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乾笑幾聲,道:“爹!我真沒打算早嫁!您想想我現在什麼身份!藥師界古往今來、史無前例的女大藥師,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
“再說了,嫁人有什麼好?嫁人後,哪有被爹孃寵着、慣着、放任着自由?相夫教子,可不是我的志向!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選擇不嫁,一輩子陪在父母身邊,閒的時候制製藥,無聊的時候出診幾例疑難雜症……不挺好的嗎?”
“淨瞎想!父母再好,能陪你一輩子?父母總有老去的時候,兄長也有娶妻生子的時候,最終陪在你身邊的,還是你的夫君!”鎮國公知道小女兒向來是最有主意的,他真怕她想不開,這輩子真不打算嫁了。
褚小五不服氣地道:“父親,你這話說的我不同意。咱們幾個兄弟早就說定了,對妹妹不好的,堅決不會娶回來。我的妻子,必須把小妹當做親妹妹。對她有一丁點兒不好,我就把她給休回去……爹,你瞪我幹嘛,難道我說的不對?”
褚慕桐用扇子敲了這個傻弟弟一下,道:“爹是氣你,是不是在咒自己妹妹嫁不出去?”
妹妹如果真選擇不嫁,他們自然不會因爲妻兒而疏遠或者疏忽了她。但是,世道對女子束縛太深,妹妹要是選擇了那條路,所要揹負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這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我纔沒有!我……自然要尊重小妹的選擇。”褚慕柏也意識到自己這麼說,或許有那麼一點點不恰當。他衝着顧夜道,“小妹,你不要有任何壓力,只要你選擇的,哥哥都支持你到底!!”
“即使我的選擇是錯誤的,五哥你也支持嗎?”顧夜睜圓了一雙大眼睛,帶着笑意地看着他。
“妹妹的選擇,怎麼可能是錯的?”褚慕柏有時候覺得,小妹表現出來的,根本不像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對於她的決定,他有種盲目的信任。
“五弟,疼妹妹可不是這麼疼的!對的支持,錯的勸誡,纔是一個合格的好哥哥!”褚慕楓拍拍小五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
顧夜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之後。君氏又是一番糾結,最終選定了一件月白色天蠶綾絲衣裙。不過,君氏覺得穿這件衣裙赴宴有些太素淨了,又給她加了件緋紅色蝶戀海棠的短褙子。首飾則是罕見的水藍色玻璃種髮釵、攢珠花和一隻血翡的鐲子。再多顧夜就不樂意了!
安雅郡主用手中的團扇拍了她一下,忍笑道:“就你愛作怪。走,介紹幾個小姑娘給你認識!”
雯笙從外面走進來,衝着廳中的衆人行了禮:“夫人讓奴婢請姑娘去榮安園,一起討論明天赴宴的事宜……”
事實上,君氏的確有把女兒打扮得豔壓羣芳的意思。她挑選的衣裳,不但顏色鮮豔,而且花紋和樣式都甚爲繁複,挑選的頭面首飾,如果都戴在頭上的話,估計能把脖子壓斷。
得了信兒親自迎出來的安雅郡主,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客氣地道:“你倒是悠閒,讓本郡主等得心焦!”
“爹!寧王他可是炎國人!”褚慕柏趕忙打斷父親的話語。盛京距離樊京不遠千里,妹妹如果嫁過去的話,不知道多長時間能回孃家一次。要是在炎國被欺負了,他們也鞭長莫及。他更希望妹妹能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有他們護着,誰敢讓妹妹有一絲絲的委屈?
鎮國公一臉嚴峻地點點頭,道:“如果寧王能夠一如既往地寵着你,那他也不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
“道理我懂!可是,小妹如果淚眼朦朧、楚楚可憐地看着你,我不相信二哥能勸誡到底?”褚慕柏理直氣壯。
褚慕楓想象着妹妹可憐巴巴、一臉期待地看着他的模樣,他還真不敢說自己能抵抗得了。
顧夜心中覺得有些好笑,同時也感受到爹爹和兄長們,對她真心的無私的疼愛。她不忍看着他們糾結,便笑着道:“我就隨口說說罷了,你們還當真了。我這麼搶手,怎麼可能嫁不出去?你們也太小看妹妹了吧?”
一個大男人,願意讓女孩子爬到他頭頂上作威作福,甘願爲她做牛做馬,而且能始終如一地待她的話,應該是真愛了吧?鎮國公寵了夫人一輩子,都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冒着被人發現被人取笑的風險,把她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可寧王,卻做到了……
見五哥急得直跳腳,爹爹也一臉糾結,顧夜趕忙道:“好了,咱們就別聊這麼沉重的話題了!女兒嫁人,目前還是件遙遠的事情,現在糾結來糾結去的,豈不是自尋煩惱?”
