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靜寧初四就會搬出楚家的事情,楚老爺子是知道的,他雖然惱怒容柯處處插手楚家的家事,但卻沒有對此事提出反對的意見。畢竟,以容柯那霸道特立獨行的性子,一言不合說不定真的能將楚家的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楚昭的身份畢竟惹人詬病,更別說楚稷爲了替楚昭鋪路還刻意模糊了楚靜寧和楚雲苓的身份,這件事如果被披露出去,楚稷勢必得落下負心寡情的名聲,那樣一來楚家真的是面子裡子都掉光了。
楚老爺子要強了一輩子,怎麼可能忍受那種受人指點的難堪。想到容柯,想到楚靜寧,他心裡的火就燒了一晚上,根本沒法安然入睡,天剛矇矇亮,他就醒了,在屋裡坐了老半天,直到周伯來敲門詢問,他才起身換衣服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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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用早飯前,楚老爺子想了想,問了周伯一句:“容柯過來了嗎?”
“容少爺還沒過來。”周伯頓了頓,有些猶豫地提了一句,“小姐今天起的早,正在樓下用早點。”楚老爺子的腳步一頓,冷冷地“嗯”了一聲,周伯的眼皮擡了擡,又很快垂下去,老爺子的嘴角下垂,顯然是心裡不痛快了。雖然不大現實,但他還是希望容少爺今天過來後不要再和老爺子起衝突了。
似乎是心裡不痛快的原因,楚老爺子覺得今天看什麼都不順眼,客廳裡的行李箱刺眼,桌上的小籠包賣相也很差,看得他食慾全無,他重重地放下筷子,“沒給廚師發工資嗎?這做的都是什麼?”
楚靜寧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彷彿沒聽到老爺子在發火,從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些都不合您胃口的話,我讓廚房再準備一些別的?”周伯心裡知道廚師這是受了無妄之災,但老爺子在氣頭上,他也不好替廚師辯解,只能想法子轉移老爺子的注意力。
楚老爺子的臉色果然好了一些,對周伯隨意地擺擺手:“你去安排吧,那些人都不盡心,一天到晚竟惹我生氣。”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楚靜寧,加重了幾分語氣。
楚靜寧終於擡起眼,嘴角含笑地看着老爺子,一副爲他着想的語氣:“爺爺年紀大了,氣性還是別那麼大,對身體不好。”
楚老爺子冷哼了一聲,目光沉沉地看着楚靜寧,不怒而威的氣勢看得剛下樓的楚昭心裡一驚,又見到楚靜寧坐在老爺子對面,他幾乎是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爺爺起的真早。”
楚老爺子聞聲望去,見到楚昭站在門口,傻乎乎地笑着,眼底一片孺慕之情,禁不住愣了一下,身上的氣勢不知不覺收斂了起來。
“傻乎乎站那幹嗎?過來吃早飯。”語氣雖然嚴厲,話裡的關心卻是實打實的。
楚昭偷偷鬆了口氣,對楚靜寧打了聲招呼,選了楚靜寧和楚老爺子之間的座位,也不多話,坐下後就專心致志地用早點。
沒過一會兒,周伯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麪回來了,楚老爺子偏頭看了眼吃得正香的楚昭,想了想,對周伯道:“去拿個小碗,撥點面給楚昭。”
楚昭訝異地擡起頭,嘴裡還含着一口豆漿,呆愣愣的樣子看上去傻里傻氣的,他嚥下嘴裡的豆漿,對楚老爺子說道
:“爺爺,您吃就好,我不用了。”
“讓你吃就吃,哪來那麼多廢話。”楚老爺子瞥了楚昭一眼。
周伯早就收起臉上的驚訝,手腳利索地拿了個小碗回來,從老爺子面前的碗裡撥出一小碗麪放到楚昭面前。
總之不管老爺子此舉有何深意,最後的結果就是爺孫倆分食了一碗麪,楚靜寧看着這樣祖孫和樂的畫面,只覺得無比諷刺。
用完早飯,楚老爺子就回了房間,臨走前那深意的一眼,讓楚靜寧心裡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總覺得楚老爺子似乎是在告誡她什麼。她皺了皺眉頭,見到楚昭若無其事地坐在那兒,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但也沒有和以前一樣湊上來,似乎就是一時興起坐在這打發時間。
楚靜寧想不通他的行爲,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他去了,反正地方那麼大,誰也礙不着誰。
容柯沒讓楚靜寧等太久,許是過年的緣故,他身上的衣着隱隱透着華貴,配上他張揚的眉眼,一走進來就給人一種灼然生光的驚豔。
“是不是被哥哥帥到了?”他伸手摸了摸楚靜寧的腦袋,誇起自己來絲毫不臉紅。
楚靜寧忍不住笑起來,眼底的驚豔還沒消失,硬是裝出嫌棄的樣子:“一般般。”
“沒良心的傢伙。”容柯瞥了她一眼,轉過頭去找楚昭的身影,見他鎮定自若地坐在那兒,眼底閃過一抹興味,小狼崽還挺會裝的啊,剛剛他走進來的時候小狼崽可是差點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呢。
楚靜寧不知道容柯爲什麼突然盯着楚昭不放,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喊道:“哥哥?”
