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從何處飄來的一朵陰雲,恰恰停在了樓道外頭的那一小片天空,光線似乎一下子昏暗下來,白澤宇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竭力保持鎮定的楚雲苓,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神情倔強,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顯出幾分凌厲。
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心虛,唯有視線下移的時候,才能從她緊握成拳的雙手中探查到一些情緒。
見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楚雲苓下意識的舔了舔脣,這個小動作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你是不是也聽信了那些風言風語覺得是我在陷害姐姐?”
白澤宇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這笑聲不僅沒有讓楚雲苓感到放鬆,反倒因爲這樓道格外的寂靜,而顯得有些詭異。
楚雲苓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白澤宇卻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雙手從她的肩頭緩緩下移落到她的手腕上,輕輕握住,“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不過就是有些好奇罷了。”
從頭到尾,楚雲苓的表情都呆板單一,近乎到沒有表情的程度,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泄露內心的可怕的情緒,只能盡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害怕被白澤宇看出異樣。
直到手裡被塞了一杯熱茶,整個人也因爲柔軟的沙發而微微放鬆身體,她的腦袋纔開始飛速運轉起來,白澤宇真的只是隨口一問嗎?或者這只是他的一次試探?
然而她最在乎的卻是,白澤宇是不是在懷疑自己並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畢竟楚靜寧沒有整容前的照片可是和自己非常的相似。當初她一時不忿找人爆料,事後等她想起這件問題,楚靜寧的照片早已在網絡上傳遍了。她只能暗自祈禱白澤宇不會關注到這個新聞。
而現在看來,她的奢望顯然落空了。
“怎麼了?還在怪我嗎?”身邊的沙發突然陷下去一塊兒,感受到那靠過來的溫度和重量,楚雲苓猛然轉過頭去,認真的打量起白澤宇的神色。
他的嘴角雖然是勾起的,顯出幾分笑意,眼睛卻像一汪深潭,泛着高深莫測的光芒。
楚雲苓突然覺得這樣的他不僅陌生,還讓她感到害怕,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放下茶杯後,拎起手邊的包就站起身:“我覺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沒有看白澤宇,或者說是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而後不等他的回覆就落荒而逃一般離開了這個曾讓她感到無比溫馨的地方。
她沒有發覺,在她身後,白澤宇一直看着她,而茶几上的那杯水因爲她的疏忽,溢出了一大半,水很快就從桌面上流下來,一滴一滴沒入米色的地毯裡。
白澤宇輕嘆了一聲,視線落到茶几上,抽出幾張紙巾把桌面上的水擦乾,而後從一堆雜誌中抽出一本他刻意折過的,翻開那一頁,入目的儼然是“楚家兩姐妹之間的恩怨情仇”,裡面花了大量的筆墨描寫楚雲苓在楚靜寧遭到外界質疑的這段時間裡所扮演的角色,甚至對楚雲苓陷害楚靜寧的行爲進行了深入的分析,從心理的角度,從利益的角度。
不得不說,這是一份偏向性很強的報道,雖然很少對楚靜寧着墨,但是偶爾的兩句卻能看出來筆者對楚靜寧是懷着好感的,反倒對楚雲苓的態度帶着極強的抨擊意味。
“果然不是
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啊。”
白澤宇合上眼,雙手交疊枕在腦後,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楚雲苓,或許是因爲這幾年對那個人的尋找和牽念已經成爲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但他見到楚雲苓的第一眼,就下意識的對她敞開了心懷。
可是,如果她並不是那個人呢?
他打開手機,屏幕上很快出現一張女孩的照片,穿着淺色的連衣裙,站在陽光裡,美好的像是春天剛盛開的花朵,青春明豔,生機勃勃。
她和楚雲苓的長相很相似,但是卻不是楚雲苓,而是楚靜寧。
像這樣的照片,他手機上還有很多,一部分是從微博上看到便下意識保存的,另一部分則是他在調查的過程中找到的。
他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團迷霧,如果他能夠查清楚五年前楚家的變化,那麼他就會從迷霧中走出徹底堪破真相,可惜他的調查一籌莫展。
他懷疑當初自己遇到的那個人是楚靜寧,可是楚雲苓卻對兩人當初的過往一清二楚,而楚靜寧則從來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不同。
當初,她知道自己來N市是要找一個人的。
如果是她的話,她爲何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他的不同。
白澤宇怎麼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唸的那一段回憶,早已隨着時間的流逝消泯在楚靜寧的記憶中,那一年她的人生跌宕起伏,一切從美好邁入深不見底的絕望,那一次短短的萍水相逢,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微微泛起一些漣漪,就緩緩沉了下去,沉到湖底,隨着時光流轉,被泥土深深掩埋。
回到出家後,楚雲苓的心情仍舊十分不平靜,想要努力靜下來處理工作,可是眼前卻一直浮現出樓道里白澤宇那張陌生的臉龐,她知道有什麼悄無聲息的改變了,這改變與她而言絕非好事,她應該在事態還沒有失控的時候搶佔先機打破他心底的疑惑,可是不管她平日裡表現得多麼理性,她骨子裡始終帶着女人感性的一面,她對白澤宇,不是毫無感情的利用,而是,動了真心啊。
這一夜,在不同的地方,心思各異的兩個人卻都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楚雲苓的臉色很難看,眼圈發黑,脣色蒼白,儘管精心化了妝讓氣色顯得好些,但是容珍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沒睡好嗎?”