雖然姑娘回府只一個多月,她能感覺到小姑娘是個有主意的。別看她平日裡衝着夫人撒嬌賣萌、承歡膝下,到了正式的時候殺伐果斷,很有主見。想想也沒什麼意外的,有能力的人通常都這樣!姑娘外表上隨了夫人,性子上卻跟褚家人如出一轍。
君氏想了想,點頭道:“嬤嬤說得沒錯!以後寶兒在藥師界行走,穿着上的確不宜太華美。還有,以後藥廠建成了,寶兒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藥廠,太繁複的樣式會變成累贅!不行,下午得讓織繡坊的人來一趟,得給閨女趕製幾身舒適、方便的衣裳出來。”
君氏忍不住跟葛嬤嬤感嘆:“哪有小姑娘不喜歡打扮的?給她多加一件首飾,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第二日,顧夜打扮妥當,在五哥、六哥的護送下,一路往流泉山莊而去。
葛嬤嬤是君氏的陪嫁嬤嬤,伺候了夫人大半輩子,就連流放的時候也一直不離不棄,對於夫人的心思,她還的頗爲了解的——姑娘剛剛找回來,幼年又受了那麼多苦,夫人心中頗爲自責,就想着把所有她認爲最好的東西,都一股腦兒地補償給女兒。
顧夜頓時覺得雯笙像個從天而降的小天使,笑容滿面地道:“走,去看看孃親爲我準備了什麼衣裳,搭配了什麼首飾。本姑娘對外怎麼也是九級藥師,打扮上可不能太花哨。”
果然不愧是頗具盛名的賞景之所。流泉山莊內雕樑畫棟,精妙的景緻隨處可見。走在各色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兩邊花木扶疏、暗香浮動,頗爲宜人。
“夫人,這恰恰是咱們姑娘的獨特之處。經過這次大藥會,姑娘的身份在那兒呢,哪能跟普通的小姑娘一樣,整天除了吃穿打扮、悲懷傷秋沒其他事兒了。依着奴婢看,姑娘以後的衣裳,還是以簡潔、方便爲主。”葛嬤嬤忍不住給了自己意見。
“知道了,六哥!你家妹子可不是任人捏扁揉圓的麪糰!”顧夜朝着兩位哥哥揮揮爪子,跟着早已在門外等候的安雅郡主的貼身丫鬟,朝着山莊內走去。
兩人不疾不徐地朝着園中走去。路上穿花拂柳,園內花間隱榭、水際安亭,翠竹茂密、蒼柏蔥鬱,羣綠拱朱,花影搖曳,讓人忍不住駐足留步,被景緻晃了心神。
到了山莊外,顧夜下了馬車,褚小六叮囑了一句:“傍晚哥哥們再來接你,不要隨意走動。月圓、美景,好好服侍姑娘。妹妹,遇見那些不長眼的,不要跟她們客氣。咱們鎮國公府還沒怕過誰……”
葛嬤嬤見夫人聽風就是雨,恍惚回到了閨中的性子,又是高興,又覺得有些好笑。她勸道:“夫人,還是先問問姑娘的意思吧。”
兩人頻頻駐足,安雅郡主身邊的得力丫鬟紫萱,忍不住提醒今日並不是只請了褚姑娘,花廳中好幾位京中名門閨秀,可都等着呢。
“豈敢勞動郡主大駕相迎,小生甚感惶恐!”顧夜故作受寵若驚的表情,朝着安雅郡主連連拱手。
褚小六忙道:“不是說你嫁不出去,是擔心你不願意嫁!正如你所言,世上上哪找像我們這樣,無條件地寵愛你、疼愛你、不約束、不拘束的那個人。我們不是怕你看不上那些人嗎?”
安雅郡主深感掃興,一瞪眼睛:“讓她們等着唄!囉嗦個什麼勁兒,真是掃興!”
還是顧夜替那丫頭解了圍:“郡主,身爲宴請的主人,把客人晾在一邊,實在有些失禮。你不是說介紹小姑娘給我認識嗎?走吧,景色都在那兒,什麼時候來遊賞都可以,又跑不了!”
“早知道,就不請那麼多閒雜人等了。說實話,本郡主跟那些裝模作樣的大小姐,還真說不到一處去!”安雅郡主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
顧夜原以爲自己來得夠早的了,可廳中已經坐了三四位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其中一位身着海棠色灑金褙子,滿頭珠翠,帶着幾分驕矜之色的閨秀,竟是顧夜認識的——福安縣主。
見安雅郡主進來,她收斂了臉上的驕縱,掛上恰到好處的笑容,抿嘴輕笑道:“我還道誰這麼大的面子,竟然勞動郡主親自相迎。沒想到是葉兒妹妹。葉兒妹妹快來坐,今兒的點心不錯,快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