一個小夥計,哪裡能看出裡面的門道?
房掌櫃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光我們無名鎮上的藥鋪,自然沒那麼大的銷量。可我們濟民堂,光衍城下屬的城鎮中,就有八家。更別說其他府城了。最關鍵的,還是顧姑娘炮製的藥材藥效好。”
不管他們的猜測是不是真的,他都覺得有必要跟這小姑娘結下善緣。即便她不是藥聖的弟子,憑着她的天分,十年之後絕對不會遜於現在炙手可熱的百里大藥師!
這座無名小鎮,從街頭到街尾走下來,不過兩刻鐘的距離。鎮上的人家加起來不超過一百戶,這也是百草堂不願意在這開分店的原因。
顧夜輕輕搖搖頭道:“你們少東家說了,我們的藥由房掌櫃把關,只怕你做不得主。”
當小夥計氣喘吁吁地敲開房掌櫃的房門時,卻被臭罵了一通:“跑什麼!毛毛糙糙地像什麼樣子!不是跟你說,沒有要事,不要打擾我們嗎?”
“走!老夫跟你一塊會會這位疑似藥聖傳人去!”房掌櫃的藥,送到衍城後,白敬軒就鑽進藥房中,廢寢忘食地研究了好幾天,最終判定那些藥材的炮製中,有藥聖他老人家的影子。
小夥計心中一緊,生怕慢待了貴客,忙陪着笑,殷勤地道:“二位先請坐,小的這就去請房掌櫃。”說完,撒開腳丫子,朝着後院一路飛跑而去。
“我們掌櫃的,正招待貴客呢。二位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小夥計往他們背上的竹筐看了一眼,對兄妹倆的來意猜出了幾分。店裡收藥的價格他都瞭解,無需打擾房掌櫃。
“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三老爺,要不……一起吧?”房掌櫃看向白敬軒,對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房掌櫃,我上次賣給你們的藥,不會已經賣光了吧?”顧夜有些驚疑,這家小小的藥鋪,生意居然這麼好?要知道她那兩筐藥,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這鎮上的人,難道拿藥當飯吃嗎?
顧夜毫不謙虛地點點頭,指着腳邊的竹筐道:“這次的藥,品質比上次的更好些。房掌櫃要不要看看?”
只是,藥聖畢竟消失了近二十年,那藥跟藥聖的炮製手法,又不完全吻合,所以沒有下定論而已。
從這藥中,足以看出炮製的藥師技術精良,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刀工也好,片片均勻。以白敬軒對藥聖製藥多年的研究,不難看出這甘草的淨制手法,跟藥聖絕對是一脈相承。只不過,手法上做了些微的改變。這小小的變化,卻使藥性充分保留。
“顧姑娘,可把你給盼來了!”房掌櫃一見顧夜,說的話跟丁大少幾乎一字不差,態度也格外熱情。
小夥計又仔細打量着她——小小的個頭,瘦得離譜的身板兒,還有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這不正是少東家和掌櫃的,反覆叮囑他需要注意的人嗎?
“不錯,這甘草堪稱是上等藥材中難得的佳品啊!”白敬軒發出由衷地讚歎。顧夜聞言,輕笑不語。
答應了丁家年前再來給送一次藥,顧夜兄妹倆辭別了熱情挽留的丁老夫人,揹着裝滿藥材的竹筐,朝濟民堂的方向而去。
白敬軒在顧夜的打量中,來到竹筐前,打開其中一袋藥。裡面是炮製好的甘草,用酒蒸浸過,切成薄片,內外皆赤黃色,果然是上等佳品。
顧夜早就覺察到這位看上去氣質儒雅,氣度非凡的男子並非常人,原來是濟民堂的老闆之一啊。白家老三,那就是那對雙胞胎兄弟的三叔嘍!不得不承認,白家人基因不錯,哪怕是大叔級別的,都是美型男。
小夥計覺察到動靜,轉身看向兄妹倆,滿臉帶笑地問道:“兩位,是問診還是抓藥?”
跟濟民堂合作的藥師中,只有一兩位能與之媲美。到達這種境界的大藥師,都有些清高和自傲,每個月製藥多少和製藥的種類,都由他們說的算。濟民堂又是在那幾家老字號的夾縫中求生存,對於好的藥材,自然求之若渴。
“房掌櫃,這些藥材,都按上等中的精品結算。”白敬軒吩咐下去,房掌櫃稱重結算不假人手親自上陣。兩筐藥比上次的四筐價格還要高些。顧夜手中多了八十五兩銀子。
雖然比起賣救心丸的錢,這幾十兩銀子不值一提。不過,畢竟是自己辛苦勞動所得。炮製藥材,是她來到這個世界新學的技能,光憑着這項手藝,足夠她帶領全家脫貧致富了。
她那手先進的製藥手法,還是少露爲好,畢竟常年河邊走,總有溼鞋的時候。她可不想被當做妖物被燒死。
“顧姑娘,你的師承不知方不方便透露?”白敬軒最終還是沒忍住,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