“有點,失眠了。”楚雲苓掩着嘴打了個哈欠,放下手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碗燕窩粥。
容珍看她一眼,很快垂下了眼簾。
楚雲苓嘴角勾起一抹笑,“謝謝媽。”
楚稷下來的還要遲一些,這幾天動不動就被那些記者圍堵一番,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睡覺也不踏實,加上他是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樣通過化妝的手段來掩飾自己的憔悴,是以整個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幾歲。
他沒有說話,拉開椅子坐下去的時候,面前的小碟子裡已經多了一個小包子一個蒸餃。
感受到妻子的體貼,他的眉梢微微舒展開,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蒸餃放棄容珍碗裡,“你也多吃點,這段時間你都瘦了。”
容珍笑笑,夾起那個蒸餃慢慢吃掉,她並沒有瘦,稱體重的時候還發現重了一些。
不過她從來不會在這些細節上和楚稷較真,男人
嘛,不都是這樣,嘴上說得比唱的好好聽,實際上如何如果真的要較真恐怕都計較不過來。
楚雲苓倒是有心和容珍說點心事,在她心中沒有母親解決不了的問題,從很小的時候這個認知就在她心裡根深蒂固。
不過她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楚稷,還是決定另尋機會和容珍說話,畢竟父親這段時間心情很煩躁,她可不想撞到槍頭上,還是安分守己一點比較妥當。
爲了防止又被那羣無孔不入的記者圍堵,楚雲苓和楚稷坐着同一輛車去公司,車子直接開到停車場,再從底下的電梯上樓,這樣可以避免在公司門口被圍堵。
楚稷的辦公室在頂層,楚雲苓的卻不是,眼看着數字漸漸上升,她的心裡越來越平靜,直到電梯門緩緩打開,她已經可以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了,“父親,我先去工作了。”
楚稷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
去辦公室的路上遇到了趙真,楚雲苓就把趙真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對自己這個打扮刻板面無表情的秘書一直有些防備,因爲趙真的表現太老道了,跟着自己的這幾年,她從來沒有犯過錯,一次也沒有。
這在職場上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可是楚雲苓防着她卻又不得不用她,誰讓趙真辦事的能力那麼強呢。
這一次,她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讓趙真替她調查一下白澤宇的。
“我要你去調查一下白澤宇最近一段時間在做些什麼。記住,不要被他發現了。”
白澤宇是誰,趙真一點也不陌生,相反還熟悉得很。
不過對於上司讓自己去調查她的男朋友,她並沒有表現出一點驚訝的情緒,就好像這只是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情,甚至還很負責的問楚雲苓:“我有幾天的時間辦這件事?”
楚雲苓見此心裡愈發警惕,面上卻不動聲色,“兩天之內我要看到調查結果。”
兩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白澤宇那個男人可不是草包,趙真離開楚雲苓的辦公室後就給趙旭發了一條短信,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之後就撒手不管了,反正趙旭最後一定會交給她一份合格的調查結果。
這個時間點按理說趙旭應該很忙,所以趙真壓根沒想到她前腳剛發了短信,後腳趙旭竟然就跑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甚至還悠閒自在的泡了一壺茶,在那邊慢慢喝着。
趙真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把他從自己的椅子上攆下來,她的辦公室小,所以桌椅也沒有那麼高端大氣上檔次,除了自己坐的那條是可以自動旋轉的皮質椅子,另外一條則是普普通通的木頭靠椅。
“你還要求我辦事呢,就這個態度!”趙旭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臉色也沉了下來。
不過趙真可不怕他,倒是對自己的茶杯心疼的緊,舉起來看了又看見它完好無損,才瞪了趙旭一眼,“你要是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搞定,不過這兩天就不回家睡了,沒空!”
趙旭一聽這話就焉了,整個人就能被馴服的大狗一樣,討好的看着趙真,“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別這麼較真啊。等會我就找人去辦這事。”
他認識的人各行各業多得很,調查一個在N市沒多少勢力的人,不過是小事一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