容柯回過神來,對楚靜寧笑笑,然後漫不經心地對楚昭揮了揮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特別慢:“新年快樂啊。我來接靜寧回家。”
楚昭瞳孔一縮,放在膝上的左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容柯滿意地看着他強作鎮定的樣子,挑了挑眉頭,把手搭在楚靜寧肩上,“走吧,行李我已經讓人搬到車上了。”
他走得很慢,楚靜寧雖然疑惑,卻也配合着他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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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目光沉沉地看着兩人的背影,拳頭越握越緊,又要看着她離開嗎?
眼看着就要走到餐廳門口,背後傳來一身刺耳的響聲,容柯忍不住勾了勾脣,還以爲小狼崽真能沉住氣呢,他拍了下楚靜寧的肩膀,停下了腳步。
楚昭擋在楚靜寧面前,緊緊地盯着她:“姐姐是到容柯家住幾天就回來嗎?”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說這話時半分自信也沒有。
楚靜寧緩緩地搖了搖頭,垂下眼,沒有說話。
“她不會回來了。”容柯突然開口,“你都知道的,不是嗎?”
是啊,他都知道,他知道她痛恨這個地方,又怎麼能奢望她爲了自己留在這裡,她甚至都不願意承認他。
楚昭從來沒覺得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絕望,哪怕那時他一個人跪在母親的墓前,全身冰冷,夕陽悲涼,心中卻仍存有一絲希望。
然而回到楚家的這段時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贖自己的人,親手斬斷了他的希望,如果這裡沒有她,他留在這裡,還有什
麼意義。
“路銘,陪我去流浪吧。”
路銘撓了撓腦袋,推開湊過來的腦袋,拿着手機出了書房,又遠離門口走了幾步防止路呈偷聽,纔開口問道:“小昭,你怎麼了?”
又是小昭,路呈對天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地貼着牆壁伸長了耳朵接着聽。
“你想去哪裡?……隨便哪裡嗎?……好,老地方見。”
老地方?哪裡?路呈眼珠滴溜溜地轉,聽見漸近的腳步聲,連忙踮着腳趕在路銘之前竄回了書房,隨手抽了一本書拿着裝樣子。
路銘懷疑地看了路呈兩眼,雖然路呈裝得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但這個人的前科太多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沒偷聽我打電話吧?”
“……”路呈無語地看着他,把手裡的書往桌上重重一放,站起身來,“我告訴……”
“好了,你沒有偷聽!我和小昭出門玩兩天。”路銘開口打斷路呈的話,“姐問起來的話,你幫我跟她說啊。”
不過路遙最近應該沒心思管他。路呈也想到了這一點,想到路遙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好奇得要死,偏偏沒膽子去套路遙的話。
爲什麼他媽要給他生出這麼一個暴力的姐姐呢,路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路銘擺擺手,“去吧去吧,搞出人命我給你擔着。”
路銘一頭霧水地出了書房,爲什麼他覺得路呈最近的腦子有點問題,無緣無故讓他去搞出人命,一定是被路遙打傻了。
他回到房間,背了書包,把錢包和身份證等重要物品帶好,就讓司機送他去了學校附近的小吃街。
平時熱鬧非凡熙熙攘攘的地方,此刻路上卻沒幾個行人。楚昭肩上揹着一個黑色的書包,雙手插在兜裡靠着牆壁,腦袋微微垂着,看不清楚臉。
路銘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楚昭一會兒,才擡腳走過去,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抱怨道:“你竟然都不擡頭看我!”
楚昭垂着頭,壓根不知道路銘是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他無理取鬧的話也不惱,反而對着他笑了笑,“恩,是我的錯。欠你一頓飯。”
路銘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猶豫了片刻,他上前一步給了楚昭一個緊緊的擁抱,學着電影裡的女主角,拍了拍楚昭的背,聲音很溫柔:“小昭乖,我一直都在的。”
“我知道啊,還有你。”
只有路銘,會離開溫暖的屋裡,頂着刺骨的寒風站在無人路經的街頭給楚昭一個擁抱。也只有楚昭,能看懂路銘不着調的言行之後藏着的真心實意,然後告訴他,我都懂的。
“真的隨便去哪裡嗎?”路銘揪着書包帶子問楚昭,右腳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地面。
楚昭看了一眼身後的櫃檯,對路銘伸出手,“笨蛋。身份證給我。我帶你去柳州。”
“柳州?那是哪裡?有好吃的嗎?沒有的話就換個地方吧。”路銘一邊問一邊從包裡掏身份證。
楚昭接過來,眼神柔和得不像話:“是養育了我媽媽的地方。”
“哦。”路銘沒有再說話,如果是小昭媽媽的家鄉,沒有好吃的也沒關係。
(本章完)